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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五章 忍不住,就笑出來

秋雨忽至,淚珠打在臉上,蓋住了鐘參的虛汗。

鐘參很後悔。

如果在第五次賢者時,不那麼心急,多吟幾首詩,如今也不至于虛成這樣。

公孫文氣勢凶 ,層層威壓之下,鐘參艱難支撐。

身邊一群儒生,刀砍斧剁,圍住鐘參 攻。

鐘參無暇還手,召喚出一身盔甲,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還在臉上蓋上了面罩。

三品墨家的盔甲固然堅固,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在公孫文和儒生的圍攻之下,鐘參遲早要破防,他現在也意識到,公孫文不是來找麻煩,是來要他命。

危急時刻,一道霹靂墜下,鐘參身邊的儒生盡數倒地。

公孫文聞了聞味道,隱約露出一絲笑容。

他等到了他想等的人。

無形陰風吹動,公孫文的浩然正氣瞬間被削弱許多。

公孫文後退幾步,不再和鐘參纏斗。

有誰能用陰氣驅散公孫文的浩然正氣?

能做到這一點的,恐怕只有太卜。

太卜救了鐘參?

這讓鐘參十分意外。

鐘參修的是墨家,崇尚科學。

太卜修的是陰陽,崇尚玄學。

鐘參掌管皇城司,直接听命于皇帝。

太卜掌管陰陽司,受皇帝轄制,卻與皇帝的關系非常疏遠。

同朝為官,點頭之交,他們平時少有來往,也不該有來往。

太卜為什麼要救我?

救我對他沒好處,為此得罪了公孫文就更沒好處。

公孫文在京城之中橫行霸道,但他從未對陰陽司出手,太卜此舉到底為了什麼?

更讓鐘參想不到的是,公孫文竟毫無畏懼。

三品對三品,地動山搖。

公孫文同時面對兩名三品,不可能有半分勝算,可他不打算逃跑,居然還想一戰。

「八品以下弟子退到一旁,八品以上弟子,于我正氣之中,用無邪之技迎敵!」

公孫文後退幾步,把八品以上的儒生集結在了一起,依修為不同,從內到外,列成環陣。

修為低者在外,修為高者在內,公孫文在最中央,利用浩然正氣,將無邪之技的效果放大,太卜的降下的雷霆在一瞬間被化解。

與此同時,所有六品以上的儒生用浩然正氣為公孫文助力,浩然正氣越 ,儒生斗志越強,無邪之技越強悍。

好厲害的陣法,太卜的陰陽術被盡數化解,儒家對陰陽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可公孫文不止太卜一個對手。

陣法固然厲害,但列陣的前提,得經過鐘參的同意。

這麼多人集中在一起,等于在給鐘參送大禮,幾道陷阱下來,能把他們趕盡殺絕。

果不其然,鐘參舉起雙手,一大片鐵水出現在半空。

這是鐘參加了秘術的鐵水,一旦墜落下來,會粘在身上,直透骨髓。

六品以下修者當即肉月兌骨爛,四品以下修者也得身受重傷,能全身而退的儒生寥寥無幾,可公孫文依舊帶著儒生原地擺陣,沒有退卻。

鐘參目露凶光,看著公孫文。

「不知死活的狗賊,你自己尋死,我也不必對你客氣。」

公孫文銀牙緊咬,面帶笑容。

他瘋了嗎?

他沒瘋!

為了這一刻,公孫文等了很久,就算拼上了在場的所有儒生也在所不惜。

眼看鐵水將要落下,公孫文耳畔突然傳來了一名女子的聲音︰「向右三步,離開此地。」

公孫文一驚,在腦海中回應道︰「為何離去?」

「此非良機,速去!」

「兩個三品在此,卻還不是良機?」

「此間另有強敵,真神外身尚未完全復原,勝負難料!」

「得此二人,真神當元氣大增!」

「快些走!遲則危矣!」

公孫文一咬牙,迅速向右走了三步。

鐵水落下,儒生們扛不住悚懼,想要逃走。

公孫文用循禮之技將他們困住,眼看鐵水將要沾到發梢,儒生們閉目慘呼,等再睜開眼楮,卻發現已經到了城外一片荒郊。

「師祖,」一名儒生問道,「卻不是要誅殺鐘參那佞臣嗎?」

周開榮怒喝︰「這事情也是你該問的麼?卻忘了你剛才被嚇成了什麼模樣?」

儒生不敢多言,可看得出來,在場有不少儒生,都對公孫文的做法有些質疑。

在儒生們看來,他們不中用,是因為修為不濟,可師祖不該退縮。

公孫文笑道︰「且留鐘參多活幾日,今日一戰,是為考校你等戰力和心志,

你等有膽一戰,也有力一戰,此乃天子之幸也,乃為師之幸也,乃龍怒社之幸也!」

浩然正氣襲來,儒生們在公孫文的激勵下,很快忘記了恐懼和疑慮,圍在公孫文身邊,振臂高呼。

……

太卜現身于七郎茶坊門前,看著地上的法陣印記,贊嘆一聲道︰「好快的手段!」

鐘參笑道︰「憑公孫文那點本事,也敢在太卜面前施展法陣?我料太卜不想和這鳥廝一般見識,因而故意放他離去。」

太卜抬頭看著鐘參,表情有些復雜︰「我自好心救你,你怎還出言相譏?」

鐘參冷笑道︰「我又沒求你來。」

「你求老夫來,老夫也不來!」太卜看向了遠處,「聖威長老,煩請現身一見。」

梁季雄從街角走到兩人面前,太卜面帶笑容,鐘參一臉驚訝。

「北邊的仗打完了?」鐘參問道。

梁季雄搖搖頭︰「正是為了北境戰士,我才急忙趕回京城,兩位若不棄,且隨老夫到蒼龍殿一敘。」

太卜點頭,鐘參回頭看了看茶坊︰「且等鐘某把茶錢結了。」

回到茶坊,潘水寒滿臉是淚,撲到了鐘參懷里︰「指揮使,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卻把奴家嚇死了。」

