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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出游、挖煤

「賈瑛呢?他最近在做什麼?朕不是下旨讓他自辯了嗎?怎麼沒有他的奏章?」

華蓋殿內,嘉德正坐在軟塌上,將一本奏折輕輕合上,隨口向一旁的戴權問道。

「回陛下,賈瑛這幾日正帶著兵馬司清掃京城街道呢,听說肅忠小王爺帶著巡防營也參與了進來,還有宛大兩縣的捕快, 各坊的緝盜鋪,都被賈瑛調動起來了。」

「哦?」嘉德疑惑道︰「據朕所知,近來朝中並無大事,他清掃街道做什麼?可是哪家王府儀仗出行或是有婚事?」

「回陛下,眼下年關將近,各家府邸並無大事,是賈瑛自發組織人手要清掃街道的,還說要改一改京城的風貌,今後兵馬司旬日一次清理街道會成為定制。」

「他這是又在搞什麼明堂?進來彈劾他的折子可從未減少,還都說什麼身為朝廷命官,行下賤之事,有如朝廷威嚴,朕也覺得有理,朕是讓他去整肅京城治安的,不是讓他去做苦力的。他倒是心大,連上疏自辯都懶得做。」

戴權微微一笑道︰「想來是賈瑛知道陛下會回護著他,可不是君臣相得嘛。」

嘉德笑了笑︰「去,再派人去催,朕可不願繼續為他收拾這些爛攤子。」

「奴才遵旨。」

戴權退了下去。

而此刻的賈瑛正帶著兵馬司和巡防營的人馬清掃到了外城。

「賈瑛,爺真是想不明白,你是腦子進水了嗎?爺怎麼也是一個親王,卻來陪你掃大街,說出去,爺還怎麼混?」楊佑此刻遮著面巾,奮力的揮動著手中的掃把, 嘴里一邊抱怨著。

「之前就跟你說了, 你可以不來的。」

「士兵都上了戰場, 爺這個主將豈能在後面躲著?哼。」

賈瑛將鐵鍬中的穢雜之物鏟到了大車上,鐵鍬杵地,兩手搭在鍬把上,看向楊佑說道︰「你不是說回京之後怕閑出病來嗎?我給你找點事兒做,豈不正好?」

「再說,見慣了清潔平整的街道,我對這京城的滿是泥濘早就深惡痛絕了,走哪兒都是一股子大糞味兒,我大乾的京都豈能是這般模樣?」

楊佑新奇道︰「這天下的街道不都一個樣兒嗎?你在哪兒見過比京城還要清潔平整的?」

賈瑛笑了笑沒有說話。

正說話間卻說賈母派人來請。

賈瑛急匆匆的趕回賈府,只以為是出了什麼事,誰想賈母見面之後第一句話就問道︰「你一個伯爺,好端端的怎麼就去掃大街了?」

賈瑛找了個位置坐下,向一旁的鴛鴦道︰「給爺上杯熱茶來,口渴的緊。」

一旁的探春幾個卻用秀帕捂著口鼻,蹙眉道︰「瑛二哥,你身上都是什麼怪味?」

賈瑛左右聞了聞︰「有嗎?」

他這兩日一天天的不是和大糞待在一起,就是塵土灰揚的, 自然是聞不出來。

「不信, 你問林姐姐。」

黛玉等了探春一眼,轉頭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賈瑛有種被嫌棄了的感覺, 大糞拋進了花叢中,大概就是他現在的樣子。

「沒事,全當給家里的花兒施肥了。」

「怪不得我總看林姐姐這幾日怎麼變得嬌艷了起來,原來是瑛二哥的功勞。」探春調侃道。

「探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黛玉不依不饒。

賈瑛接過了鴛鴦遞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看向賈母道︰「老太太,您只管高樂您的,外面的那些個閑話,權只當沒听到,平白擾了您的興致。」

