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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徐仁德的遺物

徐志穹早就猜到滑州的判官和血孽門有勾結。

血孽門為惡,判官養惡,若不是有這層默契,滑州的判官道也不會如此興盛,高品修者也不會這麼多。

可默契歸默契,徐志穹從沒想過兩者的交易竟然如此直白。

判官直接走進血孽門的總壇,血孽門直接從囚籠之中帶出養肥的惡人,現殺現賣!

這簡直成了集市上的交易!

這些惡人從哪來?

徐志穹听到了隋智的聲音︰「這些人都是血孽門的入門弟子,都當過人牙子,有的還犯過人命,

他們有的不服管束,有的辦事不力,有的只因天賦不濟,入不了品,就被囚禁在了這里,

把他們關在這里,用處只有一個,送給滑州的判官,換功勛。」

他們給判官送惡人,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這個一想就知道。

血孽門是判官道的死敵,可滑州罰惡司似乎對血孽門「一無所知」。

血孽門養著滑州罰惡司,滑州罰惡司護著血孽門,兩個不共戴天的道門,就這樣化干戈為玉帛了。

兩個九品判官走了,走的時候還帶上了兩名罪囚,估計是給八品判官留的。

九品判官直接來這「領賞」,八品不能直接殺人,估計得費點周折。

其實也費不了什麼周折,從這里把罪人提回去,想個由頭,借刀殺了就是。

這樣的功勛能作數麼?

能,當然能!

推官也是滑州罰惡司的,照著罪業寫判詞就是了。

陰司復核該怎麼辦?

看著現成的罪業和判詞,陰司也不會多管閑事。

九品和八品賺著功勛,順手養著七品推官,七品升到六品,接著來著領賞。

難怪在滑州罰惡司里,六品的索命中郎都當了管家,他們的晉升流程都快成了產業鏈!

囚牢的看守也走了,院子里重回寂靜。

隋智在旁低聲道︰「咱們道門,都被這群人敗壞了。」

咱們?

隋侍郎,別把話說的那麼親切。

你不止一次想要向我證明你是判官,可我從來沒信過!

「叔父,你是說剛才那兩個人是修殺道的?」徐志穹接著裝湖涂。

隋智一笑,帶著徐志穹騰空而起,很快飛到了山莊外面。

他會飛?

等兩人在荒野之中落地,徐志穹一臉驚訝道︰「叔父,你怎會飛?」

隋智笑道︰「這是咱們道門的技法。」

「咱們道門是殺道,只有到了四品才有如虎添翼的技法,可我听說叔父的修為在五品,怎就會飛了呢?」

徐志穹一臉天真的看著隋智,似乎在真誠的向隋智請教其中的緣故。

隋智望著徐志穹,搖搖頭道︰「志穹,你以為你裝湖涂真的騙得了我?

就算你能騙得了我,又能怎樣呢?你騙得了自己麼?

百花莊的生意你看到了,咱們道門出了敗類,不是一兩個敗類,是整個罰惡司都是敗類,

你要鏟除血孽門,勢必牽連到滑州罰惡司,滑州的同道絕對不會放過你,難道你要連滑州罰惡司一並剿滅嗎?

就算你真讓剿孽軍剿滅了滑州罰惡司,你以為你自己能月兌開干系?

戕害同道,道門之中不容你,若是你身份暴露了,朝廷也不容你,天大地大,屆時將無你容身之所,賢佷,慎重,萬萬慎重!」

徐志穹撓著頭皮道︰「到底什麼是罰惡司?」

「罷了,真沒想到你如此固執,」隋智從懷中拿出一支金釵,交給了徐志穹,「你爹徐仁德應征之時,你娘把這支金釵交給了他,到他戰死沙場時,將這金釵贈給了一位同袍,

那位同袍幾經輾轉,在前些日子將這枚金釵交給了我,你雙親雖已然故去,好歹留個念想,把這金釵收下吧,

你父親與我有同袍之情,我本想帶你走上正道,奈何你在歧途之上越陷越深,事到如今,我也無能為力。」

徐志穹茫然的看著隋智︰「叔父,你說的這些,小佷實在听不明白,小佷就是覺得,殺道五品和兵道五品都不會飛。」

隋智笑道︰「你知我是幾品修為?你以為離了你,我真的進不去百花莊?

