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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書信里的殺氣

軟煙泉中,滑州同知劉江浦正泡的愜意,忽見岸邊香爐微微泛起火光。

推開懷中兩位美人,劉江浦拿上香爐去了二樓雅室,支走旁人,悄悄解開了香爐上的法陣。

香爐騰起一陣青煙,青煙變成兩行字︰

「籌集白銀十萬兩。

十日後交予兵部隋侍郎。」

滑州富庶,十萬兩白銀無須籌集,隨用隨取。

但皇帝吩咐他十日後繳納,劉江浦自然不敢違忤,且備好銀兩,等待隋智消息。

與此同時,隋智也收到一封來自皇帝的書信︰「滑州將于十日之內籌集白銀十萬兩,交予愛卿,一半為剿孽軍所用,一半為教中所用,如何處置,卿自行決斷。」

這書信來的有意思。

十萬兩銀子,一半給剿孽軍,一半給怒夫教,皇帝已然分得清清楚楚,為何還要隋智處置?

隋智把書信交給楊敬桓,楊敬桓看罷,眉頭緊鎖︰「大司馬,屬下駑鈍,實在不懂教主之意。」

教主,是怒夫教內道高層人物對昭興帝的稱呼,因為昭興帝是怒夫教名義上的教主,這件事,只有怒夫教的核心人物知曉,因饕餮外身在滑州,楊敬桓也算怒夫教核心人物之一。

這個名義上的教主,可不是昭興帝自封的,也不是隋智等人捧上去的,這是怒君天星,也是就是怒祖,親自冊封的。

昭興帝雖沒見過怒祖,但見過隋智給他的怒祖親筆詔書。

楊敬桓看不懂昭興帝的書信,但隋智看的明明白白。

「你在書信上能聞到殺氣麼?」

楊敬桓一怔,當真拿起書信聞了聞,除了墨香氣,楊敬桓什麼都沒聞到。

隋智問了一句︰「真神外身,餓了幾天了?」

楊敬桓嘆道︰「剿孽軍四下殘害教眾,各縣壇惶惶不安,不敢募集生食,偶然募集一些,也被剿孽軍劫走,真神外身已經斷食十余天。」

生食,指的就是活人。

在剿孽軍的干預下,饕餮外身已經十幾天沒吃過活人了。

隋智嘆道︰「再餓上幾天,只怕真神外身要沖進雨陵城。」

楊敬桓道︰「大司馬,這可不是一句笑話,前天我派五名內道弟子去打探真神狀況,只有一人逃了回來,真神確是餓極了。」

「陰陽司暗中監視,剿孽軍明面出手,中間興風作浪的,終究還是徐志穹,」隋智思忖片刻道,「你等且做好準備去找劉江浦要銀子,我自去剿孽軍會會幾位老朋友。」

楊敬桓眼楮一亮︰「大司馬,您要親自出手?」

「出什麼手?梁季雄在剿孽軍中,卻叫我如何出手?我是和他們商量正事去了,剿滅血孽門的正事。」

……

大雨忽至,徐志穹和梁季雄蹲在亂草從中,一動不動。

梁季雄自不用說,戰場上跌爬一生的人,吃這點苦不在話下。

徐志穹風餐露宿習慣了,淋雨也是家常便飯。

梁賢春有些吃不消,這些事情,平時都交給蒼龍衛去做,二月時節,春寒料峭,濕透的衣服裹纏在身上,寒風一吹,全身瞬間涼透,梁賢春在雨中蹲了不到半個時辰,忍不住冒出一句牢騷︰