賈母將他喊回來,指定是听到了什麼閑言碎語,不然老太太通常是不會操心外面的事的。

也是,一個伯爺去掏大糞,說出去,確實掉了勛貴的臉面。

不過賈瑛懶得在乎這些,等過些日子,他們就明白了。

干淨體面,從來不是看表象的。

「你這是嫌我老婆子多事了?」賈母抱怨道。

「老太太說哪里話,不久娘娘就會歸省,到時候事必是要兵馬司開路的,我不過是提前做些準備罷了,免得到時候出什麼差錯。再者,提前清掃一次街道,到時候也會方便許多。」賈瑛回道。

賈母聞言點了點頭︰「倒也是好事,可你身份畢竟不同,有什麼指揮下面的人去做便罷了,何苦自己親自上場。罷了罷了,外面的事,我也管不了,只是尋你回來問問。」

王夫人那邊看向賈瑛的神色也顯得親近了許多。

不過多時,宮里又派人來傳信兒,催促賈瑛陛下還等著他的自辯折子呢。

賈瑛也沒再繼續拖下去,而是將已經準備好的奏疏,以及一些供狀讓小太監帶了回去,轉遞御前。

「二爺,鞏大人進京了。」

「哦?人在哪里?」賈瑛向喜兒問道。

與匈奴的大戰結束後,朝廷論功行賞,賈瑛湘軍營的大捷是自嵐縣開始的,一直到奪取偏關之前,嵐縣縣令鞏尚仁給湘軍營提供了不少幫助,兩人算是結下了不錯的私交。賈瑛也發現,這位鞏縣令雖然只是舉人出身,可自身才干卻要超過大多數進士出身的縣令。

回京之後,便向朝廷舉薦了鞏尚仁。

以賈瑛如今的身份,舉薦一名縣令,還是很容易的。

吏部的錢尚書與賈家交好,還有馮恆石這一大強援,而鞏尚仁在嵐縣一戰中本就有不小的功績,再加上他也算是危難之機收留了水溶,賈瑛的保舉疏很快就獲得了通過。

鞏尚仁被召入京述職。

說是述職,其實只是升遷的一種說法兒罷了,他一個七品縣令,還遠遠沒有述職的資格。

京官難遷,雖有賈瑛的保舉,還有水溶從旁說好話,但也僅僅是一塊兒敲門磚罷了,鞏尚仁想要真正留在京里,還需要入宮面聖之後,才會有最終的論斷。

不過一個縣令,能得皇帝召見,這本身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攻打人在城南的驛站下榻。」

