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新科翰林,去湖廣做什麼?」傅東萊問道。
賈瑛明白傅東萊的意思,湖廣的事情馮師都搞不定,自己去了又能起什麼大作用呢?
不過賈瑛卻是有自己的想法!
一者,馮恆石在那邊孤軍奮戰,他這個做弟子的,即便幫不上什麼大忙,搖旗吶喊總還是可以的吧!
再者,正如傅東萊所言,馮恆石如今身臥病榻,若是有人侍奉也就罷了,只是馮恆石孤家寡人一個,自己作為學生,于情于理都有必要侍奉一番。
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從傅東萊的話語中,賈瑛能察覺的到,未來一段時間內,湖廣將會變成朝廷與白蓮教、中央與地方、以及皇帝與大臣之間博弈的主戰場!
他考進士是為了什麼?
當然不是為了在翰林院熬資歷,坐等升官入閣!
寶玉今年十三歲了,滿打滿算留給他的時間只有六年都不到!
他必須在這六年之內,保證自己有一定的自保之力才行!
若是在翰林院待滿一任,那就是三年,三年之後他也不過才二十歲,想要以翰林院編修的資歷入閣?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所以,他想要獲得更大的權利,那就需要另闢蹊徑了!
越是角力場,才越有無限的可能!
再者,賈瑛之所以要保留翰林院的身份,為的就是以防萬一!
萬一失敗了,他只是一個翰林院的實習生!大不了再回來就是了,總歸以他一甲第三的名次,足以讓他有失敗一次的資本了!
可萬一要是成功了呢?
以後如何,眼下暫且不提,但必須要把握住這次機會!
一方面,是傅東萊對于馮恆石內心的愧疚。他身為內閣重臣,若是能幫自己說話,分量絕對不輕!另一方面,便是自己在嘉德心中的位置。眼下宮變一事才過去不久,聖眷正濃,或許能有機會讓嘉德帝點頭!
另外就是,自己怎麼說也是立過一次救駕之功的,嘉德總該給點賞賜吧!拖了這麼久都沒有收到半點音信兒。
嗯,也可能是因為他還在養傷期間!不過也該快了!
賈瑛隨即回道︰「東萊公,晚輩自然清楚,湖廣的局勢不會因為多了我一人,就能有所改變的,可是家師孤身一人在那里,晚輩心中終究是放心不下。東萊公不是也說,恩師手中缺少可用之人嗎?晚輩即便幫不上什麼大忙,可端茶倒水,病床前侍奉總是可以的吧!再說晚輩怎麼也是武勛出身,有一身武藝在,若事再有不虞,也能派上用場!」
傅東萊听罷,也沉思了起來。
馮恆石如今受傷不能下榻,身邊若是沒有一個可信之人,做起事來的確是不方便!
而且賈瑛此子,文才足夠,而且也有一身勇武!
只憑當日在禁宮之中他的表現,便知他不是那種畏縮不敢任事之人!
當下便說道︰「能不能去湖廣,卻不是老夫可以決定的,只有奏明了陛下才行!」
傅東萊雖然沒有明著應下此事,但他這麼說了,賈瑛便知此事有門!
當即便起身拜道︰「晚輩謝過東萊公!」
一番長談,又有馮恆石的緣故,再加上賈瑛的表現,傅東萊看在心中還是比較滿意的。
「無須如此,你且坐吧!你既然有心要去湖廣,有些事情,老夫還是要交代你一番的!」
二人又是一番長談,直至入夜時分,賈瑛才出了傅東萊的府邸!
回到寧府時,卻發現賈蓉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從外面趕了回來。
賈瑛喊住賈蓉問道︰「大晚上的這般著急忙慌,可是出了什麼事?」
賈蓉恭敬回道︰「回二叔的話,倒沒什麼大事,只是佷兒家的那口子近幾日一直臥病在床,連著瞧了好幾次大夫,開了幾副方子,湯藥也喝了不少,就是不見好!方才剛去了一趟馮紫英家里,請住在他家的那位張大夫來給瞧瞧,這才回來。」
「秦可卿病了?不該呀?」賈瑛心里萬分疑惑。
秦可卿的病,雖說曹公未曾細講,可大概還是能猜出是和賈珍有關,紅樓的女子,大多是心重之人,秦可卿也不例外。
賈蓉是個和氣的性子,尤氏這個續弦的婆婆對她也不差,偏她與賈珍之間不清不楚的,心思不重才怪!
可是賈瑛明明記得,上次在天香樓自己撞破了賈珍的好事,他們之間應該沒發生什麼呀?
自己又在府里住著,賈珍又是個裝模作樣愛面子的,應該不會再去找她了吧?
賈瑛心中不敢確定!
