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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懷王的刀

懷王和公孫文說了半天的燕子和刀,實際上說的是懷王和皇帝之間的關系。

懷王是燕子,皇帝是拿刀的人,如果燕子不反擊,勢必被刀砍死。

懷王自然听得明白其中的暗示,但卻沒有說破。

說到底,他還是不信任公孫文。

「先生,莫再說什麼刀和燕子,寡人今日不想听這些血腥,咱們接著說學問。」

公孫文點頭道︰「殿下要說學問,某便與殿下說學問,只是有一句話,要提醒殿下,某觀近日風雲變幻,燕子羽毛將有損傷。」

說完這一句,公孫文再也沒說起刀和燕子。

送走了公孫文,懷王神情憂慮,命人叫來了苦修工坊坊主林安生。

林安生不時便至︰「師尊,傳弟子前來有何吩咐!」

懷王一笑︰「秋夜無眠,心思煩躁,且找你來敘話,哪有任多吩咐?這里沒有別人,你也不必拘謹,坐下來與寡人喝幾杯。」

兩人對坐,共飲了幾杯。

懷王問道︰「近日工坊諸事繁忙麼?」

葉安生點頭︰「不瞞師尊,陛下要在破奴苑新修一座行宮,弟子忙于籌備人手物料,忙的焦頭爛額!」

「寡人也曾听過此事,陛下為何要在破奴苑新修皇宮?」

林安生搖頭道︰「這事情弟子也想不明白,原本的行宮並無損壞,陛下為什麼非要新建一座行宮!」

懷王道︰「秋將至,工期也確實緊了些,你為何不去破奴苑親自督工?」

林安生搖頭道︰「我去能怎地?就算有三頭六臂,又能使出多少力氣?這行宮建的成最好,若是建不成,弟子也無計可施,任憑陛下責罰就是了!」

「放肆!」懷王道,「你這是什麼話!身為苦修工坊坊主,怎敢不把聖旨放在心上?」

林安生低頭道︰「弟子只是覺得委屈,陛下做事太隨性,根本不顧及臣子的難處!」

懷王嘆道︰「陛下自有陛下的安排,你照著吩咐做事就好,平時在工坊里千萬不能有半句牢騷,工匠緊缺,且多招募些人手,至于用料,破奴苑應該不缺木材。」

「師尊,弟子缺的不是木材,是石材,陛下要用石料做行宮!」

懷王嘶一聲道︰「這卻難為人了。」

林安生連聲長嘆︰「師尊,弟子做夢時都在想,若是這官家由你做該多好。」

「卻又胡言亂語!」懷王大怒,「日後再敢說這樣的話,莫再做我門人!」

林安生不敢說話,懷王也平復了下來︰「我在老宅存了一批石料,本是要修建別院的,你先拿去用吧!」

「這可使不得!」

「有甚使不得,拿去吧,一座別院而已,卻又不是緊要事情。」

林安生滿臉愧疚︰「弟子欠了師尊太多!」

懷王笑道︰「就當是我欠了你吧,你既是不想去獵苑,這些日子就不要去了,先在京城待著,我也去求求情,看看陛下能不能寬限你幾天。」

林安生走後,懷王獨自在書房默坐。

皇帝大興土木,難道真的只是貪圖享樂?

公孫文是太子伴讀,他在宮里的消息也算靈通,他說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傷了羽毛,會是哪幾根羽毛?

皇兄,你的心思為什麼這麼難捉模?

我主動向你示好,且看你如何回應。

……

第二天,懷王親自派人把石料送到了苦修工坊。

一路馬車成龍,百姓議論紛紛。

「這麼多好石料,都是懷王家的?」

「把這多石料送到苦修工坊作甚?」

「沒听說麼,懷王要在破奴苑修建行宮。」

「懷王在破奴苑修行宮?那不是梁大官家的獵苑嗎?」

「誰的說的清楚,懷王的兒子都造反了,在京城里殺了那麼多人,這事不也不了了之?」

「說到底,還是蒼龍殿護著懷王!」

……

懷王主動示好,等待昭興帝的回應。

可昭興帝可沒做任何回應,在朝會上,他根本沒有提起獵苑的事情,更沒有提起石料的事情。

倒是有兩份奏章讓懷王膽戰心驚。

一是御史台侍御史馬德光上奏,兵部尚書柳英斌涉嫌通敵,應嚴查!

二是御史台督察御史陳和光上奏,吏部尚書閆博元涉嫌貪贓,應嚴查!

這兩個人,都是懷王的心月復。

這兩條罪名,只要查,就能坐實。

這兩名御史平時默默無聞,怎麼今天突然冒出這麼大動靜。

更讓懷王感到緊張的是,這兩件事情再度激起了一些臣子對懷王的怒火,王彥陽等一批御史紛紛上奏附議,要求嚴查二人,同時嚴查懷王!

昭興帝的態度依舊曖昧,先將此事交由內閣處置。

被公孫文說中了,這是真的傷了羽毛,還可能傷了筋骨!