賈瑛喚上喜兒出門騎馬而去。

城南驛站。

「鞏大人,久別重逢,京中可還習慣?」賈瑛看著依舊是一襲布衣素袍的鞏尚仁,抱拳問道。

「賈大人,不,該稱呼您靖寧伯了,還要多謝您與北王爺的保舉提拔之恩。」一番相處,鞏尚仁與賈瑛之間也算是相熟了,此刻見面,也不再似以往那般古板,反而開起了玩笑。

「你也知道,我這個伯爺不過是個虛的,你我之間也不必那般客套,叫我賈瑛就是了。」賈瑛相交的外官並不算多,除了柳雲龍和張子辰兩位南疆同鄉,之後就是這位鞏縣令了。

「禮不可廢,上下有別,我還是以大人相稱吧。請進。」

賈瑛不置可否,邁步走了進去。

「驛站簡陋,大人請坐吧,我去喚當槽兒的上茶。」

「不用麻煩了,你既然入京,我自然是要做一回東道的,已經讓人在會賓樓定了位子,待會兒一道過去。」

鞏尚仁也不矯情,當即坐了下來。

「你何時入京的?」賈瑛問道。

「兩日前到的,已經去吏部報備過了,等待聖人召見。」

「兩日前?怎不早些來找我?」

「本應親自過府拜會的,可我囊中空空,大人之家又是世代簪纓之家,下官總不好空著手過去,思來想去,還是修書一封的方便。」鞏尚仁倒是說的一口大實話。

賈瑛也不覺得有什麼,他反而更欣賞鞏尚仁的這種性子。

听水溶說,當初鞏尚仁連他的王府官都敢回懟,性子不是一般的剛。

賈瑛倒是響起了前世的一人,只是不知鞏尚仁的剛,能不能及得上那位。

賈瑛看著身上還穿著帶補丁衣衫的鞏尚仁,驛站提供的房宿也是最簡陋的那種,出聲詢問道︰「嫂夫人和家眷呢?」

「未曾隨我一同入京,秀娘帶著孩子回向下陪我的老母親了,京居不易,就不要讓她娘倆陪我一同受苦了。」

閑話幾句後,賈瑛站起了身來,說道︰「時間差不多了,今日到會賓樓為你接風,你可莫要拒絕。」

鞏尚仁笑了笑道︰「下官吃了半輩子的腌菜窩頭,正想體會一番京中的山珍海味呢。」

「山珍海味沒有,酒水管夠。」

「哈哈哈,大人請。」

「請!」

離開驛站之前,賈瑛喊來了喜兒︰「去同驛丞打聲招呼,讓他莫要怠慢。」

喜兒點頭離去。

會賓樓,楊佑也已換了一身衣衫,等候在此,見賈瑛帶了人來,好奇問道︰「這位是?」

「我來為你們介紹,這是當朝肅忠親王,楊佑。」

「這位是我和你提過得,嵐縣縣令鞏尚仁。」

鞏尚仁聞言急忙拜道︰「下官鞏尚仁,拜見王爺。」

楊佑看著鞏尚仁,不免多打量了幾眼,輕輕點頭以作示意。身為一個親王來說,鞏尚仁與他的距離相差太大了,一個點頭已經算是屈尊。

從認識賈瑛以來,除了南疆的那些士子,楊佑很少見賈瑛為他介紹自己的朋友。今日為了一個小小的縣令,賈瑛便將自己喊來作陪,還真是罕見。

看來,這位鞏縣令,很對賈瑛的胃口。

事實也正是如此。人生路上不可能獨行,但朋友也不會太多。

能得一二交心的,就已經很幸運了。

賈瑛心上鞏尚仁的性格,所以將他介紹給了楊佑。他在官場上認識的人不少,可能談得上朋友的卻不多,更談不上為鞏尚仁鋪路造勢了,賈瑛也從沒想過那麼做,而以鞏尚仁的性格,公私同樣分明。

不過宦海一途,勢單力孤總是走不遠的,能有一二看的順眼,性情相投的相互扶持,總歸不是一件壞事。

宴席上,鞏尚仁除了最開始恭敬一禮外,也表現的很隨意,完全沒有下位者面對上位者的拘束,但卻沒有半絲逾矩。

鞏尚仁不是敢于平凡的人,就像賈雨村一樣,卻又不一樣。

賈雨村會媚顏奴骨,而鞏尚仁則是剛正不阿。賈雨村為了討好王家,可以枉顧人命,而在鞏尚仁眼中,似乎王爺和百姓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

就像當初,他給一個日常都是山珍海味的王爺吃小米粥窩頭,原因是全城百姓,自他以下都是一樣的食物。

人有追求是好事,野心也好,志向也罷。若是只甘于困守一隅之地,賈瑛或許也不會高看鞏尚仁一眼。

對于賈雨村同樣如此。

一個只為自己,一個心有大願。賈瑛倒有些期待,若是鞏尚仁和賈雨村見面,會是怎樣一種情形。

說起雨村,前些日子又被南京督察院彈劾了。

原因還是出在了改稻為桑之上。

賈雨村有沒有見過李恩第,賈瑛不清楚。

但賈瑛知道一點,那就是以雨村的性格,絕對不會放棄通過王子騰而攀附當朝首輔的機會,或許,兩人之間已經建立起了聯系。

一如他當日,以賈家為跳板,抱上了王家的大腿。

如今的雨村,是改稻為桑的堅實擁躉者。

福建因為改稻為桑鬧出了人命,林如海的來信也提到了此事。

雨村不虧是雨村,人命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仕途升遷的墊腳石,一個村子里,十幾戶人家被安上了抗官謀反的罪名,青壯皆殺,老幼充軍流放。

