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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戶人家的彎彎繞

只地上這些東西,若拿出去外面置換,少說也值幾百上千兩銀子,若換算成例錢,便是一個一等家僕小半輩子也賺不來的。眼見如此一幕,自賴大這個總管以下的一眾僕役,盡皆不敢再為自己辯白一句。

而那麻四兒以及身後的二十來小廝,此刻面色一片慘淡,賈瑛甚至注意到,其中幾個膽子小的,此時身體如同篩糠一般抖個不停。

他們在害怕什麼?只是因為怕失職被罰,甚至逐出賈府?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或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反了天了!去,把前後門都給爺堵上!再派人到園子里給爺搜,把這些養不熟的忘八給爺找出來!倒要看看,是哪個吃了豹子膽的,做下這等沒臉面的事來!」璉二像是火氣中天一般,向著幾個二三等的管家吩咐道。

賈珍在一旁也冷聲插話道︰「還不快去!」

就在幾個管家將要帶人離去的時候,卻听一旁的賈瑛忽然開口道︰「慢著!」

眾人又都看了過來。

只見賈瑛看向一旁的賈珍、賈璉二人,輕笑一聲說道︰「珍大哥、璉二哥,此事不急,且等我問完話再讓人去辦也不遲。」

賈珍、賈璉又都疑惑了起來,不知道賈瑛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剛才還一副揪著不放的模樣,怎麼這會兒反而倒不著急了?兩人也只好按捺住心思,看賈瑛如何施為。

賈瑛卻是看向場中的麻四兒幾人,又開口問道︰「爺再問你們一遍,你們方才到底做什麼去了?」

麻四兒面色蒼白,只是嘴里依舊狡辯道︰「二爺,奴才剛才說的句句實話啊,確實是」

賈瑛卻不再听麻四兒繼續說下去,而是看向一旁的林之孝道︰「林之孝,你帶人去他們的住處,看一看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且不說今兒的事情與麻四兒這些人有沒有關系,只說麻四兒口中說的話,賈瑛是萬分不信的。賈府的僕役和他們的主子都一個尿性,平日里慣會吃酒賭錢。賈芹在家廟里都敢與一眾小廝胡來,更別說在少有人來的園子里了。

賈府之中雖說沒有命令禁制下人們賭錢,不過也只是在私底下玩兒,這種事情他們是萬不敢讓賈政知道的,更別說是在當值期間,還出了眼前這檔子事了。一但鬧僵出來,讓賈政知道了,恐怕就不是逐他們出府那麼簡單了。

麻四兒听罷,果真慌了神,一個勁兒的磕頭說道︰「二爺我說,奴才們除了吃酒,剛才還玩兒了幾把牌。二爺饒了奴才吧,再也不敢了」

賈瑛沒有理會他,而是看向一旁的賴大問道︰「此事該怎麼處理?」

「這」賴大看向麻四兒微微猶豫。如今府里但凡能跟建園子掛上鉤的差事,都是肥差,眼巴巴盯著的不知道有多少,麻四兒能接下這份差事,自然不只是因為他辦事的能力。

連賈芸想謀份差事,都要買些香料走一走鳳姐的門路才能成事,更別說下面這些人了。

「怎麼,讓賴總管為難了?」賈瑛冷笑一聲道。

賴大堆笑一聲道︰「二爺哪里的話,明兒奴才便把他們送到牙行」

賈瑛搖了搖頭道︰「具體怎麼處理,你不用與我說。你是府里的總管,該怎麼辦你看著定奪就是了,另外今兒這事情,你也看到了,總該有一個交代才是,也一並交給你去辦了,總不能什麼事都要主子們去做,你說是吧?」

「二爺說的是,奴才必定會將此事查個明白,好回了二爺知曉。」賴大賠笑回道。

賈瑛搖了搖頭道︰「爺平日里公事都忙不過來,哪有心里理會這些小事兒,回頭你把事情與你們二女乃女乃交代一番便是了。」

賈瑛復又看向一旁的賈珍道︰「這事兒怕不止西府,東府這邊兒也該好好整治一番才是,雖說咱們府里待下人寬善不假,可該有的規矩,也要讓他們知道才是,尤其是吃酒賭博一事,正該防微杜漸,免得再生什麼事端。」

