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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功不可沒

那個白衣人是當朝太子?

徐志穹很震驚。

太卜手里的茶壺掉在了地上,他和徐志穹同樣震驚。

「殿下,居然還去安淑院?」

武栩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他不去,誰還會去?」

太卜攥了攥拳頭︰「千戶,這事你卻不管麼?」

武栩搖頭︰「皇家的事情我管不了,也懶得管。」

太卜緊盯著武栩︰「你可知這里有多少冤屈?」

武栩一笑︰「享盡世間榮華富貴, 受點冤屈也是應當。」

太卜皺眉道︰「你可知殿下這多年來,擔驚受怕,朝不保夕?」

武栩道︰「你知何謂朝不保夕?我認得一名匠人,天寒地凍,在集市蹲了三天,賣了九十一個瓦罐, 十二個瓷瓶,買了兩袋米,兩只雞, 還給他閨女買了一件新衣,走在路邊,離他家只剩百步之遙,被慶王的馬給踩死了,這才叫朝不保夕。」

太卜道︰「你就為這件事殺了慶王?」

武栩道︰「他攜惡僕十二人,醉酒縱馬,在鬧市狂奔,踩死三十六人,傷二百余人,卻不該殺?」

太卜長嘆一聲︰「昔日之事,本以為是你和慶王有私怨。」

武栩點點頭︰「這等狗賊,生來便與我有私怨!」

徐志穹在坐在身邊,想著自己進入判官道時的誓言︰「生殺裁決,全憑善惡天理。」

看著武栩,他相信這個世界真有天理。

太卜沉默許久, 對武栩道︰「若是安淑院的事情, 也關系著大宣蒼生呢?」

武栩沉默片刻道︰「先幫我破了梁玉明的蠱術,安淑院的事情,若非只是皇家私怨,武某願助太卜一臂之力。」

「好!」太卜揮手,用幻術演示戰術。

眼前出現了龍腳鬼市的畫面,一條街,空空蕩蕩,兩排商鋪,殘破不堪。

太卜問道︰「你要殺賊,還是要救人?」

武栩道︰「賊要殺,人也要救!」

太卜默然良久,在幻境之中點點畫畫︰「這卻要花一番心思,不是一朝一夕能算出來的,另外有件事情忘了和千戶說,之前算日子的時候,我算漏了一步。」

武栩訝然︰「此話怎講?」

太卜緩緩說道︰「按此前推算,四月二十一是養囂絨最好的日子,昨夜重新推算一次,四月初七也是個好日子。」

我套你……

兩個日子差了半個月,這讓武栩怎麼應對?

四月初七先在龍腳鬼市埋伏,若是梁玉明不來,四月二十一再去一次?

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四月初七若是撲了個空,事情就敗露了!

太卜氣定神閑︰「無妨,今日三月二十七,離四月初七還有十天,我再仔細推算一下,看看哪個日子更好些。」

武栩緊鎖雙眉道︰「你且快些算,我召集人手也要時間。」

……

皇城司正堂,鐘參面色鐵青,看著武威將軍史勛︰「陛下命我一個月內破案,我把案子交給你,如今大半個月過去了,你查出個甚來?」

史勛趕緊回應︰「屬下捕獲人販四十六人,皆當眾處決,武威營每日巡城四次,但有風訊立刻緝捕拿人,百姓交口稱贊……」

「我特麼讓你邀功來了是怎地?說這些扯淡的話有甚用處!」鐘參暴跳如雷,清晨朝會,他再次遭到吏部彈劾,御史台跟風而至,奏章疊起來有一尺多高。

按照大宣官場的一貫規則,皇城司很快會受到群臣圍攻,先就事論事,而後引申發揮,先說皇城司辦事不力,再說皇城司散漫瀆職,再說皇城司驕橫跋扈,再說鐘參人品有問題。

把陳年舊事全都抖出來,扣帽子,打悶棍,然後再下黑腳,讓皇城司永世不得翻身……這些手段,鐘參都見識過。

現在他很著急,快急瘋了。

「你且跟我說,兩天走失了三十名女子,這事怎麼解釋?」

史勛紅著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是按照鐘參的吩咐辦事,這方法不靈,史勛認為這不是他的錯。

「屬下已竭盡全力,這半月來,鞍不離馬,甲不離身,未敢有半分懈怠,此非屬下之過!」

鐘參冷笑一聲︰「不是你的錯,都是我的錯?」

史勛搖頭道︰「屬下絕無此意。」

「你既然沒錯,還留在我正堂作甚?這豈不委屈了你!」

史勛趕緊施禮認錯,鐘參要動真格的了。

認錯也晚了,鐘參喚來文官,吩咐道︰「擬文書,革史勛武威將軍之職,留任前軍校尉。」

武威將軍是正五品官,武威營前軍校尉是正七品。

史勛連降兩級,從武威營的首領,變成了一個中層軍官。

這麼大的事情,不用通過吏部麼?不用告知內閣麼?

