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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開海

回程的途中還算比較順利,不過等賈瑛一行到達京城時,已經是正月初十了,比原先預定的到達時間,要晚了五天。

沒辦法,到哪兒都有一群狗皮膏藥緊緊跟著,得擺月兌這些人,路上還遇到了一場大雪,將官道都封了好幾天。

朝廷給百官們放了假,但遇上嘉德這個加班狂,還有傅東來這個鐵桿馬仔,內閣和六部以上的大臣,這個年是過不好了,關鍵還不給加班費。

賈瑛雖然刻意隱瞞著自己回京的消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但卻瞞不過皇帝的眼線,回京當日,便被戴權從縣主府揪了出來,匆匆召進了宮去。

身為工作狂的嘉德,終于舍得給自己換個工作環境了,接見賈瑛的場所,從華蓋殿換到了乾清宮。

「這才離京多久,你怎麼又跑回來了?還有,你不回家,跑益陽府上做什麼?」

嘉德面色有些不善的盯著眼前的臣子問道。

路過不行嗎?

老陰狗果真派人盯著益陽縣主府呢。

賈瑛不由看了一眼戴權。

戴權蹙眉,陛下說你,你看我是幾個意思?年輕人,這麼大怨氣做什麼。

賈瑛轉顏笑道︰「陛下,臣此次回京,是為了公事來的,之前臣給陛下上過折子的,可陛下一直也沒回復臣。至于益陽縣主府那邊,是臣恰好路過,順便帶了點江南的物產過去。」

嘉德沒有計較前面的話,而是冷笑吟吟說道︰「哼,你湖弄朕,也不知道編個好點的理由,你家在城西,益陽住在城東,你來跟朕說說,你是怎麼個路過法兒?」

陛下今日這是怎麼了,就揪著齊思賢的事情不放了,雖說借口認了干親,可也不至于表現的這麼明顯啊。

難道是準備認親了?

嗯,這個時候,即便認下,也沒人會再去追究當年的往事了。畢竟皇位已經坐穩了,真遇到不開眼的,卡察了便是。

賈瑛不做聲了,既然您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這不是為難人嘛。

讓我怎麼解釋?

小舅子惦記上了女婿的位置,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開口啊。

主要是他的膽兒,還不夠肥,不然

見賈瑛不開口,嘉德也不好再繼續追著不放。

作為一國之君,他甚少會有家長里短,兒女情長的心思,不過每年正月接受妃子王孫叩拜之時,總免不了想起此事。

說起來,她與她的母親還是很像的,每每想起當初在行宮中的那些日子,嘉德就覺得渾身血液沸騰,彷佛又找回了年輕時的感覺。

荒唐是荒唐了些,可誰年輕不荒唐。

如今只要他願意,便可作用佳麗無數,可總也找不到那種的感覺,甜甜的,充滿禁忌的戀情。

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咳咳!

嘉德連忙收住了心思,恢復了作為九五之尊的狀態。

「海禁之政,是先帝在位時定下的規矩,你想憑一道奏疏,就讓朕支持你,在浙閩二省重新開海」

嘉德忽然搖了搖頭道︰「此事,葉卿已經不止一次上疏了,結果如何,你可以猜猜。」

葉百川?

結果如何,賈瑛不用想也知道,如果成功,也就不用他上疏了。

開海,獲利的是朝廷,禁海,獲利的卻是地方大族。

走私,自古至今,那都是暴力行當,有人攪局,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可若是不開海,他的差事只怕很難完成。

那些海盜,在江南這幾個月,他也不是沒有收獲,那些海盜背後都是有背景的,說是倭寇,實則是地方大族豢養的家奴一般,不過家奴擁有一定的自主權,能跟自己的主子坐分其利。

錢能通神,何況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了。

他這邊的大軍還沒等出發,怕是那邊就已經收到了消息,茫茫海域,僅靠一雙人眼和一只羅盤,讓他去哪里找人。

即便是僥幸勝了,觸及了那麼多人的利益,他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這就是個燙手的山芋。

