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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殘柔星君

和宮里的事情有關?

秀軒茶坊,怎麼會和皇宮扯上干系?

熊進康收了銀子,卻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孫千里一臉為難道︰「大人,您沒辦法放人,我們也不敢勉強,您能不能讓我們見見那幾位伙計,他們到我們茶坊做工來了,他們也是有爹有娘有家的人,攤上了這無妄之災,我總不能連看都不看一眼。」

熊進康搖搖頭道︰「這事,難吶。」

孫千里壓低聲音道︰「我就去看一眼,就我一個人,看完一眼就走,我這還有薄禮奉上。」

熊進康咂咂嘴唇道︰「這不是禮不禮的事,你這是難為我,再說了,就算我答應了,掌燈衙門那邊,我也不好開口,

你覺得我是副指揮使,我能當了皇城司的家,可喬順剛那渾人跋扈慣了,他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孫千里道︰「我們再準備一份薄禮給您,算是孝敬喬千戶。」

商議半響,熊進康勉為其難,又收了孫千里八百兩銀子。

次日入夜,孫千里化妝成一名隨從,跟著熊進康進了掌燈衙門大牢。

見了喬順剛,熊進康笑道︰「順剛啊,我來看看要犯,就隨便看兩眼,你忙的你的事去,不用陪著我了。」

喬順剛樂得清閑︰「熊指揮使,您自便,屬下帶著弟兄們巡夜去了。」

這些個管事、伙計、煎茶校尉、茶博士,喬順剛早審過了,都是些沒什麼用處的人,也不怕熊進康動手腳。

熊進康進了大牢,對看管牢房的幾名提燈郎道︰「兄弟們,辛苦了,我備了些酒菜,咱們喝上兩杯。」

提燈郎不願意跟這位副指揮使喝酒,身份差的太遠,喝酒吃飯都不自在。

可熊進康開口了,又不好折了他的面子,眾人且擺了桌,圍著副指揮使,虛情假意的推杯換盞。

孫千里趁機進了囚室,看見了茶坊里被抓的眾人。

找了半天,他沒找到一個判官,且把煎茶校尉帶到一旁,低聲問道︰「其余人都哪去了?」

煎茶校尉看了半響,才認出孫千里,驚呼一聲︰「掌櫃,救我……」

孫千里一把掐住她喉嚨,沒讓她說出聲音。

「多說一句,我便要了你命,其余人都在什麼地方?」

煎茶校尉咳喘半響,搖搖頭道︰「我們被燈郎爺抓進大牢,一直關在這里,其余人不知在何處。」

「有人來審問過你們麼?」

「有!」煎茶校尉一臉委屈道,「這些人可狠,抽了奴家好幾鞭子,奴家可沒敢說您一句壞話。」

孫千里也不擔心她說什麼壞話,這個煎茶校尉什麼內情都不知曉。

「他們都問過你什麼?」

煎茶校尉思量片刻道︰「問我茶坊里有沒有來過宮里的女子,我說我們這地方怎麼會有宮里的人,就算有,我也不認得。」

孫千里皺眉道︰「還問過你什麼?」

「還問過三位掌櫃的名姓,我說了,這也不是什麼怕人的事情。」

孫千里又問了幾名管事,他們的回答,和煎茶校尉大同小異。

孫千里掏出些銀兩,分給眾人道︰「你們受苦了,這些銀錢,你們收下,等過兩日我打點妥當,他們自然會放你們出去,今天的事情,千萬不可對外人提起。」

……

離開掌燈衙門,孫千里一直思索一件事,宮里的人和秀軒茶坊到底有何相干?

難道冢宰大人把宮里的人帶到了茶坊?

這事情大了,必須得告訴冢宰。

孫千里不敢耽擱,回到住處,拿出賞善令,用筆在上邊寫了一行字。

苦修工坊,匠作樓里,龍秀廉拿出了冢宰令,撥開臉上的紗布,看到了那行字。

掌燈衙門查封了秀軒茶坊?

