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雪腳步不停,繼續向前走。
直到走到走廊角落處,他才停下腳步。
顧眠白停在他身後,看著二人間的距離,他眼神暗了暗,微微上前一點。
二人的衣擺,微微踫觸到一起,顧眠白滿意地勾起唇角。
雲凌蘊停下銀雪身後一米處,他看了眼走廊盡頭的房間,眼珠輕顫。
汐兒,就是在那房間內。
但他,卻沒資格去看她。
銀雪緩緩轉身,忽地一掌拍向雲凌蘊。
雲凌蘊感受著他那毫無留手,滿含殺意的一掌,神色猛然一變︰「銀雪國師!」
縱然想不通銀雪為何突然對他下殺手,但雲凌蘊反應也不慢,腰身下彎,避開他這一掌,反手劈向銀雪手腕。
顧眠白眼神一厲,剛想上前,便被銀雪一個眼神制止。
他捏著拳站在原地,眼底漸漸染上暗紅。
銀雪避開雲凌蘊的攻勢,一腳踢向雲凌蘊腰側。
雲凌蘊眼神一凝,不敢再有留手,全力對上銀雪。
二人身影翻飛,招招帶著凌厲的殺意。
「砰……」
再次對踫了一掌之後,二人身形分開。
雲凌蘊喉結微動,抿緊了唇。
銀雪抬起手,垂眸看著手掌。
「銀雪國師……」
「雲大公子,你可知,連霧花只有一株。」雲凌蘊剛開口,便被銀雪打斷。
他抬眼,緊緊盯著雲凌蘊。
雲凌蘊與銀雪四目相對。
眼中,滿是堅定。
「我知道,我絕不會允許自己失敗!」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銀雪語氣淡淡。
雲凌蘊咬了咬唇角。
忽地,他撩袍跪在地上︰「國師,求你給我一次機會。」
「汐兒因為我,這些年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現在她好不容易找到摯愛之人,我只想……只想幫她留住幸福。」
雲凌蘊眼眶逐漸紅了,他神色悲戚︰「這大概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了吧。」
銀雪抿唇看著他,沉默不語。
連霧花只有一株,雲凌蘊雖然內息也算深厚,但他自己都沒把握能熬過來。
一旦失敗,陌夜宸可能等不到他拿到幽苓茯芽。
顧眠白看著銀雪,猝然閃身上前,雙指點在雲凌蘊心口附近穴位。
雲凌蘊悶哼一聲,臉色頓時煞白如紙。
他一手緊緊按在心口處,心口處的衣物,甚至被他捏的變形。
一手撐在地上,支撐著身體。
他額上,瞬間布滿冷汗。
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溫養連霧花,你將會每時每刻承受比這劇烈十倍的痛楚。」顧眠白垂眸看著雲凌蘊,語氣溫雅平靜。
「就算你能熬過來,之後一身武藝全廢,後半生將纏綿病榻。」
雲凌蘊死死抓著心口處的衣服。
他牙齦緊咬,額上的汗滴滑落,順著他精致的下頜線,滴落在地。
銀雪不滿地瞥了顧眠白一眼,卻也沒說話。
溫養連霧花,所承受的痛苦非比尋常。
他本就不打算讓雲凌蘊來溫養,若是顧眠白能讓他打消這個念頭,那也是好事。
顧眠白說完,雙眸緊緊盯著銀雪。
眼中,似暈染著風暴︰「你想自己來?」
從雲凌蘊來到後,他便想問公子,是不是打算親自溫養連霧花。
可他一直不敢問。
他怕,公子回他一句,與你無關。
與他無關!
顧眠白想著這四個字,心髒好似被人用力捏著,疼得他幾乎窒息。
十四年,他做錯事在先。
他已經,沒有了陪伴在公子身旁的資格。
顧眠白無頭無腦的一句話,銀雪卻听懂了。
他淡淡地掃了眼顧眠白,「與你無關」四個字,到了嘴邊,卻不知怎的卡住了,變成了︰「沒有。」
顧眠白定定地看著他,眼瞳深邃猶如一口枯井,平靜無波之下,掩藏著能吞噬一切的駭浪︰「公子,他對你,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重要到,你竟然以命換命!
這不是他一次這樣問銀雪,但這一次,銀雪卻不想回答他。
「雲大公子,你放棄吧。」銀雪看著疼得身體都在微微顫抖的雲凌蘊,輕嘆一聲,彎腰拉開他緊緊捂著心口的手,以獨特的手法,輕點幾下。
劇痛消失,雲凌蘊好似從水中撈起,全身浸滿冷汗。
他按著心口,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眼神堅定︰「不!」
顧眠白抿緊唇,看著銀雪,沉聲開口︰「我能保他不死。」
銀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並未說話。
雲凌蘊雙眼晶亮,再次跪下︰「國師,求你答應,我來溫養連霧花,你能隨時觀察到我的狀態,及時給予治療。」
銀雪垂眸,看著雲凌蘊眼中的祈求。
最終,他淡淡地開口︰「雲大公子,你真想清楚了?」
的確,如果他自己溫養連霧花,可能沒法及時應對突發情況。
在這關鍵時刻,顧眠白來了,他的醫術比自己高,有顧眠白在,他肯定不會讓自己出事。
可,顧眠白肯定不會同意由他自己來溫養連霧花。
雲凌蘊眼底帶著希冀,堅定地看著銀雪︰「國師,這件事,還望不要告訴其他人,尤其是……汐兒。」
「愚蠢,你覺得你能瞞得住?」顧眠白冷冷一笑。
雲凌蘊嘴角帶著苦澀的弧度︰「至少,在連霧花溫養前,不要讓她知道。」
他不想,讓汐兒覺得自己想以此換得她的原諒。
他心甘情願為汐兒做這些,不敢奢求汐兒的原諒。
只願,老天能給他一個機會,來世再與汐兒做兄妹。
屆時,他一定會好好守著她,護著她。
護她一世安康!
銀雪和顧眠白再次回到院中。
孤獨舞等人伸長了脖子看著二人身後。
「雲凌蘊呢?」
「他有事,先走了。」銀雪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顧眠白。
傅仕宇扔了一塊烤肉在口中︰「真煩這種人,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如果對不起有用,還要衙門干嘛?」
銀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抱過桌上吃飽了犯困的雪團︰「烤肉都還堵不住你的嘴。」
雪團被銀雪抱在懷中,很自然地翻了個身,找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顧眠白看著銀雪懷中的雪團,眼神更加幽暗了。
但他十四年的教養,讓他在外人面前,隨時都是一副溫潤貴公子的模樣。
銀雪撓了撓雪團的小肚子,抱著它向房間走去。
顧眠白對著眾人微微點了點頭,跟上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