「為將者,當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何苦做這細枝末節……」

話沒說完,梁季雄 然回身,捏住了梁賢春的脖子︰

「再敢多說一句,就掐死你!」

在將士面前,梁季雄還給梁賢春留下幾分薄面,如今此地只有三人,梁季雄卻對梁賢春態度變得極為嚴苛。

反觀對徐志穹的態度卻大不一樣,一臉和顏悅色,好像徐志穹是他親兒子。

徐志穹或許真是他親兒子,梁功平在世時,曾在一次酒醉後說過︰聖德長老和聖慈長老在外都有風流事,蒼龍殿的規矩遲早壞在他們手里。

心下憤恨,嘴上又不敢說,梁賢春惡狠狠看著徐志穹,恨不得一腳將他從山坡上踹下去。

徐志穹從亂草之中微微探頭,隨即壓低聲音道︰「來了!」

遠處百十來個農人,推著大小木車,沿著山道走了過來。

農人之中跟著幾名青壯男子,一路催著農人快些趕路。

眼看走到眼皮底下,梁季雄沖著徐志穹一遞眼色,徐志穹去隊尾,梁季雄到隊首,兩人一前一後,將車隊夾在中間。

梁季雄笑問一聲道︰「你們這般漢子,頂風冒雨,卻往何處去!」

那群農人以為遇了強盜,紛紛舍了車子,沖梁季雄道︰「好漢,你要劫財且往別處,俺們都是小本生意,沒錢給你。」

梁季雄笑道︰「看出你們是做生意的,且問你們做的是什麼生意?」

「俺們是去雨陵城賣酒的。」

「你們是雨陵城的酒商?听著口音可不像!」

「俺們是水坪縣的。」

梁季雄一怔︰「水坪縣離雨陵城三百多里,什麼好酒,非要到雨陵城去賣?」

「也不是啥好酒,就是村酒,好漢若是想要,俺們留下兩桶就是了。」

梁季雄揭開車上的幔布,每輛小車都裝著三五個酒桶,梁季雄咂咂嘴唇道︰「就這三五桶酒,能賣幾個錢?」

一個農人老實回答︰「一桶酒三吊錢。」

梁季雄驚曰︰「一桶酒三吊?這卻貴了些!」

農人們道︰「俺們臨來時就說好的價錢……」

話沒說完,幾名壯漢走了上來,一人沖著梁季雄施禮道︰「我們是過路的生意人,也是苦命人,這位好漢,有話你且明里說,有事咱們好商量。」

一名年輕男子對那壯漢道︰「跟他商量甚來,一個老棺材瓤子!」

壯漢瞪了年輕男子一眼。

這壯漢是正經走過江湖的,看出梁季雄不是凡輩。

隊尾站著的那個年輕人也不是好招惹的,他們兩個人敢出來攔路,身後還指不定跟著多少山匪。

梁季雄笑笑道︰「我是來買酒的,這事還有什麼明里暗里?你說個價錢便是。」

壯漢道︰「買酒好說,看好哪桶,提走就是。」

「山里弟兄多,一桶不夠,得多買些。」

「那便多拿幾桶!」

「你這一共也沒多少,卸車吧,我都要了。」

梁季雄的臉上一直帶著笑容,壯漢也跟著笑了笑︰「這位好漢,若是缺了酒錢,我請你喝上兩杯就是。」

說完,壯漢拿了十兩碎銀子,遞給了梁季雄。

梁季雄搖搖頭道︰「我是來買酒的,不是來劫道的,我要你錢作甚?」

壯漢不笑了,貌似今天不動武不行了︰「你非要買酒,我便賣給你,一桶酒二十兩銀子,不二價!」

「二十兩!」梁季雄一愣,「你這是金汁子麼?」

「就這價錢,你買是不買?不買且把道路讓開!」

說話間,一群男子做好了動武的準備,農人們縮在路邊,瑟瑟發抖。

梁季雄看著壯漢道︰「時才那農人說三吊錢一桶,你非說要二十兩銀子,這是擺明了欺負我。」

「三吊是本錢,二十兩是時價,時才是他沒說清楚,且問你買不是買!」壯漢忽然露出凶相,若是尋常的草寇,且看他這張臉就被嚇跑了。

梁季雄的眉毛微微動了一下,杌凶相對所有品級的修者都會造成恐懼,但這份恐懼對梁季雄的影響僅限于此。

壯漢大驚,正要帶人上前圍攻梁季雄,不了梁賢春突然從亂草之中跳到梁季雄身前,一招盤蟒制服了壯漢。

梁季雄心中竊喜,梁賢春這些天來淨給他添堵,這次終于做了回正事。

這名壯漢顯然是這群人的首領,生擒他是此行最大的收獲。

那壯漢神色愈發猙獰,全力掙月兌盤蟒之技的束縛。

梁賢春見那壯漢氣力驚人,且在技能之上加了些氣機。

壯漢發力,梁賢春也隨之發力,梁季雄見情勢不妙,正要出手阻止,只听一聲脆響,壯漢的脖子斷了。

這次行動,最重要的目標,死了。

梁賢春回過頭,面帶尷尬道︰「他這人,拒不伏法……」

梁季雄一咬老牙,抬起一腳把梁賢春踹到了亂草堆里。

本想給她留些面子,可二長老實在忍無可忍。

剩下的那群青壯男子正打算逃命,梁季雄忽然施展龍怒之威,所有人當即低頭。

徐志穹以意象之力操控鴛鴦刃,迅速挑了那群男子的腳筋,取來繩索,和梁賢春一起將眾人捆了。

梁賢春不想多看徐志穹一眼,羞憤至極,她真想痛罵徐志穹兩句,可在梁季雄面前,她又不敢放肆,只敢低聲抱怨一聲︰「不管我做什麼事,都惹老祖宗嫌惡!」

梁季雄抬起腳來又要踹她,那群農人還在一旁,若是說多了,讓他們听見了,還能放這群人走麼?

徐志穹拿出些散碎銀子,遞給了那群農人︰「這錢你們拿去分分,且當路費了,推上車子都回吧。

以後想賣酒,且自己掂量掂量,你們家釀這酒到底值多少錢,雨陵城里到底有多少傻子,非要花上三吊錢,喝你們家的酒!」

農人們推上車子趕緊走了,徐志穹押送著俘囚和梁季雄一起回了營地。

這些人,押不押回去也沒什麼用處。

他們都是怒夫教的內道弟子,把這些農人騙來,都是喂饕餮的,借著陶花媛的消息,徐志穹已經堵截了十幾波給饕餮喂食的怒夫內道,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特點,只有領頭一人知道內情,其余全都听令行事。

就像剛才那個壯漢,只有他知道此行的目的,其余人只知道要用這些人祭祀星君,連祭祀哪位星君他們都不曉得。

「杌修者,饕餮修者,怒夫教,怒君天星……」梁季雄把徐志穹單獨叫到營帳,問道,「志穹,我總覺得這些人和血孽門不是一個來路,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不是瞞著,是不得機會和你說,這些人……」徐志穹欲言又止。

梁季雄看向營帳門外,喝一聲道︰「滾進來說話!」

梁賢春低著頭走了進來︰「老祖宗,朝廷派人來了。」

「派誰來的?」

「兵部侍郎隋智。」

「他來作甚?」

「說是給咱們送來了援軍和糧餉。」

梁季雄思量片刻道︰「他知道我在這里麼?」

梁賢春道︰「他倒是沒有提起。」

「你向他提起我了麼?」

梁賢春搖搖頭︰「老祖宗吩咐在先,我等自然守口如瓶。」

梁季雄看著徐志穹道︰「志穹,你且隨賢春去應付隋智,賢春若有說錯話的地方,你且將她攔住,若是攔不住她,便將她這張嘴給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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