因為此時,林如海同他產生了極大的分歧,此次南京督察院的彈劾,就是由林如海發起的。

至于結果

嘉德缺錢,首輔施政,傅東萊只講利害,馮恆石獨木難支,賈雨村安然無恙。

傅東萊的選擇,在賈瑛的意料之中。

與他的恩師馮恆石不同,傅東萊眼中只有新政,人命在他眼中或許重要,但絕對不是排在第一位的。而改稻為桑,是朝堂幾位大臣公認的,當下解決大乾國庫空虛的一道良策。為了能讓改稻為桑順利推行,傅東萊甚至可以縱容賈雨村。

而馮恆石,他依舊是一塊兒又臭又硬的石頭。皇帝重用他,很容易砸了自己的腳。

對于這些,賈瑛只是一個旁觀者。

朝堂之上的大事,還輪不到他一個新進後輩插手。

席間,三人談到了此事。

楊佑听罷嘖嘖不已,看向賈瑛說道︰「這賈雨村不會正是你家宗親吧?我看他的行事作風,倒是與你很像啊。」

賈瑛翻了個白眼︰「他家祖籍湖州,我家祖籍金陵,要論親,也要前追五百年了。」

鞏尚仁只顧飲酒,卻沒說話。

賈瑛有些好奇他的看法,隨即問道︰「鞏大人如何看此事?」

楊佑也將視線轉了過來。

鞏尚仁淡淡說道︰「無論桑政還是賈雨村之事,自有朝廷法度明判,只需依律裁奪即可。」

乍一听,迂了些,再一想,還是迂了些。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公正可言,所謂法度,不過是統治者的遮羞布罷了。

不過,這世上,還是需要有迂人的。

楊佑對政事不大感興趣,只是听一听,也不放在心上。

賈瑛對于村民被殺一案同樣沒什麼興趣,他在意的是雨村和林如海。

林如海依舊活著,未來發展如何,還真不好說。至于賈雨村,賈瑛只是出于一種親歷的新奇感。

宴盡之後,賈瑛派人將鞏尚仁送回了驛館,也不再多加干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成長經歷。

原本是想留些銀兩給他的,後來想了想,還是算了,鞏尚仁的性子,不會輕易接受的。

自從兵馬司下了新布告後,大多數的商販還是選擇了交銀子,有幾家不願意的,接連幾日,都有青皮無賴上門打諢。

兵馬司不做理會,宛大兩縣也被賈瑛打了招呼,店家哭告無門,最後乖乖逃了銀子。

京城內近四五十萬的人口,有多少店鋪酒樓,賈瑛並不清楚,或許戶部哪里有過統計,不過賈瑛知道的是,這些店鋪若是都交了銀子,那也是一筆十分可觀的數目了。

況且,還不止如此。

向商戶手完公使銀過後,賈瑛又將目光鎖定了那些達官顯貴之家。

賈瑛當然不會像個愣頭青一般直接上門討要了,而是先派城管大隊將這些人家門前的街道清掃一邊,清掃出來的穢雜之物,便堆積附近的糞堆上,剩下的剩下的就不關城管大隊的事了。

這麼一來,鮮明的對比就形成了,平民區干淨清潔,就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反而那些大官顯貴居住的區域,被人們詬病起來。

愛面子,其實是人的天性。

當日便有人家把話遞到了兵馬司,問為何不清理他們家附近的糞堆。

賈瑛的回話是︰「餓肚子的士兵,打不了仗。」

賈瑛和楊佑則分別拜訪了幾家,二人離開後不就,城管大隊便上門清理了附近的糞堆,左右這些人家也不差那點銀子,指甲縫里摳出來點就夠了,無非就是給兩人一個面子。

當然,出去之後,也好讓他們狠狠的嘲笑他們的對頭一番。

可大乾朝的官員們大多吃慣了白食,哪里肯輕易掏銀子。

不過沒關系,賈瑛還有後招。

京城里有專人負責收集夜香,拉倒城外賣給一些莊子施肥,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進項。別小看了掏糞的,京城里倒夜香的也是要拜碼頭的,京城里就有大大小小數十個糞王。

