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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恩飼之法

千乘國一年花了一百多萬銀子,從圖努國雇來了一群廢物。

之所以雇佣這批廢物,是因為受了圖努國的武力脅迫。

徐志穹忍不住笑了︰「你千乘國號稱戰力天下第二,卻也能吃這種虧?」

洪祖昌冷笑一聲道︰「此乃大國上邦之大智慧,我千乘之國從不畏戰,但絕不好戰。」

原來是出于對和平的熱愛。

徐志穹道︰「且說你們神君為什麼要讓外番營劫我們船隊,就是為了羞辱我們?」

洪祖昌道︰「都是神君的吩咐,老夫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反復听到神君兩個字,夏琥很是好奇︰「你說的是哪位神君,是四聖真神麼?」

洪祖昌沒作聲,徐志穹道︰「他們所說的神君,就是他們夜郎國的皇帝。」

夏琥瞪圓了眼楮道︰「一個皇帝敢說自己是神?」

洪祖昌道︰「神鬼之論,本就是世人妄傳,這世上本既沒有鬼,也沒有神,我千乘神君英武蓋世,以神稱之,亦不為過。」

夏琥驚愕許久,問道︰「你說這世上沒有神,也就罷了,你還說這世上沒有鬼?」

洪祖昌嗤笑一聲︰「難不成你見過鬼?」

「你以為自己什麼東西?」

洪祖昌一臉漠然道︰「隨便你用羞辱,老夫不與你計較就是。」

夏琥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廝當真不知自己死了。

徐志穹懶得和他解釋,繼續問道︰「倘若我听了你的話,把軍械、金銀和船上的女子都留下,你當真會讓那些圖奴放我們走麼?」

「那是自然,老夫言而有信。」

「別撒謊,」徐志穹沉聲道,「我審問過那些圖奴。」

洪祖昌猶豫片刻道︰「若是能再留下些東西,還是能保個周全的。」

「還要留下什麼東西?」

「那些水兵,是不能帶走的,得先留在船上,待你等返程時,可以一並回宣國。」

「除了水兵呢?」

「還有武威軍、陰陽師、提燈郎。」

「還有呢?」

「運侯,你也不能離開戰船。」

徐志穹一笑︰「說到底,就是讓公主一個人去你們千乘國。」

「這是神君的旨意。」

這個結果徐志穹早就猜到了,只要宣人放下武器,就得等著圖奴肆意宰割。

可千乘國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總不至于為了那點軍械和金銀。

「你們讓玉瑤公主只身前往夜郎國,難道就是為了羞辱她?」

洪祖昌連連擺手道︰「我等絕無此意,神君有過吩咐,玉瑤公主到千乘境內,要以國君之禮相待。」

「還敢騙我!」徐志穹拎起洪祖昌,正要丟進油鍋里,洪祖昌放聲喊道,「我說的句句屬實,我神君本就打算以禮相待,你若傷了我,卻傷了兩國和氣!卻叫我神君如何能善待玉瑤公主!」

徐志穹喝道︰「既是要以禮相待,為何還要劫掠我大宣船隊?」

「這,這都是神君的旨意。」

徐志穹把洪祖昌丟進了油鍋,油花翻滾之間,洪祖昌的慘叫一聲高過一聲。

「這是恩飼之法,是恩飼之法!」

听到洪祖昌改口了,徐志穹拿了個鉤子,把他撈了出來。

「你說什麼恩飼之法?」

洪祖昌不作聲。

夏琥在旁道︰「是不是生道修者常用《飼育恩詞》?」

生道修者,在祈求六畜興旺時,會用《飼育恩詞》向朱雀真神禱祝。

但徐志穹覺得洪祖昌說的應該不是禱詞,他們不相信有真神,哪還有什麼禱詞。

而且這件事也和六畜沒有太大關系。

夏琥問一句道︰「你們這恩飼之法,是不是養牲口用的?」

洪祖昌又不說話,徐志穹抬起鉤子,要把他扔進油鍋。

洪祖昌喊一聲道︰「不是養牲口,是馭人之術。」

「馭人?」夏琥不解。

徐志穹道︰「你仔細說來。」

洪祖昌道︰「許民以八分之利,以言勵之,酷刑迫之,賞罰並重,使其忘勞作之苦,爭來十分之利,十分盡數取走,還之一分,民必感恩不盡。」

話說的有點繞,但徐志穹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畫一張大餅,說這張大餅能帶來八分的利益。

用言語激勵,用酷刑懲處,迫使人們通過辛勤勞作,換來十分的利益。

然後把這十分的利益全都奪走,還給人們一分。

而後人們會對神君感恩不盡。

在千乘國,這是馭人的手段。

「好下作!」夏琥啐了一口。

洪祖昌道︰「這是治理一國之大智慧,你等眼界不夠,自然不懂,知苦方知甜,知甜方知恩,若不讓公主受些苦,她也不會知道我千乘的恩情,若不讓百姓受些苦,他們也不會知道神君的恩情。」