龍秀廉在冢宰令上寫了三個字︰冢宰府。

他輕輕叩動冢宰印,身形消失不見。

龍秀廉在冢宰府正廳坐了片刻,孫千里急匆匆來到了面前。

龍秀廉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兩天前。」

「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孫千里低下頭道︰「屬下以為去找熊指揮使,就能把人救出來。」

「救出來了麼?」

孫千里搖頭道︰「熊指揮使不肯出手。」

龍秀廉咂咂嘴唇道︰「這事情應該和馬尚峰有關,馬尚峰是宣國的侯爵,熊進康肯定不敢得罪他。」

孫千里道︰「熊指揮使說這事不是馬尚峰指使的,他說掌燈衙門正在查宮里的事情,查到了咱們茶坊。」

「宮里的事情?」龍秀廉一驚,「他們查宮里的什麼事情?」

「我去大牢里看過被抓的伙計,他們說要查宮里的人,說有宮里的人去過咱們茶坊。」

龍秀廉捏著下巴,心情略有些凝重。

太後的消息走漏了。

是誰漏出去的?

「叫被抓的判官,把無關的人都殺了,然後讓他們自己逃命,不要擔心走漏了我的身份。」

孫千里低頭道︰「大人,我不知道被抓的同道在何處。」

龍秀廉道︰「你不是去大牢看過他們嗎?」

「掌燈衙門大牢里,只有些沒相干的人,同道們不知關押在何處。」

龍秀廉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聲︰「你說你是不是個廢物?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查了整整兩天,什麼都沒查出來?」

孫千里滿身是汗道︰「屬下無能。」

「再去查,我再給你兩天時間去查,把茶坊里的二十幾名判官都給我找回來,找不回來活的,把人頭找回來也行。」

「屬下遵命!」孫千里戰戰兢兢離開了冢宰府。

龍秀廉在冢宰府默坐了片刻,回了苦修工坊。

他坐在小車里,拉下臉上的紗布,看著太後何水靈道︰「大司士,你的行蹤走漏了,有人查到我頭上了,掌燈衙門把我在京城經營的茶坊給封了。」

何水靈愕然道︰「這怎麼可能,我從皇宮里出來,就一直在苦修工坊,連門都沒出過。」

「是啊,連門都沒出過,可這消息是怎麼走漏出去的?」龍秀廉看向了葉安生,「大司空,你說呢?」

「大司徒,此言何意?」葉安生正在修理一只吊線傀儡,頭也不抬道,「難道你懷疑是我走漏的消息?」

龍秀廉笑道︰「或許是你進出的時候不慎,被工坊里的匠人看見了。」

葉安生拿起刻刀,小心翼翼修著傀儡的眼楮︰「大司徒真會說笑,若是我被匠人發現了,掌燈衙門應該查到工坊里,為什麼要封了你的茶坊?」

「說的也是,可這消息到底是怎麼走漏出去的?」龍秀廉依舊看著葉安生。

他現在懷疑,葉安生為了轉移視線,把他給出賣了。

葉安生道︰「事情是掌燈衙門做的,肯定和徐志穹有關系。」

龍秀廉搖搖頭道︰「徐志穹還在郁顯國,這是從你那香爐听見的,絕對錯不了。」

葉安生放下了手里的傀儡,轉臉看著龍秀廉道︰「大司徒,你總盯著我作甚?」

何水靈默默看著兩人的狀況,臉上有些悚懼,心里卻踏實不少。

這兩人面和心不和,這對何水靈的生存狀況非常有利。

如果這兩人的關系非常和睦,她就成了這兩個人的一顆棋子。

兩人對視許久,龍秀廉突然把視線轉向了門外︰「有聲音,外邊有人!」

雖說耳朵依然不濟,但龍秀廉堅信自己沒有听錯。

葉安生走到門外,左右看了看。

躲在走廊房梁上的鐘劍雪,汗珠一顆一顆往下流。

鐘劍雪跟蹤這三個人好幾天了,終于發現他們在苦修工坊。

墨家修者和無常道修者,感知能力都不強,龍秀廉重傷在身,听力不濟,鐘劍雪才敢如此冒險。

而今葉安生步步靠近,卻該如何是好?

和他打一場?