唉,還是太年輕,自己把自己給裝進去了。

不過嘉德的話倒是給了他提醒,或許他可以給自己找個盟友,正好,此次回京,他也正有打算,卻拜訪一番葉百川,雙方在陝西的合作,還是很愉快的。

「陛下,此一時彼一時,事在人為,只要能得陛下支持,臣就趕去試一試。」

開海的利弊,他在奏折中已經寫的很清楚了,倒是省了不少麻煩,嘉德想要充盈國庫,想要開創盛世,就離不開銀子,而海貿,能為大乾帶來大量的財富。

眼下,他需要知道皇帝對此,是什麼樣的態度。

「你不用試探朕的心思,眼見為實,耳听為虛,你奏折中所提到的那些,終究只是你的一家之詞。朕派你去,是讓你對付倭寇的,只需辦好你分內之事就行了。」

賈瑛有些無奈,論智慧,前人並不比後人差,可于大乾君臣而言,眼見還是受制于眼前的兩京十三省的土地上,卻少有人能看到海外如何。

即便那些走私受益群體中的官員,也不過是貪圖眼前的利益罷了。

他們哪里知道,海關一但真正打開,西方那群海盜掠奪來的財富,就會源源不斷涌入東方,他們賺的只會比之前更多。

「臣還另有事奏。」

嘉德把話說死了,他也無法再繼續這個話題,只能重新找到切入口。

「說。」嘉德澹澹道。

賈瑛從袖口中取出一封奏章,交給了戴權。

「年關之前,臣派浙江都指揮同知戚耀宗,率領鎮海衛和水師官兵出海剿倭,攻下大型島嶼一處,小型島礁數十處,殲敵一千,俘虜三千有余,截獲走私船只二十四次,糧食、絲綢、布帛、鹽鐵之貨不計其數,臣聞朝廷發兵遼東,正缺糧餉,已經先期命人將截獲的糧草財貨送入京城,以充戶部。」

在君臣奏對中,只能將海盜說成是倭寇,這是大乾百官的共識,賈瑛不能做那個例外。

嘉德聞言笑著點頭道︰「不錯,愛卿果真沒有讓朕失望,你給朕準備一份大禮。戶部那邊,老二已經向朕說過此事了,愛卿當為國之干臣。」

賈瑛不在乎這些沒有半點實惠的夸獎,而是說道︰「陛下,臣這里還有幾樣東西,要一並呈給陛下。」

說著,有從袖口中取出了幾封信件,交給了戴權。

嘉德看完信中的內容後,冷冷一笑。

「你打算怎麼應對?」

「臣已經明確回絕了他們,只是陛下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類似來找臣說情的,還有許多,今後還會更多。」

「陛下,新的水師艦隊,尚未組建完成,對于倭寇的追剿,不過是剛剛開始。等到來年開春之後,水師總督衙門截獲的走私財貨只會更多,到時候」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都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就不用賈瑛多說了。

本來這些東西,是不適合給皇帝看的,做臣子的,只有責任下沉,而沒有將問題推給皇帝的道理,可嘉德拒絕了他。

為求自保,他只能將此事拿出來。

目的只有一個,讓嘉德知道,他受到的壓力。

「亂臣賊子,全都該殺!」嘉德冰冷的聲音響起。

賈瑛沒有做聲,嘉德也不過是發發脾氣罷了,大開殺戒之後,只會讓大乾朝人人自危,統治的藝術,是均衡,也是妥協,但絕非殺戮。

嘉德是一名合格的皇帝,他怎會不明白此中道理。

「愛卿有什麼想法?」果然,嘉德神色下一刻就恢復了正常。

「陛下,堵不如疏,海疆走私屢禁不止,為的就是追求貨貿的利益,如此一味禁絕海貿,走私就不會斷絕,總有人會鋌而走險,而倭寇也不會有徹底剿滅的一天。」

「開海就能根絕這一切?」嘉德問道。

「不能。」賈瑛搖頭道。

開海,走私甚至會更加猖獗。

「禁海走私猖獗,但朝廷卻損失了大量的商稅,倭寇還會不斷犯邊,劫掠沿海百姓,大乾海疆永無寧日。開海同樣無法禁絕走私,但大乾可以從中獲得大量的商稅,天下順民多而逆民少,走私畢竟是觸犯律法的,敢鋌而走險之人只在少數,而朝廷要爭取的是那大多數。」

「一來,商賈為保證海貿暢通,不受倭寇劫掠,可以充當朝廷的耳目,朝廷可以通過這些商賈,來了解倭寇的敵情,官民一心,可抵御倭寇。二來,朝廷可以通過征收商稅,從而供養一支強大的水師,既能減輕朝廷的負擔,提高水師的戰力,還能充盈國庫。」

「蓋聞兩害相較,則取其輕。禁海百害而無一利,開海雖有害,卻也于國朝有利。陛下,臣再請重開海貿。」

嘉德沉吟良久,又說道︰「當年,寧波市舶司貪腐一事,你可知道?」

「回陛下,臣曾有耳聞。海貿之利,動輒倍之以計,不亞鹽鐵,市舶司統攬大權,手握巨利,而宦官貪財,又不受監察之糾,狐假虎威,借皇權之威,而籠絡地方官員,無敢不從者,無有心憚者,故此致使市舶司內貪腐成風,官員中飽私囊,而朝廷無利可獲。」