散朝之後,懷王通過多方渠道打探消息,卻無半點回音。

刀要來了,當真刀刀封喉。

……

翌日,懷王設宴再請公孫文,公孫文欣然赴宴。

「殿下,今日還要探討學問麼?」

懷王笑道︰「公孫先生學富五車,寡人縱使窮盡一生,也學不到先生一二,今日請先生來,是想再問問先生燕子與刀的事情,

此前卻被先生說中,我堂前一只燕子,只求在房梁之上尋一安身之所,不想真被執刀之人傷了羽毛,不知先生可知執刀之人,到底是何心意?」

這次公孫文來,就是為了打探消息,他想知道皇帝對他到底是什麼態度。

公孫文道︰「幸好只是傷了羽毛,若是傷了翅膀,卻再也沒有還手之力。」

懷王嘆道︰「燕子只想安然度日,不想與人爭鋒!」

公孫文一笑︰「這話當與提刀之人去說,只怕燕子叫破喉嚨,提刀之人也听不進半句。」

「當真沒緩和麼?」

「刀已出鞘,哪還有什麼緩和?第一刀要傷了羽毛,第二刀便要砍了翅膀,第三刀下來,燕子這條性命就沒了!」

公孫文的暗示非常明顯,懷王已無退路。

「依先生之言,燕子還有什麼手段能自保?」

「此前已然說明,燕子想要自保,手中必須有刀!」

懷王無奈笑道︰「區區一只燕子,哪里提得動刀?」

公孫文仰天長嘆︰「殿下終究信不過我,存亡關頭,僅在殿下一念之間,公孫文斗膽一言,殿下再無決斷,性命只在朝夕!」

公孫文把話挑明了,這卻在懷王意料之外。

他只和公孫文吃過兩次飯,對公孫文明顯沒有足夠的信任,可公孫文把話說到了這一步,卻不能繼續和他繞圈子了。

「先生醉了,且到書房稍作休息。」

懷王把公孫文請到了書房,吩咐陰陽修者布置了法陣,屏退眾人,也當面把話挑明︰「寡人手里確實有把刀,但這把刀還不夠鋒利,而今貿然出手,只怕刀毀人亡。」

說出這番話,是想看看公孫文有沒有應對之策。

如果公孫文願追隨懷王,且能想到應對之策,且把他留在王府,做個謀士。

如果公孫文想不出應對之策,懷王會立刻將他殺了滅口。

公孫文思量片刻道︰「若待寶刀鋒利,只怕殿下已身首異處,梁顯弘不日便要下旨,削減殿下府兵,隨後再對殿下發難,直至抄家滅族,殿下以何抵擋?」

梁顯弘!

公孫文直接叫出了昭興帝的名字!

對皇帝無人臣之禮,屬大不敬,這條罪名足夠斬首,公孫文表明了態度。

他願意追隨懷王。

但懷王還是不信他。

公孫文接著說道︰「況且殿下手上不止一把刀,北方戰事已起,圖奴很快就要攻破涌州!」

懷王一驚︰「先生何以得知此事?」

公孫文笑道︰「圖奴早在一月之前起兵,北疆涌州早已告急,兵部壓住塘報不發,當是殿下授意!空穴來風必有因,柳英斌通敵的罪名,卻不是御史捏造的!」

懷王默而不語,叩動了書桉下的機關。

這人不能留,他知道的事情太多!

公孫文似乎沒有察覺,繼續說道︰「梁顯弘早已收到消息,暗中命車騎將軍楚信籌措人馬糧草,三日內便要離開京城,北上抗敵,

楚信一走,京中卻少了一員強敵,陰陽司太卜與梁顯弘素來不睦,縱有帝位更迭,太卜也必當坐視不理,

皇城司指揮使鐘參受困皇宮,必定對梁顯弘懷恨在心,不僅武威營無人調動,鐘參本人也會作壁上觀,

殿下但有一把利刃,京城之內,還有何人是殿下敵手?」

懷王道︰「別忘了還有蒼龍殿三位長老。」

「三位長老!」公孫文一笑,忽听耳畔風響。

懷王身後的屏風之中,突然鑽出一名男子,臉戴面具,手執長劍,直刺公孫文咽喉。

懷王叩動機關,就是為了讓此人殺了公孫文。

公孫文沒有躲閃,劍鋒刺在咽喉上,沒進皮肉,卻見公孫文手上的折扇斷成了兩截。

這廝有修為?

懷王大驚,正要退到屏風後面,那里有條密道可離開書房。

忽听公孫文喊道︰「殿下,可否再容我一言!」

浩然正氣襲來,擋住了懷王的腳步。

懷王戰戰兢兢道︰「先生請講!」

公孫文看著那名男子︰「此人可有殺道四品修為?」

懷王點了點頭,這是他暗中培養的一名幕僚,名喚華成暉,有四品下的殺道修為。

公孫文道︰「據我所知,自武栩死後,大宣境內,只有一人有四品殺道修為,乃武徹書院院長林天正!」

懷王低聲道︰「這就是寡人的那把刀!」

公孫文嘆道︰「殿下,若只有這一把刀,莫說想斬下梁顯弘的首級,卻連陳順才的首級都砍不下來!」

華成暉舉起長劍再度上前,公孫文怒喝︰「匹夫焉敢無禮!」

先是循禮之技,讓華成暉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又用懷仁之技,讓華成暉失去戰意。

懷王大驚,站在屏風旁邊不敢動。

公孫文上前一步︰「殿下,不能再遲疑了,待梁顯弘率先出手,萬事休矣。」

懷王後退一步︰「先生,寡人有意,奈何力所不及!」

公孫文雙膝跪地道︰「殿下,公孫文不才,願以微末之身化為利刃,為殿下爭得九五之位!為大宣江山迎來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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