這些糞王各個坐擁萬貫家資,是名副其實的財主老爺。

賈瑛讓廖文斌幾人挨個拜訪了這些糞王,經過一番驅狼吞虎,威逼利誘,最後達成了協議,乖乖交了公使銀。

于是接下來幾日,這些官員人家,忽然發現沒人上門收夜香了。

這讓人如何受得了。

一時間人人都對賈瑛恨得咬牙切齒,只是卻又不好因此而彈劾賈瑛,大乾的朝堂,可不是用來給他們討論大糞的。

唉,交就交吧,左右不缺那點銀子。

入夜前派人交了銀子,第二天一早醒來,門口的糞堆沒了,掏糞工依舊如往常一樣上門,日子再一次恢復了正常運轉。

賈瑛安排好後續之後,便不再關注此事,他這兩日,每天都帶著人往城外的山上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天空連著陰沉了一個旬日,第二場大雪還是來了,給大地鋪上一層厚厚的白色絨服。

兵馬司和巡防營又動了,不過這次不止是他們,還有城外的一千六百多名囚犯,嗯,用賈瑛的話來說就是勞改犯。

兵馬司和巡防營的做監工,勞改犯們開始清理街道上的積雪,然後在被人們踩成泥濘的黃土道上,鋪撒上一層新土,人們忽然發現,今年的冬天,京城確實不一樣了。

京里的百姓都在議論,兵馬司和巡防營如今這是轉了性了。

只不過接下來他們就發現,兵馬司還是那個兵馬司,依然讓他們畏懼。

「凡軍民人等、在於街市斗毆及**賭博、撒潑搶奪、一應不務生理之徒,俱許擒拿。」

「凡地方或有盜賊生發,即督領弓兵火甲人等擒捕。」

「凡兵馬司所屬,均需嚴律執行。」

這是賈瑛給五城兵馬司下的新命令,因為兵馬司的大牢需要不斷補充新鮮的血液,來為兵馬司的城管大業勞作。

這日一大早,幾輛輛馬車駛出了賈府,賈瑛騎馬相伴在馬車旁邊,一路往興慶街而去。

路上,賈瑛看著鋪上新土的街道,依舊難免因兩旁積雪消融後變得有些泥濘,心中無比懷念柏油路。

是不是該弄一個水泥出來?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也很平整,而且還好修理,可京城街道這麼多,除了縱橫中軸大街,不可能所有的街道都鋪上青石板,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太大了,朝廷也不是免費的慈善機構。

「二爺,到了。」喜兒在前面提醒道。

賈瑛向馬車里說了一句︰「你在這里守著,我去接齊姑娘出來。」

賈瑛走進了雲記總號的大門,轉到內院兒,齊思賢也早早得了信兒在屋內等候。

「準備好了嗎?」

「嗯。」齊思賢點了點頭。

「那就出發吧。」

隨後二人又相伴出了雲記大門。

「齊姐姐,到這邊來。」黛玉和探春從車簾內探出腦袋,向齊思賢打招呼道。

齊思賢看了眼賈瑛,遞信兒的人可沒說府里的姑娘們也會來,還有黛玉。

「黛玉妹妹,探春妹妹。」齊思賢轉過頭來,面帶一臉笑容,向馬車走去。

上了馬車,齊思賢才發現,車廂內,三春寶釵都在,好在馬車足夠寬敞,六人坐在里面,也不顯得擁擠。

後面的兩輛馬車,坐的是報春綠絨紫鵑,還有其他幾個姑娘的隨身丫頭。

鳳姐忙著府里的事兒,來不了,李紈陪著賈蘭,也沒跟來湊熱鬧,此行只有幾個姑娘和丫鬟。

賈瑛將齊思賢扶上馬車,轉身上馬,繼續向城外而去。

楊佑是個急性子的,似乎每次和賈瑛相約,都是他一早便道了地方等候,起身後也有一兩馬車,應該是蘇幼微和她的侍女小紅。

「你這家伙,排面比爺還要大。」楊佑看了看賈瑛身後的三輛馬車,再看看自己身後孤零零的一輛,早知道府里的嬪妾多待幾個來,平白矮了賈瑛一頭。

賈瑛攤了攤手道︰「我府中的妹妹多,難得出來一趟,只當是帶她們出游了。」

「走吧。」

一行人從京城的西門而出,馬車咯吱咯吱壓著新雪緩緩向西山駛去。

一路上隔著車窗,車廂內的姑娘們沉醉在這冬日的雪景之中。

偶有樹端上的老鴰被行人驚動,撲稜著翅膀,帶起指頭一陣搖晃,晶瑩的落雪鋪撒下來。

不得不說,自然的美景確實讓人震撼與陶醉,即便是賈瑛,也享受在其中。

「光禿禿白茫茫一片,這有什麼好逛的。」楊佑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當真是大煞風景。

