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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勾欄演樂本司,都是胡同

說起教坊司的來歷,怕是有千年之久的歷史了,始于盛唐,起初名為教坊,又稱北里。及至本朝太祖皇帝定天下,把那前朝功臣之後都沒入樂籍,于是有一個教坊司管著他們,男為樂工,女為妓。

所以最初的教坊,只是歸屬于禮部的一個禮樂和聲署,負責為皇家或是王公貴戚之家演奏典樂,或是本朝有什麼重大慶典,這些人也會參加。

只是等到了本朝初年,教坊司就漸漸變了味道。太祖爺不許官員嫖娼,哪怕是只坐著吃酒飲樂也是不行的,可太祖爺卻十分鼓勵官員們去睡前朝功臣之後的老婆女兒,或許是出于報復心里吧,可到了官員們這里就變成了刺激心理,大家都以睡前朝宰相或是尚書的妻女為榮,並且相互攀比,蔚然成風。至于前朝的皇族女眷,那當然是本朝皇族的盤中餐了。

有道是害人者必害己,讓眾多官員沒有想到的是,原本是他們施加在前朝貴女身上的厄難,最終也落到了自己的頭上,罪官家眷被發配到教坊司成為常例,罪輕者充任樂師舞姬,罪重者男子為苦役、女子為娼妓。

等到宣隆帝御極,還發明了一個時下新鮮的詞匯︰龜兒子。

並且命令規定,教坊司的娼妓必須穿皂衫,戴角巾兒。娼妓親屬男性必須頭裹青頭巾或是綠頭巾。于是這世上便有了「綠帽兒」、「王八」的叫法。

大概也是因果報應吧,宣隆帝沒想到,從他口中說出的「龜兒子」,最終成全了他們一家,被自己的兒子帶了三次綠帽子,成為天底下最大的綠王八。

正是應了那句「加減乘除,上有蒼穹」。人啊,還是要積德陰功的。

京城的教坊司位于黃華坊的本司胡同,說是胡同,竟比一條大街還要寬敞熱鬧,本司胡同的北面又有一條演樂胡同,南面則是內務街。嗯,「內務街」這個名字就有些冠冕堂皇、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意思了,還是大乾的官員們來得實在,把這里叫做「勾欄胡同」。

這兩處胡同,其實都是教坊司的產業,每年僅靠兩處胡同就能讓教坊司賺的盆滿缽滿,所以,世人都說禮部是個清水衙門賈瑛好想「呵呵」一聲。

哪個男人不想做一回「曹操」,想做「曹操」就得來教坊司,這里能滿足你的一切需求,甚至是「私人訂制」。

賈瑛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只是他對這里卻沒有半分的好感,或許這里是男人的天堂,可是知道明日的賈家,不會成為今日的徐家呢?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空一縷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一聲聲哀怨婉轉的吟唱,隱隱從一處館閣內傳出,引得賈瑛幾人注目。

「教坊司的衙門就在前面了,不過咱們不好冒然過去,先到這附近打探一下消息吧。」賈瑛同賈璉與傅斯年商議道。

「正該如此!」

三人下馬,向著吟唱聲傳出的館閣走去。

「三位爺,可要里邊兒坐坐?」守在外面的當槽兒的,見賈瑛幾人過來,銀鞍寶馬,衣著華貴,一眼便只是富貴人家的子弟,當即堆笑著臉迎了上來,一邊說道︰「三位爺可算來巧了,今兒咱們這兒坐館的是瀾鳶姑娘,也听正唱著‘甜齋公’的曲兒呢,若是三位爺有幸,說不定還能被瀾鳶姑娘選做入幕之賓呢。」

一邊還向著幾人低聲說道︰「這位瀾鳶姑娘原是前禮部尚書家的千金。」

前禮部尚書的千金,在禮部司職下的教坊司唱曲兒,還要被人騎,不得不說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你這小廝,說的倒是好听,你可知‘甜齋公’是哪個?」賈瑛打趣一聲道,同時有意無意亮了一亮腰間的牙牌。

當槽兒的自是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心知這幾位是官家老爺,討喜一聲說道︰「大爺這卻是小瞧我了,小的在這本司胡同里也廝混了又五六年了,豈能不知賞飯吃的祖宗是誰。」