徐志穹道︰「可世間本不該有那麼多苦。」

洪祖昌道︰「沒有苦,便想辦法給他們找些苦,上有神君,下有群臣,朝堂之上為此費了多少心血?為了江山社稷,君臣一片苦心,有誰能懂?」

徐志穹沉默片刻,把洪祖昌摁進了油鍋,炸了半響。

差不多八分熟,他把洪祖昌帶到了孽鏡台前,逐一照出了他的罪行。

看到他累累罪行,夏琥又看了看洪祖昌的罪業,連連搖頭道︰「怎會只有七寸,不應只有七寸。」

徐志穹道︰「因為許多事情不是他一個人做的,奇怪了,為什麼看不到其他人的罪業?」

夏琥對著鏡子用了罪業之童,也看不到其他人的罪業。

洪祖昌高聲喊道︰「你們用了什麼妖法,你們想誣陷老夫麼?這些事情老夫都沒做過!老夫不怕你們的妖術,老夫問心無愧……」

徐志穹把洪祖昌塞進了罪業里,寫了封契據,把罪業交給了夏琥。

「這根罪業也送你了,你去找百嬌,從嚴判處,再去找聶貴安,從嚴處刑!」

夏琥拿著罪業道︰「不管你答不答應,這夜郎國我是去定了,我是判官,我也不能忘了本分。」

徐志穹道︰「我答應你,但必須帶著常德才和楊武。」

夏琥找來老常和楊武,把事情說了,楊武對徐志穹道︰「你平時多看看我給你的拍畫,七張若都是笑臉,就證明平安無事,若是有一張哭了,就證明有事了,

若是三張哭了,事情不算太大,若是四張哭了,可能應付不來,若是五張哭了,便到了危急關頭,若是六張哭了,只怕生死一線,若是七張哭了,你若來遲了,也只能收尸了。」

常德才啐一口道︰「莫說那不吉利的話,像洪祖昌這樣的廢物,都能當上一品大員,我看這夜郎國也沒什麼能人,主子不必擔心,我們兩個定能保夫人周全。」

……

離開了中郎院,回到旗艦之上,牛玉賢押送著洪祖昌的一名侍從,來到了徐志穹面前。

「這人想要用法陣送信,信還沒送出去,被我發現,將他抓住了。」

徐志穹打開書信,看了一遍,信上的內容是洪祖昌已經命隕,外番營七艘戰船都被燒毀了。

徐志穹問那侍從︰「你給誰送信?」

「給洪大夫的家人。」

「哪位家人?」

「洪大夫的夫人。」

「你和夫人之間經常寫信麼?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來往?」

侍從連連搖頭道︰「是洪大夫囑托我的,若是他有什麼不測,一定要報消息告訴給夫人。」

「把洪大夫的消息告訴給夫人,倒也應該,七艘戰船被燒毀,這種事情也要告訴夫人?你不知道什麼是軍中機要麼?」

侍從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小人該死,小人不懂規矩,小人願受責罰。」

「願意受罰?」徐志穹一笑,對牛玉賢道,「最近有什麼新械具麼?」

牛玉賢點點頭︰「有幾樣家伙,還沒試過。」

「那就試試吧。」

牛玉賢把侍從拖了下去,徐志穹在茶爐上烹茶。

一盞茶剛剛下肚,牛玉賢又把侍從帶了回來。

侍從身上沒看見傷痕,但聲音虛弱了很多,他趴在徐志穹面前道︰「侯爺,我說,我都說,這封信,不是給夫人的,是給神君的。」

徐志穹點點頭︰「我猜到了,勞煩你再給神君寫封信,就說事情已經辦成了,公主只身一人,正前往千乘之國。」

侍從搖頭道︰「這信,我不能寫了,縱使寫了,神君也不會相信。」

「此乃何故?」

侍從道︰「神君臨行之時有吩咐,只要洪大夫活著,就得洪大夫親自給神君寫信,如今他死了,才能輪得到我。」

徐志穹讓牛玉賢帶著侍從,去洪祖昌的船艙里,尋找他親筆寫過的東西。

不多時,牛玉賢找到了一封尚未完成的奏章草稿,奏章沒什麼實質性內容,多是些溢美之詞。

但能看得出來,洪祖昌寫的非常用心,草稿上幾乎每一句話都有涂改,真正做到了字斟句酌。

徐志穹看看牛玉賢道︰「這筆跡,模彷起來不算難吧。」

「不難的,一個時辰足夠了,」牛玉賢道,「我只是擔心這些侍從,還有別的手段,給他們神君送信。」

徐志穹知道牛玉賢的意思。

「咱們這一路上,飲食消耗,存糧也不多了,你不是還有不少械具沒試過麼,好好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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