賈瑛有種交友不慎的感覺。

車廂內,幾女也在喳喳說個不停。

「齊姐姐,你的這個是紫貂皮嗎,真好看。」

「我只覺得妹妹的銀狐貂絨才顯得更般配一些。」

「還有我的」

賈瑛從大同帶回了不少精美的毛皮,除了範亭和幾名晉商送的幾張幾品毛皮,賈瑛還特意出高價收集了一些,沒辦法,府里的姑娘著實多了些,若是厚此薄彼,估計他的日子會很不好過。

黛玉和齊思賢是一定要送的,惜春與他同出東府也要備一件,惜春都有了,探春和迎春自然也不能落下。

媳婦們,尤氏待他不薄,帶些禮品自然應該。榮府這邊若只送李紈,似乎也不合適,何況他與璉二的關系,鳳姐也要送一個。

報春和綠絨倒是不缺這些,不過改送還是要送的。

大家都有了,身為佷兒媳婦的可卿也不好落下,罷了,只當是長輩的賞賜。

如今姑娘們,正圍著身上的絨皮大氅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黛玉不是看向車外,齊思賢也是不是瞄上一眼。

大概是因為冬天的緣故,賈瑛覺得後脖頸有些涼意,緊了緊身上的衣衫。

行過半日,朝陽揮灑,大地一片潔白夾雜著金黃,前方的山坡上出現了一片突兀的綠色,青松依舊堅挺著,抗擊著寒風。

找了一處視野寬闊的地方,賈瑛讓人將馬車停了下來。

隨行的兩府親衛向四周散開,披甲搭弓,防備誤入此處的行人和野獸。

姑娘們走出了車廂,賈瑛第一次為眾人介紹楊佑,還有蘇幼微主僕。

黛玉幾人雖然足不出戶,可也知道肅忠王府和賈瑛交好,是以對于蘇幼微也極為熱情。

楊佑再一次見到齊思賢,氣氛不免有些尷尬。

如今一個成了親王,一個則是新封的縣主,皇帝認下的義女。

唯有賈瑛和齊思賢明白,雙方之間算是堂親,楊佑要比齊思賢大兩歲,不過兩人也沒有想過要點破此事。

古人的娛樂項目要匱乏許多,冬日里出游,多是打獵射藝,只不過賈瑛和楊佑經過戰場的洗禮,已經沒了張弓烈馬的少年心性。不過一年時間,兩人都成長了許多。

至于黛玉蘇幼微等人,更多的是對于出游的新奇,被山間雪景的所吸引。

女子出門不容易,若非賈瑛,黛玉幾人也只能繼續做那養在深閨的官家小姐。

楊佑听著耳邊傳來的鶯鶯燕燕之聲,饒是以他喜好的性子,也只覺腦袋嗡嗡嗡的像是有蚊子在耳邊亂飛,一時間看向賈瑛的神色盡顯的有些同情。

「你們家,姑娘卻是是多了些。」

賈瑛一臉警惕道︰「我警告你,別亂打主意。」

楊佑搖了搖頭,都是些未曾長開的小丫頭,不對他三爺的胃口,相比而言,齊思賢和蘇幼微則顯得安靜了許多。

每個人在意的不同,即便是義氣相投的兩人。楊佑受不了女孩兒的吵鬧,可賈瑛听在耳中,卻覺得格外珍惜。

賈瑛給喜兒遞了個眼色,喜兒轉身命僕役拿出準備好的雪橇,套上了馬韁,一架馬拉雪橇就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賈瑛心中遺憾的嘆息一聲,可惜沒有哈士奇或是阿拉斯加,不然豈不萌翻這些丫頭。