賈珍聞言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的賴升,沉聲說道︰「可听到二爺的吩咐了?」

「好叫大爺、二爺放心,奴才回去便著手整治,若再有下人敢在當值期間吃酒賭錢的,奴才打斷他們的狗爪!」賴升說話辦事的風格像極了賈珍,話語之中帶著一絲酸刻。

等到一眾管家僕役各自離開之後,只剩下賈瑛賈珍賈璉兄弟三人時,方才听賈璉聲音之中帶著不解問道︰「老二,我只當你要把咱們府上里外里翻個個兒才會罷手,卻沒想到你的屠刀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倒讓我看不明白了?」

一旁的賈珍也聞言,同樣也看了過來。在他的印象中,賈瑛是最見不得府里發生丑事的,不然他當初也不會追著自己不放,將彼此之間的關系鬧得這般僵硬,今兒怎麼突然轉了性子?還是你瑛二爺,只針對我這個珍大爺!

卻听賈瑛說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這般淺顯的道理,我又如何不懂。怎麼,你們還真想讓我把府里的下人都清理干淨啊!」

璉二砸吧砸吧嘴,神色莫名的看著賈瑛,納罕道︰「老二你果然開竅了,不罔為兄我平日里費心教誨一番。」

賈珍一臉怨念的看著賈瑛,心道︰「怎麼到我這里,就不見你這麼明白事兒呢?」

卻听璉二又說道︰「老二,府里下人們的那些腌之事,我與珍大哥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不過有些時候睜只眼閉只眼罷了。你那大道理我卻說不出來,可我知道,真要是沒了他們,誰來伺候咱們?倒是可以多花些銀子再買一些回來,可新買回來的就一定比他們得用嗎?再者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少不了一個來往應酬的,還要護著府里的體面,尋常的下人怕是連見都沒見過這種場面,還能指望他們給府里賺回來體面不成?」

賈瑛聞言,同樣點了點頭。

這些下人要靠府里過活,而府里卻要靠他們來維持體面和尊貴。什麼是體面,勛貴之間日常往來外事能辦得合理妥當,這就叫體面。什麼叫尊貴,出入行坐前後都有婆子丫鬟、管家僕役擁簇伺候,這就叫尊貴。沒了這些,賈府還是賈府嗎?

不過,這並不代表就能任這些下人們胡作非為,合起伙來欺瞞主子。

卻听賈瑛說道︰「正是如此,我才沒有當面揭破他們的面皮,府里出了這等事,難道身為管家的賴大就能沒有絲毫的責任?我今兒把事情交給賴大他們去處理,就是想看看他們會怎麼做?沒道理得罪人的事兒盡讓主子去做了,反叫他們去送了人情!回頭你同二嫂嫂說一聲兒,也都盯著點,平白他們怎麼處理,甭管是對是錯,總要多駁他們幾次才是正理,省得他們還以為你好糊弄呢!」

「出了今兒這檔子事兒,看今後誰還敢?」賈珍腔調一轉,在一旁說道。

看了看打著火把,帶著人在園子里搜檢的賴大幾人,再看看天色,賈瑛復才向兩人說道︰「天色也不早了,珍大哥與璉二哥也都回去歇著吧,咱們何必在這里陪著。」

三人復又相告一番,這才各自歸家離去。

卻說璉二這邊回府後,便見鳳姐與平兒也都沒有休息,而是在外間軟榻上等著他。

鳳姐見他回來,當即迎了上去,一邊與平兒伺候著幫賈璉寬衣,一邊好奇開口問道︰「出了何事?這麼晚了,還把你喊了去,有什麼事兒,不能明兒再議嗎?」

賈璉趁著鳳姐不注意,偷捏了一把平兒的俏臉,惹得平兒一陣羞惱怒視,這才輕笑一聲向鳳姐說道︰「你何時見過瑛二兄弟拿小事來煩擾人的?」

鳳姐聞言點了點頭,卻听璉二繼續道︰「還不是園子里面出了幾個手腳不干淨的下人,趁著後門無人的間隙,想搬了園子里的財物去賣,卻被回府的瑛二兄弟撞了個正著。」

「還有這樣的事?你跟我說,是哪個眼皮子淺貪黑心的,我這便命人把他送去牙行!」鳳姐聞言,眉梢一挑,怒目而睜道。

這府里一直都是她在打理,下人們也都是她教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丑事,第一個沒臉的豈不是她這個管家媳婦兒?