「馬拴好,前頭帶路,爺幾個進去瞧瞧,說起來你們這里許久沒來新人了,爺旁的愛好沒有,就喜歡嘗個鮮兒,嗯,最好是沒被踫過的才妙。這瀾鳶姑娘,可惜」賈瑛將馬韁遞給了另外迎上來的幾人,一邊往里面走,一邊向那當槽兒的說道。

他雖然沒見過這位瀾鳶姑娘,可能被當槽兒的哪來做噱頭的,想來也是極盡‘名騎’的。

當槽兒的聞言嬉笑一聲說道︰「卻是巧了,不滿大爺說,咱們這兒今兒還真有新人進來,只是,大爺想要嘗鮮兒,怕是還要多等幾日才行,新來的姑娘,都要經過造冊教之後才會送過來。」

「哦?又是哪家的?」賈瑛好奇一聲問道。

那當槽兒的左右掃了眼,見沒人,這才奸笑一聲向賈瑛說道︰「大爺沒听說嗎?最近京城里鬧得紛紛揚揚的大事情,徐」

賈瑛面露恍然,隨即臉上又露出意興之色,像是迫不及待的說道︰「原是他家的,你可有路子給爺先弄幾個過來嘗嘗?放心,時候少不了你的好處!」說著又掏出一錠五兩左右的果銀扔了過,言道︰「若事情能成,爺還有重賞!」

當槽兒的先是一臉為難,接過銀子之後,卻又變了一副喜笑顏開的臉色,說道︰「這路子嘛,倒不是沒有,就怕不合大爺您的心意。」

「怎麼,嫌少?」賈瑛譏笑一聲道。

當槽兒的搖了搖頭說道︰「五兩銀子,夠小的花銷半年了。大爺卻是不知,那徐府的女眷不少,上面有幾房姨太太,還有幾房少女乃女乃,還有她們的隨身丫鬟,模樣都甚是標致俊俏,只是以小的的路子,也只能幫大爺安排幾個上等的丫鬟,再想要好的,那都要上面的大人物發話才行。小的心想大爺是見慣了大世面的,眼界兒高,只怕看不上,所以才有此一說。」

徐遮幕都快六十歲的人了,居然還有幾房模樣標致的姨太太,他是寶刀不老嗎?怪不得徐老二那家伙整日一副欲壑難填的模樣。還有徐家就兄弟兩個,怎麼少女乃女乃就有幾房?

想到這里,賈瑛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璉二,璉二見賈瑛望來,也是哀聲一嘆,人比人氣死人啊。

好家伙,這麼多人,他可管不過來。

「嗯爺听說他們家還有位才女千金?」

「大爺卻是為難小的了,小的若有那等本事,也不用在這里做當槽兒迎客的了。」當槽兒的苦澀一笑道。

賈瑛聞言點了點頭,又拉著當槽兒的走到一邊,再一次遞給他十兩左右的果銀,低聲問道︰「爺問你,他們家可有懷了孕的少女乃女乃?」

當槽兒的听罷,驚呼道︰「大爺竟好這口!」

眼見賈瑛漸漸變了臉色,這才訕訕一笑道︰「嘿嘿,自然是有的,听說是那位被判了斬監候的大公子家正房女乃女乃,小的也是見過的,那模樣端是標致」

「能安排嗎?」賈瑛急聲道。

「這麼心急嗎?」當槽兒的心道一聲。

嘴里卻為難的說道︰「大爺應該知道,那位的身份可不一般,這個」

「多少銀子?」賈瑛直截了當問道。

當槽兒的回道︰「這個小的說了不算,只能給大爺指條門路,可大爺心里也要有個打算才是,千兩銀子怕是都打不住的。」

「只要事情辦好,銀子不是問題!」賈瑛輕笑一聲,復又好奇道︰「你一個當槽兒的,怎麼知道這麼多?」

卻見當槽兒的嬉笑一聲道︰「大爺怕是不知,與大爺一般心思可不止一個,甚至不乏一些朝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禮部的老爺們都推阻不過,下面的人自然要辦好差才是。」

