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欣芯發來的消息，姜白微微一怔。
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正合心意嗎？
他連忙打字回復道︰「具體是怎麼回事，你能詳細說說嗎？」
很快，高欣芯發過來一大段文字，估模著得有大幾百上千字。
里面夾雜了很多諸如「渣男」、「良心被狗吃了」、「明天出門被車創死」等主觀意願強烈的詞匯。
總結起來，這就是一個花心渣男PUA戀愛腦小女生，騙財騙色，完了一腳踢開的故事。
其中兩人的感情糾葛就不說了，這事兒外人也不好多嘴。
只說錢財方面。
這大半年時間里，胡凱分別以各種不同的理由，先後十幾次讓高欣芯給自己轉賬，前前後後加起來，總數額為十萬零五百二十塊。
「姜同學，我听蕾蕾說你準備以詐騙罪起訴胡凱那個渣男，能帶上我一起嗎？能幫我把這十萬要回來嗎？」高欣芯緊接著問道。
「刑。」
姜白想了想，回復了一個字。
豈止是刑，簡直是太刑了！
高欣芯來得正是時候，有了她這十萬塊，胡凱的詐騙數額就從「數額巨大」提升到「數額特別巨大」了！
這可是「質的飛躍」。
「太好了！這段時間我都快被借貸平台的催債電話煩死了，如果這筆錢再要不回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姜白的臉色變得有些怪異。
「你借了網貸？」
「嗯……有一天胡凱突然找我，說他打球的時候，不小心半月板撕裂了，做手術要兩萬，問我借錢。」
「我一個月工資才四千多，哪能拿得出這麼多錢，然後他就給我推薦了一個借貸軟件……」
「後來又有一次，胡凱跟幾個同事去喝酒，聊起各自的女朋友，有個男的跟胡凱說提議玩什麼換騎游戲，胡凱生氣了，就拿酒瓶子砸了他的頭。對方要他賠三萬，不然就送他去坐牢。」
「那我想著，胡凱也是為了維護我嘛，總不能看著他為我坐牢，可我真的沒錢，那個借貸平台也超過額度了，這個時候，胡凱又給我推薦了另一個借貸軟件……」
「我現在總共欠了三個借貸軟件的錢，每天都被他們打電話騷擾。還說我再不還錢，就要給我父母、親戚打電話，還說會影響個人征信什麼的。」
「姜同學，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你一定要幫我把錢要回來[可憐][可憐][可憐]」
看到高欣芯發來的這一大段文字，姜白感覺自己的拳頭硬了。
欺騙感情充其量只能說你是個渣男。
這個時代，渣男渣女簡直不要太多，誰年輕的時候沒有遇到過人渣呢？
但你居然哄騙著小女生幫你借網貸，這尼瑪是人能干出來的事兒！？
姜白深吸一口氣，回復道︰「這樣，你把跟胡凱的聊天記錄發給我，還有轉賬憑證，借貸記錄等等，有關的東西全都截圖發過來。」
「好的，請等一下。」
幾分鐘後。
高欣芯一口氣發過來幾十張截圖。
「我能想到和找到的，就這些了，你看夠嗎？」高欣芯問道。
姜白回復道︰「應該夠了，我先整理一下。」
「好的，謝謝~」
自己整理的截圖，或許自己看著很條理和明確，但是對于其他人來說，可就不一定了。
而且高欣芯發過來的截圖，時間順序還是錯亂的……
看得姜白一個頭兩個大。
他坐在電腦前，開始匯總整理。
忙活了差不多十分鐘才全部整理完成。
數額對上了，十萬零五百二十塊，一分沒多，一分沒少。
姜白給高欣芯說了一聲，隨後就拉了一個威信群，把所有被胡凱騙錢的同學都拉了進來。
總人數十五個。
並且發布了一條群公告︰各位同學，大家發給我的證據，我已經整理完畢，很快就會提交給警方。後續提起公訴的時候，會附帶民事賠償，要求胡凱返還所有非法所得。事情有任何進展，我會在群里同步，大家有什麼疑問，也可以隨時提出。
「霧草！真的要起訴了？那胡凱是不是要坐牢啊？」
「老任你不忍心了？」
「我呸！這孫子坑得我那麼苦，我巴不得把他送進去，哪怕錢不要了，這口氣也得出！」
「唉，以前怎麼沒發現胡凱是這種人呢，我把他當兄弟，他可倒好，他媽的把我當冤大頭！」
「……」
群里都是被胡凱「剝削」過的人，看到群公告，頓時就沸騰了。
在這之前，大家其實也沒有這麼生氣。
畢竟說起來也是老同學了，哪怕是借了萬兒八千沒有還，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可隨著胡凱的行為曝光，這些人都繃不住了。
尤其是幾個人一通氣兒，發現胡凱在不同時間段，跟不同的人借錢，理由居然都是一樣的。
比如打球摔斷腿或者半月板撕裂，在最近大半年的時間里，他跟六七個人借錢都用的是這個理由。
每次都說得特別緊急。
人都在急診室了，或者馬上要上手術台了，沒錢。
那你說，踫到這種情況能咋辦？
一般人也真不好意思拒絕。
結果呢？
現在發現他居然是在騙人！
同學們的憤怒，更多的或許並不是來自于錢財的損失，而是因為發現自己被欺騙，被利用！
這種人，真的不值得同情。
不過也有人提出了疑問。
「我就想問一下，這個真的能認定為詐騙罪嗎？現實生活中像胡凱這種欠錢不還的人可太多了，以前也沒听說過誰因為欠錢不還就坐牢的啊，好像頂多也就是限制高消費，降低征信什麼的。」
「我也很疑惑，如果這種真的能刑，回頭我就把我們家那個遠方表叔也送進去，他借了我爸五萬塊都快八年了也沒還！」
「這個得請十八巨來解釋一下，@姜白」
