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一直攏在袖中。
平靜完美的心境，似是出現了一絲裂縫。
這裂縫，是因為她嗎？
可他，與她不熟，為何心境會因她波動？
師父，難道她便是你所說的，我此生的劫？
如果是，我該如何渡？
風吹過，卷起他的衣擺發絲，縹緲清冷得不似真人。
瀚雪皇後娘家的事昭告天下時，百姓嘩然一片。
曾經受過恩惠的百姓，自發前往清理府邸。
人多力量大，不過短短十日時間，原本陰森詭異的府邸，便恢復了往日的典雅整潔。
枯藤老樹飛鳥，小橋流水叮咚。
就在府邸清理完的同一天，邊疆傳來了消息。
皇後娘家子弟叩謝陛下替他們洗刷冤屈，但這些年，他們已在邊疆住習慣了，不打算再搬回皇城。
瀚雪皇帝听後，神色復雜地說了句︰「準了。」
之後，他屏退了所有人，獨自一人去了皇後生前居住的宮殿。
夜幕降臨時，瀚雪皇帝依舊未出來。
太監總管擔憂之下，請來了太子。
推開宮門，映入眼簾的一切讓得眾人怔愣住了。
皇後宮殿，瀚雪皇帝一直讓人打掃著。
一花一草，均保持著皇後在世時的模樣。
此時，所有的花木上，掛滿了同心結，風鈴。
微風拂過，風鈴叮鈴作響。
似豆蔻年華的少年少女互訴心意。
阿元走到櫻花樹下，微仰著頭，指尖輕踫風鈴。
太監總管及一些年老的宮人，忍不住濕了眼眶。
皇後生前，獨愛風鈴。
自她死後，宮中再無風鈴。
太監總管抹著眼淚，忽地跑向寢殿。
輕掩的殿門被推開，調皮的風率先而入，拂動了紗簾。
床榻上，一抹人影若隱若現。
「陛下……」太監總管顫抖著聲音，往前跑了一步，不慎跌倒在地，卻又迅速爬起身，跌跌撞撞地撲到床邊。
「陛下……」看清了床榻上之人，太監總管蒼老的面容上，滿是悲切，眼淚落滿整張臉。
阿元在床榻前停下腳步，其余人全部跪倒在地。
他看著床上沒了聲息之人，看著他懷中抱著的盒子，眼底，翻滾著復雜。
這一瞬，他所有的恨，所有的怨，皆消散了。
閉上眼，阿元聲音低沉，精致的女圭女圭臉看不出任何情緒︰「準備葬禮。」
「是。」
「殿下，這盒子里的是，當年皇後娘娘送陛下的第一件禮物。」太監總管起身，理了理因剛才跌倒而弄亂的衣服，帽子。
他笑著看向阿元︰「殿下，陛下心中，從始至終，只有皇後娘娘一人。」
說著，他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殿下，往後的路，只能您自己走了，老奴拜別殿下。」
說完，他轉身，跪在床前︰「陛下，老奴一生服侍您，若沒了老奴的服侍，您恐怕會不習慣，老奴這就來陪您。」
話落，他取出一枚丹藥，放入口中。
不過兩息，烏紅的血從他的七竅涌出。
阿元轉身向外而去︰「太監總管厚葬。」
「是，殿下。」
瀚雪皇帝的喪事，按照他留下的遺書，一切從簡。
但瀚雪祁元卻並未登位。
他按照瀚雪皇帝遺書中所要求的，將三皇子，四皇子禁足皇子府，他們的生母，打入冷宮。
朝臣請他繼位，卻被他拒絕。
他下了詔令。
由司徒丞相帶他監國，文大將軍，翰林院首輔等老臣輔助。
然後，收拾東西從東宮來到了雪蕊殿。
雪蕊殿內。
「阿元，你為何不願繼位？」碧荷守在膳房熬藥，疑惑地看向身旁的阿元。
阿元抿了抿唇，眸底暈染著一層霧氣︰「碧荷姐姐，那些朝臣，他們會逼著我做不想做的事，我害怕。」
隱在暗處的血煞成員︰「……」呵呵，他總算知道碧荷是怎麼一步一步被這小狼崽套走的了。
他在宮里清除異黨的時候，那手段之殘忍，連他們看著都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現在，卻在碧荷面前裝可憐，真夠不要臉的。
哎，為背了黑鍋的瀚雪朝臣默哀一下。
碧荷看著他圓圓的眼，染著霧氣，好似小狗狗，頓時心軟得一塌糊涂︰「不繼位也沒事，你看那辰星太子，不也是把朝政交給大臣打理，你把朝政交給大臣打理也行的。」
阿元聞言，靦腆乖巧地笑了笑，隨即不安地小聲開口︰「可是，這樣世子會不會覺得我沒用，不願讓我再跟著你們。」
碧荷伸手輕戳了戳他臉頰上的小酒窩，手下滑女敕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又戳了兩下︰「放心，爺不干預這些的。」
感受著臉頰上溫熱的觸感，阿元眼底暗了暗，清脆的嗓音中裹夾了一兩分沙啞︰「碧荷姐姐，我也想和你們去皇陵。」
「哎，你這是想監守自盜？」碧荷一驚。
不孝子孫帶人盜自家先祖的墓。
阿元會不會被他先祖抓去談人生？
阿元垂下了眸子，悶悶︰「我，也想為世子做點事。」
他這副耷拉著腦袋的模樣，好似被拋棄的小狗，連耳朵都耷拉下了。
碧荷立馬捧起他的臉，安撫︰「好，帶你一起去。」
哎，總有種弟弟越養越粘人的感覺。
寢殿中，雲靈汐攬著陌夜宸靠在軟塌上。
「美人，明日，我便將你藏在府邸中，嬌養著。」
陌夜宸一手搭在額上，聞言輕笑︰「你的鬼屋豪宅收拾好了？」
雲靈汐將他的手拿下，伸手試了試他額間的溫度，勾過他的下頜，落下一吻︰「嗯哼，燒總算退了。」
銀雪的藥，果真有用。
只是，她實在不明白，她與他，並無往來交集。
他為何，將這麼珍貴的丹藥送給她，還願意助她去皇陵取古醫典。
陌夜宸神色復雜地看了眼雲靈汐，側身將她摟入懷中，下頜輕擱在她的發頂︰「靈汐，銀雪他……」
「噓……」話剛出口，便被雲靈汐打斷，她微仰著頭，伸出食指覆在陌夜宸唇上。
「宸，我不管他是何目的，我只知道，他的藥的確對你有用，這便夠了」
「至于這個情，我們一起去還。」
月樺宮九陽炙尾草的情還未還，現在又欠了銀雪的情。
一情未還一情又來，還真是一情接一情，情情難還。
她可以用錢抵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