不用,這是皇城司指揮使的特權,除了兩名副指揮使,皇城司其余人升降任免,都在指揮使的掌控之下,不需要經過任何人允準。

多說無用,史勛含淚離開了正堂。

姜飛莉有些吃驚,沒想到鐘參出手這麼狠,但她並不為史勛感到惋惜,史勛擅長鑽營,可才學不濟,姜飛莉認為他配不上武威營的職位。

眼下史勛被貶,姜飛莉主動請纓︰「還有半月時間,請將此案交予屬下,屬下定能給指揮使一個交代。」

鐘參看了看姜飛莉,搖搖頭道︰「姜少史,你先去吧。」

「指揮使……」姜飛莉不明白為什麼鐘參信不過她。

「去吧,去吧,莫再多說!」

姜飛莉負氣而去,大堂里只剩下了鐘參和武栩。

鐘參命人擺酒,武栩只顧吃喝。

「伯封啊,」鐘參給武栩添了一杯酒,「你看這案子,可怎生個去處?」

武栩冷笑一聲,把酒喝了︰「我哪知道什麼去處?我是那沒心計的武夫,只會給你惹是生非罷了。」

「小氣,你小氣了!」鐘參又給武栩倒了一杯,「咱倆之間打鬧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性情,卻還與我計較些什麼,你且說說,這案子到底怎麼處置?」

武栩又喝了一杯︰「說了又有何用?卻還不是要交給武威營麼?」

鐘參放下酒壺道︰「你不就等我一句話麼?罷了,此事交給你掌燈衙門就是!」

武栩拿起酒壺道︰「既是交給了我,我所作所為,你不得干預。」

鐘參咬了咬嘴唇,他就知道武栩會提這樣的條件。

他知道案子非同小可,也知道背後可能涉及一些大人物。

可既然選擇了武栩,這就是他必須承擔的後果。

「罷了,只要你別把皇城翻過來,剩下的事情都由著你。」鐘參答應了。

武栩又道︰「我還缺些幫手。」

「武威營、青衣閣,包括我正堂在內,人手隨便你用!」

「事成之後,你須給我些好處!」

鐘參一拍大腿道︰「我舉薦你做副指揮使,慶王的事情過去這麼多年,陛下肯定不追究了,以後皇城司就是咱們兄弟兩個的!」

武栩搖頭道︰「你知道我不愛官。」

「官我也給,錢我也給!」

鐘參拿起酒杯,武栩把酒滿上,兩人這就算是說定了。

又喝幾杯,鐘參嘆口氣道︰「你得空,去看看姜少史。」

武栩詫道︰「我看她作甚?」

「你且替我告訴她一句,不是我看輕了她,是這件案子她處置不了,我是真心護著她。」

武栩笑道︰「這話,你為何不自己去說?」

「我說她能听麼?你去安慰她幾次,有個三五次就夠了。」

武栩放下筷子道︰「還三五次?你當我是什麼人?」

「三五次怎地?你在鶯歌院,可是把十個閣主給……」

武栩一錘桌子︰「我的名聲都讓你這種人敗壞了!」

鐘參嗤笑道︰「你那名聲還用敗壞?白天看春畫,晚上睡閣主,你當我不知道麼?勻兩次給姜少史,卻還吃了虧麼?