永遠別低估一個高品修者,尤其是你身邊的高品修者,千萬記住,高品修者沒有蠢人。」

這句話算是說在要害上了,徐志穹對此深有同感。

梁賢春是四品修者,不管她表現的多麼愚蠢,徐志穹都堅信她不是一個真正的蠢人。

芸芸眾生之中,四品絕對算得上鳳毛麟角般的存在,梁賢春的蠢一定是裝出來的,背後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隋智為什麼要提醒我這件事?

千萬別說是為了我好。

所有理由之中,唯一沒有可能性的就是這一個。

「叔父,你還是沒說明白你為什麼會飛?」徐志穹決定和隋智裝到底。

隋智笑道︰「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咱們道門以意象之力操控技法,心有飛翔之意,自有飛翔之力,賢佷,我帶你回營!」

言罷,隋智拎著徐志穹飛了起來。

飛翔的途中,徐志穹看不出隋智用了多少氣機,也看不出他施展技法的手段。

倒是看得出飛翔的過程很費體力,隋智在飛翔的過程中不停流汗。

這是什麼味道?

汗味?

不像!

比汗味重了些。

有點鐵腥氣,又有點土腥味。

這味道很熟悉,可徐志穹一時想不起來。

現在也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徐志穹手里一直攥著中郎印,誰也猜不到隋智是什麼心思,徐志穹要隨時做好逃跑的準備。

隋智最終沒有對徐志穹下手,把他平安送回了軍營。

……

大營之中,梁玉瑤怒氣沖沖來到中軍大帳門前。

此前一役,梁賢春把蒼龍衛打光了,手里無兵可用,便把主意打在了梁玉瑤身上。

她要把梁玉瑤手下的紅衣使全都劃在她帳下,如此一來,梁玉瑤卻成了光桿校尉。

多虧梁玉瑤事先收到了消息,若是明天梁賢春在中軍帳下了命令,梁玉瑤再想說什麼都遲了。

中軍帳門前站著兩行侍衛,上前攔住了梁玉瑤的去路︰「公主,大將軍已經歇息了,有什麼事,明日再來……」

話沒說完,梁玉瑤直接用了龍怒之威,侍衛們紛紛低頭。

六公主是什麼脾氣?一句歇息了就想打發她走?

梁玉瑤直接闖進中軍帳,卻見梁賢春正在忙著穿衣裳,一片 背展現在了梁玉瑤面前。

 背之上胡亂的涂抹著傷藥,梁賢春正在給自己的箭傷上藥。

傷口旁邊好像有幾行字,不是寫上去的,是刺上去的。

這是什麼字?

梁賢春的背上為什麼會刺字?