「如何改之?」嘉德問道。

「定法度,明權責,分而束之。」

「具體說說。」

賈瑛略為理了一下思緒,開口道︰「收市舶司之權,設海關總督衙門,位在六部之下,統一掌管海貿籍冊,核檢貨物,按規定向商賈分發公憑,掌鈔關、稅收,統調海道防務,市舶司隸屬之」

賈瑛將準備好的月復稿說了出來,大乾的市舶司是有太監充任提舉的,仗著天子近侍的身份,到了地方自然無人敢管,就連督察院的御史,都要讓著幾分。

這樣的市舶司,能成事才怪了。

朝廷官員雖然也不乏貪污的,可督察院的利劍就懸在頭上,每年因貪污被抄家伙貶謫的官員不知凡幾,做什麼事情,總歸是有個度的。

太監掌管海貿,名不正言不順,更沒什麼規矩可言,就像是皇家自己開的一樣,想怎麼造就怎麼造。

海禁之政,未嘗沒有文官和宦官的爭斗在其中。

只有將這個權利收回來,嚴格按照規矩辦事,不僅可以減輕貪腐的現象,百官們也有了新的利益可言,才會支持他重開海貿。

賈瑛沒有注意到,戴權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危險,宦官貪腐,這不是連他也包含在內了嘛。

只是即便注意到了,賈瑛也不會在乎,他敬著對方,是不想惹麻煩,可身為文官,在立場方面,絕對不能像宦官妥協。

這是歷史的教訓,也是天下仕人的共識。

嘉德沒有立即給他答復,賈瑛也沒想過此事僅憑皇帝,就能一言而決的。

不過,在開印之前,他必須去拜訪一次葉百川了,嗯,或許傅東來那邊,也能試試。

傅東來對于開海和禁海的立場不是很明確,他只將對新政的利弊,可大乾需要銀子,這也是事實。

離開皇宮之後,賈瑛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將沒做完的事情,繼續做完。

戴權的人來的太不是時候,大好的興致都被打斷了。

想了想,還是算了,嘉德剛因此事提點了他,改日雲記總號見吧。

唉,怎麼跟做賊似的。

賈府這邊早就有人回去報信了,見了賈母等人,又陪黛玉待了一陣,賈瑛才往後街而去。

此時,天色已晚。

「二爺,一路勞累,早些歇了吧。」報春在幫賈瑛洗過腳後,溫婉的說道。

綠絨則依著賈瑛,雙目含波,死活不肯跟著報春離開。

休息是不可能的,他還要擦槍呢,將手中把玩兒的後置裝填式的燧發短槍放在桌上。

在報春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一邊夾著一個,往屋內走去。

一夜折騰,第二天,賈瑛心滿意足的起床,整個人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上午到榮府里陪黛玉,順便和妹妹們聊聊天兒,在軍營里整日和那些糙漢子待在一塊兒,都快讓他抑郁了。

在此之前,又讓喜兒給齊思賢和徐文瑜送去一些江南物產。

昨天不是送過了嗎?

再送一次行不行啊?

下午,賈瑛找了個借口,離開榮府,去了一趟興慶街雲記總號,一直到傍晚才歸。

在園子里死賴著到了晚上,被黛玉和紫娟趕了出來,半路上,他突然又不想走正門了。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他住在寧榮後街,繞前街的話,豈不是要走好長一段冤枉路?

于是便折身,向著緊挨寧榮後街的院牆走去,可能是晚上迷了路,不小心走到了稻香村。

「唉,來都來了,要不進去看看?」

「就看一眼。」

今日輸出太多,血條還沒回滿呢。

夜過二更天,一道黑影從大觀園的後牆跳了出來,恰好踫到巡夜的兵丁。

「誰?」

「咦,大人怎麼又跳牆出來了?」巴卜力接著火光看清了人影。

什麼叫又?這都過去多久了,大個兒記性什麼時候變這麼好了。

「咳咳,在府里與璉二哥吃酒,不想繞路了。」

「你們繼續。」

賈瑛澹澹揮了揮手,往府里走去。

回道屋里,報春和綠絨已經在榻上睡著了,衣服都沒月兌,估計是在等他。

賈瑛看了大是心疼。

「得,往日盡你們服侍爺了,今日該輪到爺服侍你們一回。」

良久之後,借宿屋檐下的冬雀,被屋內的響動驚的飛起,不得不重新找棲息的巢穴,這件屋子太吵了些。

翌日,賈瑛端著兩個丫頭熬了一個時辰的湯膳,任憑綠絨如何廝磨,激不起他心中的半點風浪。

「這是進入賢者模式了?」

看了看碗里的滋補食材。

兩日的荒唐,解決就是nang中羞澀的尷尬局面。

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果真,只有累死的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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