我听說你那有李沙白的真跡,這李沙白的畫,確實是好,但贗品也多,你抽空拿來我看看,我給你鑒別一下真偽。」

……

畫舫之中,梁玉明置備一桌上等酒菜,與韓笛小酌了幾杯。

「前日,韓姑娘說武千戶與吏部郎中孫繼登不睦,這事我去查過,孫繼登確實彈劾了皇城司,但卻是彈劾武威營辦事不力,似乎與武千戶沒什麼干系。」

韓笛笑道︰「世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鐘指揮使早就有意把案子交給武千戶,今日已經下了文書,把史將軍降職為前軍校尉,現在主持查案的,正是武千戶。」

梁玉明慨嘆一聲︰「武千戶為人,我素來敬仰,上次險遭奸賊周開榮所害,其中也有我一些過失,時至今日,仍覺過意不去,孫繼登這廝若是彈劾皇城司,我自不去理會,但若找了武千戶的麻煩,我卻不能答應!」

梁玉明這番豪言壯語,是為了掩飾自己調查武栩的目的,韓笛看似听得認真,時不時贊嘆兩句,可實際上她根本不在乎。

她不在乎梁玉明是什麼目的,她只在乎自己能得到什麼好處。

梁玉明自然不會讓她失望,兩枚玉基丹送上,聊表心意。

……

送走韓笛,梁玉明叫來了內侍郝全,問道︰「時至今日,還差多少女子?」

郝全回答︰「還差三人。」

「不要再在城中搜羅,且從我侍女中揀選。」

郝全面露難色︰「若是被王爺知道,恐怕不妥……」

「父王那邊,我自有主張,你今夜帶上一群人,去青竹棋社,把孫繼登揪出來,痛打一頓,事後抹在掌燈衙門身上。」

郝全想了想,問了一句︰「青竹棋社,好像不是正經棋社,孫繼登會去那種地方?」

梁玉明笑道︰「你卻當他是正經人!」

郝全問道︰「是要孫繼登的半條命,還是讓他變成廢人?」

「打個鼻青臉腫就好,下手不用太重,且讓他給武栩好好找點麻煩,武栩麻煩多了,我們麻煩就少了。」

郝全道︰「武栩只想著交差了事,我們還用得著防備他麼?」

梁玉明搖頭道︰「不可低估了武栩,多加些防備,終究沒有壞處。」

……

當晚,孫繼登被打。

翌日,吏部十幾名官員抬著孫繼登,到掌燈衙門前叫罵。

又過兩天,吏部大小官員,來到掌燈衙門,從中斡旋。

武栩誰都不見,全都交給鐘參打發,鐘參指望武栩破案,也只能替武栩支應。

梁玉明的馬車經過掌燈衙門,看著鐘參疲于應付,世子笑了。

武千戶,等你忙過了這場風波,什麼事情都過去了。

放下馬車門簾,梁玉明悄無聲息的走了,殊不知武栩在閣樓上一直看著他。

「少年郎,交手幾回合,你終于犯了一回錯!」

梁玉明第一次犯錯,這個錯誤是致命的。

武栩問徐志穹︰「你知道孫繼登被誰打了?」

徐志穹道︰「被梁玉明打了。」

「你知道梁玉明為什麼打他?」

「抹黑咱們衙門,牽制住千戶大人。」

「你可知他為什麼錯了?」

「該查的都查過了,藏女子的地方,千戶知道,養蠱的地方,千戶也知道,現在再想牽制千戶,已經晚了。」

「說得好!」武栩笑了,「梁玉明向來謹慎,如今卻親自派人打了孫繼登,稍有不慎,事情就會敗露,你說他為什麼冒這個險?」

徐志穹道︰「因為他著急!養蠱的日子就快到了!應該就在這幾天!」

「說得好!」武栩又稱贊了一聲,「你能想到這一步,在梁玉明面前也能走過幾招!」

梁玉明犯下的致命錯誤,是他暴露了養蠱的時間,這是武栩最想要得到的消息。

他急著利用孫繼登絆住武栩,證明養蠱之期已經臨近。

以此推斷,養蠱時間就在四月初七,他替武栩解決了一個難題。

「梁玉明做事如此慎重,為什麼這次會大意了?」武栩還有些納悶。

徐志穹不敢回答,此事楊武功不可沒。

全靠楊武傳遞了這麼多假消息,導致梁玉明對形勢出現了錯誤判斷,以為武栩玩物喪志,以為武栩疲于交差,以為武栩還在私怨之中糾纏,以為靠著孫繼登就能牽制住武栩。

武栩吩咐徐志穹︰「今夜去趟陰陽司,找太卜,把消息告訴他,問問他準備到什麼地步了。」

徐志穹撓撓頭︰「我一個人去?」

武栩劍眉一立︰「怕什麼?他若是敢動你,莫說他那把老骨頭,我卻把陰陽司一並給他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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