她要上藥,找侍衛幫她就是,為什麼要自己動手?尤其傷在背上,自己動手還不方便。

沒等梁玉瑤看清字跡,梁賢春已經穿好了衣裳,轉過身對梁玉瑤道︰「玉瑤,為何闖我軍帳?任地沒有規矩!」

梁玉瑤道︰「大將軍,听說你要將我部下紅衣使劃到你帳下,此事當真?」

梁賢春點點頭道︰「此事已經定下了。」

「怎就定下了,不與我商議便定下了?」

梁賢春道︰「中軍豈能無兵可用?玉瑤,你要明白大體!」

梁玉瑤怒道︰「說甚大體?你自己把軍士打光了,從我手里搶人馬,這就是大體?」

「玉瑤!」梁賢春卻也惱火,「你此前打了敗仗,我卻沒有降責于你,而今你還敢來我這里撒潑?」

「撒潑怎地?」梁玉瑤紅了眼楮,「你卻沒打敗仗麼?一百多蒼龍衛全都死在你手上,且像老祖宗說的,蒼龍殿都被你打斷了根!」

「你放肆!」梁賢春咆孝道,「這事情已經定下了,你不服也沒用!只要我還是剿孽軍的將軍,各營人馬都得听我調遣!」

「跟你說沒用,我去找老祖宗說!」梁玉瑤憤然離開中軍帳,到了梁季雄的營帳里。

恰好徐志穹剛回軍營,正把此行的經過講給了梁季雄,梁玉瑤沖到梁季雄面前,一臉委屈對梁季雄道︰「老祖宗,你得給我做主,梁賢春要把我的紅衣使都給搶走!」

梁季雄心神不寧,緩緩抬起頭道︰「玉瑤,你時才說甚來?」

梁玉瑤怒道︰「老祖宗,那梁賢春要搶我軍士!」

「搶什麼軍士?」

「我手下的紅衣使!」

「紅衣使怎地了?」

梁季雄心不在焉,梁玉瑤越說越急,再這樣下去,兩個人恐怕得撕起來。

徐志穹趕緊插了一句︰「公主,百花錦是什麼成色的料子。」

梁玉瑤愣了片刻道︰「你說什麼百花錦?」

徐志穹強調一遍︰「百花真錦。」

「百花真錦是最名貴的料……我跟你說這個作甚!」梁玉瑤惱怒至極,又要撒潑。

梁季雄終于回過神來︰「不能把軍士交到賢春手上,援軍還沒來,再由她肆意胡為,這仗卻沒法打了!」

梁玉瑤得了救星,拉著梁季雄的手道︰「老祖宗說的是,您且隨我去中軍帳,勸勸姑姑。」

梁季雄甩開梁玉瑤道︰「這事不急,你先回去歇息,我有要事與志穹商議。」

梁玉瑤賴著不走,梁季雄勃然大怒︰「任不曉理,討打不成?」

梁玉瑤悻悻而去,梁季雄慨嘆一聲道︰「孽星本尊在綺羅縣,饕餮外身在雨陵城,這仗怎麼打?就憑這幾百軍士?

朝廷說要支援五百人來,卻還要等到十日後,也不知是真是假。」

徐志穹眨眨眼楮道︰「是啊,為何要等到十日後?隋智已經到了,為何不帶些人馬一並過來?梁大官家打的什麼主意?他最近在忙些什麼?」

梁季雄嘆道︰「皇帝在忙著選士,說起來也是正經事。」

一年一度的選士又到了,去年此時,徐志穹剛被掌燈衙門選中。

梁季雄接著說道︰「今年選士,比以往多了個聖恩閣,想必皇帝把心思都用在了這件事上。」

「聖恩閣?這是個什麼衙門?」

「不是衙門,是書閣!」梁季雄道,「皇帝新建的一座書閣,閣臣以公孫文為首,

這書閣每天不務正業,天天研究所謂古禮,前幾日曾向群臣下了文書,要求見皇帝要行跪禮,遭到群臣抵制,禮部也上書抗爭,

而今又出了一道文書,說什麼臣民性命,為君所賜,生殺予奪,唯君一言。

這等歪理,又遭群臣抵制,但此番禮部卻松口了,承認聖恩閣所言確為古禮,群臣為此爭論不休。」

徐志穹心里明白,禮部不是松口了,而是被公孫文挾制了。

「公孫文如此胡作非為,內閣卻無異議?」

梁季雄嘆道︰「內閣態度不明,首輔嚴安清頗有顧慮,也不知他顧慮些什麼,罷了,且等此事了結,我回京城,再去對付公孫文。」

徐志穹默然半響,腦海里反復重復著公孫文的那句歪理︰

臣民性命,為君所賜,生殺予奪,唯君一言。

他想到了童青秋畫出來的夢境︰

所有臣民跪在梁大官家面前。

京城之內,盡是血樹。

大宣上下,盡是血樹。

梁大官家這是要干大事!

十天後,準確的說,還有八天。

「二哥,八天後,到底是來五百援兵,還是來五百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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