這是陽間,冥道修者不沾便宜,葉安生的修為還在鐘劍雪之上。

更何況屋里還有個何水靈。

鐘劍雪越發緊張,手按在了劍柄上。

耳畔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葉安生趕緊止步,躲在了樓梯下方。

兩名匠人進了匠作樓,一名匠人道︰「趕緊把東西給我就得了,非得來這地方,怪人的。」

另一名匠人道︰「這可是要命的買賣,被人看見了可怎麼辦?」

葉安生聞言,心下稍安,听那兩人窸窸窣窣交換了東西,很快離開了匠作樓。

他自回了屋里,長出一口氣道︰「是兩個倒賣械具的匠人。」

苦修工坊里有不少特殊的械具,只有高等匠人才能接觸到。

有些高等匠人會偶爾偷出一兩件,賣給有門路的匠人。

進出苦修工坊,匠人們都會被搜身盤查,只有這些有門路的匠人能躲避搜身,因而交易都在工坊里完成。

今天這兩個人匠人恰好來到了匠作樓,嚇了葉安生一跳,卻救了鐘劍雪一命。

有了這麼個小波折,龍秀廉和葉安生的狀況緩和了一些。

葉安生思忖半響,忽道︰「會不會那個太監走漏了消息?」

何水靈道︰「你是說陳順才?」

龍秀廉捏著下巴道︰「他有這個膽子麼?不想要那女人的魂魄了?」

說完,他拿起了桌上的瓷瓶摩挲了片刻︰「或許他就是沖著這女人來的,看來咱們得換個地方住了,我也得把這東西換個地方收著。」

……

城北,清漿園子酒肆。

陳順才喝得爛醉,搖搖晃晃從酒肆里走了出來。

這些日子,他都是這麼過的。

晚上吃酒,吃到天亮,爛醉如泥,回去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天黑,晚上再去吃酒。

走過大街,進了小巷,徐志穹悄悄在陳順才身後跟了上去。

靠著陸延友打探,徐志穹找到了陳順才的住處,今天他在這巷子口已經等了多時。

剛跟了兩步,陳順才 然回頭,徐志穹立刻隱藏了身形。

多虧陳順才喝醉了,否則徐志穹連隱身的機會都沒有,想跟蹤陳順才,實在太難。

看到身後沒人,陳順才搖搖晃晃,回了自家小院。

徐志穹還想跟上去,忽覺身後有人正在靠近。

他回過頭,看見了一名黑衣男子。

「鐘兄?」徐志穹一愣。

黑衣男子沖著徐志穹招招手道︰「馬兄,換個地方說話。」

……

陳順才在凳子上坐了片刻,想著要不要回到小屋里去。

回了小屋就會想起曲喬,想起她在切果子,想起她在床邊默默坐著。

想起來她,心口就像刀絞一樣疼。

罷了,就在院子里睡著吧。

陳順才剛要躺在地上,忽然看到曲喬站在了院子當中,默默的看著他。

那是曲喬麼?

那不是。

每次喝醉了,陳順才總能看到曲喬,有時候是在街邊,有時候是在小屋里。

明知那是幻覺,可每次看到曲喬,他總要忍不住沖過去。

這次也不例外,陳順才剛沖了兩步,曲喬消失不見了。

她去哪了?

怎麼又不見了?

陳順才揉了揉眼楮,發現自己正站在水井邊。

她掉到井里了?

陳順才趴著井邊,看著黑漆漆的井底,似乎看到了曲喬的身影。

她在那,果真在那。

陳順才笑了,一點一點往井里爬。

他不怕掉下去,他不怕淹死,他怕爬太快了,曲喬又會消失。

眼看身子失去平衡,陳順才就要掉進水井,身後突然有人拉住了他。

陳順才 然回身,看到一個俊美女子站在了身邊。

好俊的女子!

陳順才在皇宮待了那麼多年,美艷的妃嬪見過無數,可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女子。

但俊美不是關鍵,關鍵是她怎麼進來的。

這世上沒有人,能在陳順才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靠近他。

「你是什麼人?」陳順才上下打量著那女子。

那女子模了模陳順才的臉,嘆口氣道︰「我早就想來看看你。」

「你到底是誰?」陳順才倒爬了兩步。

「既有身殘之痛,為何又添心殘之苦,傻小子,咱們道門都苦,可那心中一念柔情,怎麼會讓你苦到了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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