鳳姐心中冷意漸濃。

卻听璉二在一旁說道︰「人沒能當場抓到,反而是那幾個值守的,被老二好一頓訓斥,就連賴大都當場給他跪下了,如今正帶著人在園子里搜檢呢。」

鳳姐眉間微微一蹙,問道︰「跟我說說,都怎麼一回事兒?」

當下璉二便把事情的大概與鳳姐分說了一番,鳳姐的面容之上漸漸掛起了冰霜,雙目中透著的冷意宛若兩把刀子,鋒利、無情。

嘴里卻冷笑一聲說道︰「他倒是全了自己主子爺的威風,反叫我沒了臉面。哼!」

「哪里就又牽扯到你身上了?」璉二一旁不解的說道。

卻听鳳姐道︰「面兒上建園子的事情都是你和珍大哥負責,可你們兩個哪一個能靠的上,還不都是我在里里外外忙活?如今出了這麼一檔子丑事兒,若叫人听了去,豈不是認為是我御下不嚴?叫我今後還如何管理那些下人!」

璉二輕笑了笑道︰「他也是爺,怎麼你還能與他計較不成?再說,這事最後不還是還回到你手上了嗎?該怎麼處理,那還不是你說了算。要我看,老二如果不是顧忌著你與珍大嫂嫂的臉面,估計能把賴大賴升的面皮子都給揭下來,他吩咐下來的話,這些人也敢陽奉陰違不當回事,真當老二在外面砍的那些人頭,都是泥塑的不成?你也別胡思亂想了,也不看看,就咱們家這些爺兒們,真要論心狠能為的,哪個能比得上他?看明白些才好!」

鳳姐聞言,輕啐一聲道︰「你還有臉說,但凡你是個爭氣的,我也不至于被林丫頭給笑話了去!」

璉二好奇問道︰「笑話什麼?」

鳳姐冷笑吟吟的看著賈璉,一字一句吐道︰「笑話我嫁了個沒能為的,連個誥命都賺不回來!」

賈璉尷尬一笑,摟著鳳姐說道︰「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早晚我給你承襲一個回來。」

鳳姐笑罵一聲道︰「你也就知道惦著家里的!」

璉二摟著鳳姐縴細的腰肢向榻邊移去,一邊色婬婬的說道︰「我不惦著家里的,難道還要惦著外面的不成?」

鳳姐鳳眸生春,嬌怒道︰「你敢!」

眼見此狀,一邊的平兒面色羞紅,很是識趣的退了出去。

室內,活色生香。

又過了不知道幾日,朝廷那邊依舊不見有動靜,不止如此,宗人府那邊,也不見有任何消息傳出,楊煌是生是死?皇帝有沒有見到他?

應該是死了吧

正從玄真觀騎馬回京的賈瑛,目光看向宮城的方向,心里有些不太確定。

只是他不知道的時,就在他回京的同時,一身御賜飛魚服的竇章,正出了北鎮撫司衙門,徑直入宮而去

「逆子!你這個逆子!」

徐老二又一次不知不覺的行至了父親的書房門口,再一次听到了書房內傳出的茶碗碎裂的聲音。

眾所周知,每逢此刻,必有大事!

听到逆子二字時,徐老二心中嚇了一跳,之後再仔細想想,自己最近沒闖什麼禍啊!

該不會是

徐老二心中頓時來了興趣,從小到大,闖禍挨揍的總是他這個老二,從未見他的大哥挨過一次訓斥。這回倒是破天荒了

「你怎敢背著老夫私下與他們往來?還收他們的銀子?你就不知道,那是要你命的銀子嗎?你還有什麼瞞著老夫,還不都一並說來。」徐遮幕怒視著這個被自己從小帶在身邊細心培養的長子,他曾一度的認為,這個長子是個听話孝順,從不惹是生非,還能替長輩分憂的大孝子。不像他的小兒子,整日里不是斗雞遛狗,就是往煙花巷里鑽,一點都不讓他省心。

可如今看來,一切都反過來了,誰知那個最不省心的,是家里造化最大的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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