就賈珍那德行,賈蓉對他不敢有半點的反抗,也就是為了在自己面前端著長房的架子,才有一二顧忌,保不齊就趁著自己哪日不在的時候
「怎麼沒把人請回來?」賈瑛問道。
賈蓉回道︰「回二叔的話,那張大夫今日已經連著去了幾家了,黃昏之後才回家不久,說今日乏了,精力不濟,明日再來府里問診!」
賈瑛聞言點了點頭!
張士友他還是記得的,確實是位不錯的大夫,雖說沒能治好可卿的病,但起碼看出了癥結所在,比府里養的那些個庸醫強多了!
賈蓉要去回了他老子的話兒,賈瑛心中有念,便跟著一塊兒去了。
賈珍房內,尤氏正與賈珍商議著後天的生辰宴該怎麼個辦法,見賈瑛進來,二人盡皆起身相迎。
賈瑛進門見過禮後,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尤氏,發現她並無什麼異樣。
賈瑛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瑛二兄弟這麼晚了,怎麼過來了?」賈政問道,尤氏則是安排丫鬟上茶後,便回了內堂。
賈瑛意味深長看了一眼賈珍,說道︰「我方才回府,正巧踫見了蓉兒,听說他媳婦兒這幾日身子不大好,便過來看看!」
賈珍面容不露異樣,心中卻微微一突,總覺著賈瑛話里有話!
你既知道蓉兒媳婦病了,想要探望,那也該去蓉兒的院子才對,到我這里看看是什麼意思?
只是賈瑛說罷,便不再吭聲,而是自顧端起了茶碗。
賈蓉這才插話,回了賈珍關于張士友的事情。
賈珍听罷,擺出一副老子的模樣,交代道︰「既是如此,你明日再派人過去請一趟,多付些診金,咱們家也不缺那幾兩銀子,只要你媳婦兒能有好轉,便是花個千兩、萬兩,也都不算什麼!」
賈蓉只管點頭稱是,賈瑛在一旁听了,心里卻不盡感嘆︰「賈珍啊,賈珍!果然,你還是那個你!對自家媳婦兒,比對兒子都親!」
同時心里也有點失落,自己平白入了一趟紅樓,難道連可卿的悲劇都改變不了嗎?如果這樣,又何談改變賈府的結局呢?
等到賈政話落,賈瑛卻對賈蓉說道︰「你就不必在這里陪著了,回去好好照顧你媳婦兒!待會兒得空,我便過去探望一番!」
賈瑛房里沒有主婦,是以若要探望,也只能親自去了,左右還有賈蓉在,倒也說的過去。
見他老子也不再發話,賈蓉這才敢離開!
賈瑛又揮了揮手,讓陪侍的丫鬟也都下去,等到屋內只剩下他與賈珍兩人,賈瑛卻突然目光灼灼的盯向了賈珍。
賈珍被賈瑛看的心里有點發毛,目光有些躲閃,卻做一臉平靜問道︰「瑛二兄弟這麼盯著我做什麼?」
「珍大哥,你且與我交個實話,你可曾第二次去過天香樓?」
天香樓的事情,雖然兩人不再提及,可畢竟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是以賈瑛也不繞著彎子問!
「瑛二兄弟這是什麼話,我一個做公公的,平白沒事往天香樓跑做什麼?」賈珍一副我是正經人的模樣,面部紅心不跳的謅著胡話。
假正經是我的常態,睜著眼楮說謊話這項技能被我練到了滿級,窮奢極欲不過是我的偽裝!
別問我是誰!我只想做一個史上最輕松的族長!
賈瑛冷哼一聲道︰「你敢跟我說蓉兒媳婦突然就病倒了這事,與你沒關系?」
賈珍依舊是一副我冤枉,我無辜的模樣道︰「瑛二兄弟,你把為兄想成什麼樣的人了?想我不過二十歲,就挑起了咱們府里的一大攤子,這些年來兢兢業業,小心謹慎管理著一大家子,生怕出了什麼差錯,無顏面對祖宗!兄弟你還這般看你珍大哥,可知為兄這心里不是滋味啊!」
賈瑛算是見識到了,原來人還可以這麼活著!
賈珍是無下限的刷新了自己的三觀!
賈瑛長嘆一口氣,壓著怒火說道︰「珍大哥,你愛玩樂,愛女人,這都沒什麼!左右以你的身份缺不了這些,外面有姿色的女人多了去了,你若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只是千不該萬不該在府里胡鬧騰!咱們這樣的人家,本身閑言碎語就不少,謹身自守還是一身黑呢,你可倒好,還扒自己兒媳婦的灰!你非要將這府里搞得上下不寧才行嗎!」
見賈瑛這樣說,賈珍也冷了臉色,茶碗往桌上一摔,冷哼一聲說道︰「瑛二兄弟,你這是說的什麼胡話!可是我這做兄長的慢待了你?讓你對我有這般大的成見?你從南疆回來,我因你年少,怕立不起業來,便把你接到府里,一應月例用度都與我一般,更是不曾少過!我這做兄長的難道做的還不夠嗎?你這樣說,便不怕傷了兄弟之間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