賈瑛心中明白了,這也算是一項灰色收入吧,大頭兒應該都進了禮部那些人的腰包里了。

「帶路吧!」

當槽兒的又看了看賈璉傅斯年兩個,疑惑一聲問道︰「大爺,您三位一起嗎?」

「有什麼問題嗎?」賈瑛

「沒沒問題,大爺隨小的來。」當槽兒的卑微一笑,隨即轉身到前面領路,心里卻暗罵一聲︰「禽獸啊!還三對一!」

賈瑛三人在當槽兒的引領下,七拐八拐的走進了一個狹窄陰暗的胡同里,整條胡同,只有一個小門兒,等幾人到了門前,只見當槽兒的上前輕叩門環,片刻之後,小門打開了一條縫隙,從里面探出一個腦袋來,當槽兒的見了,向那人嬉笑一聲言道︰「有貴人登門。」隨後又上前低語了幾句,順利完成交接之後,當槽兒的便向三人告辭離開了。

賈瑛三人被請了進去,院子里荒廢雜亂,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只余中間一條路徑供人通行,又有三五個漢子,守在門後。

「三位爺,隨小的來!」

一直轉過一道院兒門,前方豁然開朗,一處種滿花草樹木各類景致的園子,出現在了眾人的眼中。

最終接待賈瑛三人的是一名頭戴青色方巾的中年男子,果然,只要有人的地方,都離不開一個「卷」字。

在賈瑛掏出兩張一千兩的銀票後,那中年男子搖了搖頭,又指了指賈瑛身後三人,手指比劃出一個「六」來,意思是三個人一人兩千兩。

賈瑛心頭微微一抽,六千兩!賈府建園子,他也不過掏了一萬兩罷了。轉身看了看璉二兩人,對那中年男子說道︰「他們只是爺的同伴,不玩兒!招待一下,總不用掏錢吧?」

中年男子最終點了點頭,轉身將三人引至了一處大廳,讓賈璉與傅斯年再次等待,而賈瑛則被待到了一處裝飾華麗的房間之內。

在等了好一陣子之後,方才听到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四個人,一名是上了年紀的老媽子,還有兩名則是下人打扮身形豐實的婦人,被兩名婦人架在中間的,怎是一名年方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子。

此時女子的神情之上充滿了驚恐和不安,兩只玉手輕輕護在了尚未大顯的月復上,眼角帶著晶瑩,面容上的胭脂粉底之下,似乎還有幾根紅印子,不用想也知道來之前經歷了什麼。

賈瑛原本並不知道女子的存在,只是徐遮幕留下的那封信中,卻只提了兩個人,一個是徐文瑜,一個就是這名女子,徐家的長房媳婦兒洛榕。

正如方才那當槽兒的所言,存了「嘗鮮兒」心思的不在少數,若是來遲一步,或許就真的是一場悲劇了。

懷了孕的女子,再遭凌辱,結局可想而知。

至于說人突然沒了被發配到教坊司的官宦女子,投井的、懸梁的、用簪子自盡的,每日都在上演,沒人會去關心一個死刑犯的妻子為什麼突然死掉了。

「大爺,你慢慢享用。」老媽子在把人送到之後,便帶著人離開了。

屋內此刻只剩下兩人,看著漸漸走過來的賈瑛,女子雙手護著小月復倉皇的向後退去,驚呼道︰「你別過來!」

「你叫洛榕?」

賈瑛一邊說著,一邊緩緩靠近女子。

只是,僅憑一個名字,卻無法打消女子心中的恐慌,見賈瑛依舊向自己靠來,女子面露決然,那些人把她身上所有的銳物都收了去,又單獨派人看著,她便是想死都難,與其被人凌辱,倒不如留一身清白,只是苦了她肚子里四個月大的孩子。

女子輕咬貝齒,目光轉向一旁的柱子,趁賈瑛未靠近見,狠狠的撞了上去。

女子雖弱,為母則剛!

賈瑛也早就察覺到了女子心中的決色,在她撲身向前的一刻,疾步上前攬住了她,嘴里了說道︰「我是徐鳳年的朋友,對你並沒有惡意。」

女子依舊不信,在懷里掙扎著。

「我叫賈瑛,你听說過嗎?」

女子這才漸漸安靜了下來,轉身看向賈瑛,目光中充滿了憤色道︰「你也和那些人一樣嗎?瑜兒妹妹看錯了人!」

賈瑛輕嘆一聲,取出了懷中的信封,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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