姑娘們也被突然出現的雪橇吸引了過來。

「坐過雪橇嗎?」賈瑛向眾人問道。

看姑娘們眼中新奇的神色,賈瑛便知道自己準備對了。

「去哪幾個墊子來。」賈瑛向喜兒吩咐道,隨即便坐到了前面的位置上,雙手握緊韁繩。

等喜兒鋪好了墊褥,賈瑛是以姑娘們做了上去,然後抖動韁繩,雪地里滑起兩道翹痕,漸起片片飛雪,馬拉著雪橇在林中穿行。

身後的姑娘們發出了幾聲驚叫,隨後便是歡鬧。

楊佑搖了搖頭,騎身上馬,追了上去。

今日出來,可不是只為攜美出游的。

等到眾人歡鬧夠了,姑娘們也累了,賈瑛才趕著雪橇回道營地。

「你們先在此地休息片刻,我和王爺離開一趟。」

有外男在場,黛玉幾人即便好奇,也沒有多問什麼。

賈瑛轉頭向喜兒和巴卜力說道︰「你們留在此處,照顧好姑娘們。」

「是,二爺。」

賈瑛和楊佑離開前,卻帶上了齊思賢。

三人騎馬,向著西山深處而去。

雖然是京郊山野,可這里的冬日卻並不算荒涼,經常有砍柴為生的樵夫進山。

拐到官道上,便能看到稀稀兩兩的行人,雙手面目黝黑,或是挑擔,或是肩扛著麻袋,正迎著風雪,向京城而去。

這些人,都是京城附近,以挖碳而生的百姓。

就像是香山居士筆下的賣炭翁。

一處山脊上,賈瑛三人駐馬而立。

賈瑛指了指前方看上去黑白相間的山谷,向楊佑說道︰「就是這里了。」

楊佑遠遠看了眼下方的場景,轉向賈瑛說道︰「你先前說的生意就是這個?不過京城中用石炭取暖可不算多,除了宮廷王府偶爾會用些,就連一些官員府里,大多都是在用木炭,木炭的濃煙要比石炭小許多。」

「而且,這玩意兒黑不溜秋的,沾上一點就得洗半天,尋常百姓家里也用不起。」

相比木柴,石炭的價格要貴上許多,主要是開采難度的問題,全靠人工鐵鍬來挖掘。

而且正如楊佑所說,如今百姓人家少用石炭,反而是一些作坊用的比較多一些。

畢竟百姓家中多是燒火炕的,沒听說過燒火炕用石炭做燃料的。

「既然要做生意,我自然會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相信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將會是石炭的天下。大乾的人口越來越多,又是燒火,又是蓋房子,山上的樹木根本不夠砍的,不然朝廷也不會下令,限制京畿附近的樹木砍伐了。」

古人對于樹木砍伐的管理也是有嚴格的規定的,尤其是京畿附近。

而且,賈瑛身為兩世人,心中對于工業還是有種執念的。

泰西人因為航海業,帶動了社會技術的進步。

可大乾不缺土地,大海對于大乾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可煤炭不一樣,煤炭作為工業的主原料,如果煤炭開采行業能夠發展起來,賈瑛相信,同樣會帶動一次社會的進步。

就像前世記憶中,某國為了開發西部,而興修鐵路,為了興修鐵路,大量的現代機器便因此誕生了。

改變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個起點。

一個能引發深刻變革的起點。

「我想將附近的山地都買下來,不過只我一人肯定是不行的,而別人我又信不過,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楊佑搖了搖頭道︰「爺無所謂,左右也不缺那點銀子花,需要多少銀子入股,回頭你報個數來就行。」

楊佑的興趣不大,也在賈瑛的意料之中,而他需要的也正是楊佑的支持罷了,感不感興趣,倒是無所謂。

帶齊思賢前來,是需要雲記出手經營打理。

當然,在此之前,還要先搞定戶部那邊才行。

嗯,或許也能將皇家一道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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