鐘參模著潘水寒的臉頰︰「我知你對我是真心,卻哭出這麼多淚來,連衣衫都濕透了。」

相擁片刻,鐘參發現不止潘水寒一個人濕透了,從掌櫃到伙計,全身都濕透了。

茶坊里在下雨。

潘水寒柔聲道︰「指揮使,奴家的魂都被你嚇掉了!」

伙計在旁輕聲道︰「指揮使,茶坊的客人都被你嚇跑了。」

茶坊掌櫃含著眼淚道︰「指揮使,我家的瓦片都被你拆光了。」

鐘參干笑一聲道︰「明天我找個人給你上瓦,再多留點銀兩給你們,今夜只當我包場,就別做生意了。」

……

三人去了蒼龍殿,喝了幾杯酒暖身,鐘參問道︰「聖威長老既是來了,為何還放走了公孫文?這廝近日在京城興風作浪,生出了不少事端。」

梁季雄默而不語,他的關注點不在公孫文身上。

太卜道︰「時才有一股氣息迫近,是我提示聖威長老不要輕易出手。」

鐘參眨眨眼楮道︰「是何氣息?」

太卜道︰「似殺氣,卻比殺氣腥咸。」

鐘參道︰「那應是儒家浩然正氣的味道,我不覺得腥咸,只覺的那味道刺鼻了些。」

太卜慨嘆道︰「匠人何其粗鄙?你以為我分辨不出浩然正氣麼?」

鐘參怒道︰「匠人怎地?你等妖人又能高明到哪去?」

梁季雄不如太卜那般敏感,但他也聞到了一股詭異氣息︰「公孫文背後另有來頭,無論是那股氣息,還是那道法陣,都來的非比尋常,可我擔心另一件事情,

公孫文把京城鬧得烏煙瘴氣,他殘害群臣,甚至想脅迫內閣,為何皇帝坐視不理?」

鐘參道︰「不止要脅迫內閣,周開榮等人今日險些闖進皇宮,被我打退了。」

太卜道︰「你去皇宮作甚?」

鐘參沒有隱瞞︰「京城出了亂子,皇城司難辭其咎,我去皇宮一趟,想打探些消息,公孫文若真是奉了聖上的旨意,我不去理會就是了,可我總覺得聖上做不出這些荒唐事情。」

梁季雄問道︰「你看見皇帝了?」

鐘參搖頭。

「打探到消息了麼?」

鐘參還是搖頭。

梁季雄低下頭,默默喝了一杯酒。

太卜道︰「據我推測,聖上對此一無所知,我為聖上佔了一卦,聖上恐有多日不能臨朝。」

梁季雄一驚︰「難道皇帝不在京城?」

「非也,」太卜搖頭,「從卦象來看,聖上得了一場重病,恐有性命之憂。」

梁季雄攥緊了酒杯,手有些發抖。

鐘參表情復雜,臉色由青變白。

梁季雄深吸一口氣道︰「皇帝逢此厄難,實乃家國不幸。」

鐘參深吸兩口氣道︰「只盼聖上早些痊愈,莫再讓公孫文那廝胡作非為。」

三人沉默片刻,太卜給兩人各斟了杯酒道︰「兩位若是實在憋不住,不妨笑一聲出來。」

鐘參哼了一聲,假裝咳嗽,差點笑了出來。

梁季雄怒道︰「皇帝重病在身,我等怎能笑?我等當為社稷擔憂!」

「長老所言極是,老夫這幾日一直為社稷擔憂,以至寢食難安,」太卜舉起酒杯,「聖威長老,鐘指揮使,二位應知,國不可一日無君?」

梁季雄看著太卜︰「太卜何意?」

太卜看著鐘參︰「不知指揮使何意?」

鐘參看著梁季雄︰「我覺得,長老說的有道理。」

三人對視片刻,同時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梁季雄道︰「明日我進宮面君。」

太卜道︰「我隨長老同去。」

鐘參道︰「我也有要事要向聖上稟報。」

三人舉杯,再度同飲。

鐘參道︰「鐘某乃粗鄙之人,皇城司乃粗鄙之所,朝廷大事,只怕插不上嘴。」

梁季雄道︰「蒼龍長老不該干預政事,太卜也很少過問朝政,有些事情,得借大臣的嘴說出來。」

鐘參搖搖頭︰「有骨氣的大臣都被公孫文害了,許多人下落不明。」

太卜笑道︰「此事交給老夫處置就是,有骨氣的大臣還在,老夫知道他們下落。」

梁季雄聞言舉杯,三人再次同飲。

有些事情不用再說,他們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鐘參起身告退。

太卜消失在法陣之中。

梁季雄去了後院,驅散了所有蒼龍衛,在雨中佇立片刻,突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天佑我大宣!」

他憋不住了。

昭興帝病了,快病死了!

大宣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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