看到群里有同學提出疑問，姜白便把羅大狀的解釋大概在群里發了一遍。
簡單來說，如果胡凱只是借了一兩個人的錢，哪怕他借錢的理由是編的，哪怕他承諾了還錢日期卻沒還，也很難被定性為詐騙。
但是，如果他借了很多人的錢，還都是通過虛構事實欺詐的方式，並且逾期不還，那麼這個詐騙罪基本上是沒跑了。
說白了，就是個「受害者」數量多少的問題。
這下，眾人都沒有問題了。
「@姜白，干！我們都支持你！有些人就是不能慣著，不然他還蹬鼻子上臉了。」
「沒錯，雖然他只欠我五百塊，但那也是我的血汗錢啊，拿來買皮膚不香麼？」
「可惜最近工作太忙沒時間，不然我高低得去龍城親眼看看胡凱落網的樣子。」
「……」
姜白秉承著眾人的希望，帶著整理好的證據出門，直奔派出所。
……
當看到這些新的證據擺在眼前之後，胡凱徹底炸了。
「這是誣陷！是赤果果的誣陷！」
「他們聯合起來要害我！」
「警察同志，你們可一定要查清楚查明白啊，這明顯就是那幫孫子要害我！」
胡凱急頭白臉的喊道。
「誣陷？那你倒是說說看，他們為什麼誣陷你，哪里誣陷你了？」老林盯著胡凱，沉聲說道。
胡凱咬了咬牙，狡辯道︰「肯定是姜白，因為我沒有及時給他還錢，所以惱羞成怒，聯合其他人一起誣陷我！」
老林臉色一沉，冷冷的說道︰「你口口聲聲說對方是誣陷，難道那些聊天記錄是假的？那些轉賬記錄是假的？」
「我……我確實是借了別人的錢，但我會還的啊。」
「這借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怎麼就說我是詐騙了！」
胡凱低下頭，咬了咬牙。
內心極度憤怒。
什麼狗屁同學！
表面上關系和睦你好我好大家好，結果背地里下刀子！
都是一群小人！垃圾！王八蛋！
「胡凱！」
老林重重一敲桌子，「事到如今你居然還在負隅頑抗，我們掌握的情況，遠比你想象的更多！」
「我們查了你近兩年的資金流水，再加上這些證言證詞，哪怕你零口供都能辦你！」
「現在讓你老實交代自己的問題，是給你坦白從寬的機會，如果你還是這種態度，上了法庭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听到這話，胡凱頓時呼吸一滯，緊緊咬著牙，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他此刻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
自從大學畢業以來，胡凱就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實現了一定程度上的「財富自由」。
當絕大多數同齡人還在為了每個月四五千的破工資奔波勞碌的時候。
當昔日的老同學還在每天被老板吊，被上司罵的時候。
胡凱已經一身名牌，吃穿用度都是奢侈品。
租個庫里南都是包月的。
可算是狠狠的體驗了一把富二代的快樂。
這種生活給了胡凱前所未有的虛榮感和滿足感。
但……現在好像夢碎了。
隨著十幾個同學的證據擺在眼前，胡凱愈發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而且他也知道，詐騙罪的量刑主要就是跟數額掛鉤的。
如果這些借錢行為也被定性為詐騙，那……
胡凱不敢想象。
他現在整個人都是懵的，大腦一片空白。
「胡凱，現在是信息化時代，是科技時代，你真當你做的那些事兒，能隨隨便便湖弄過去？」
「我們隨便查一下，就能把你查得底朝天。」
老林往椅子後面一靠，緩緩說道︰「你要是現在主動交代，還能算作有坦白情節，將來上了法庭，這會對你減刑有幫助。」
「我就說這麼多，等我走出這個門，你再想說，我都不會听了。」
老林說著便站起來。
深深的看了胡凱一眼。
後者臉色惶恐，目光極度不安。
一個勁兒的吞咽口水。
「不審了，小陳，直接丟看守所。」
老林搖了搖頭，轉身便走。
就在這時。
「我沒有詐騙！我沒有！」
「那些都是我借來的，根本不是騙！」
「他們就是想誣陷我，想害我，都是一群垃圾！」
胡凱情緒已經崩潰了，臉色猙獰，五官扭曲，大聲咆孝著。
「 當 當」用力的砸著桌子。
見狀，老林眉頭微皺。
這小伙子，看來是準備頑抗到底了。
審訊暫時告一段落。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調查就進行不下去了。
警察叔叔查桉，可不只有審訊這一個法子。
就像老林說的，只要證據齊全充分，零口供照樣辦你！
有人調侃說什麼「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其實純屬瞎扯澹。
除非你的犯罪行為做到天衣無縫，沒有半點破綻。
否則就算你的嘴巴被焊牢了，也照樣能把你送進去。
接下來。
派出所針對胡凱的犯罪行為展開了全面偵查。
最主要的偵查方向，就是他的資金流水。
電視里經常會有什麼瑞士銀行，不記名賬戶，黑卡之類的，那玩意兒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
以胡凱的段位，也就能用一用威信錢包支付寶信用卡之類的。
這些東西很容易查。
老林還安排了小陳還有另外幾個年輕民警，電話采訪被胡凱騙錢的同學，核對口供，補充證據。
調查了一圈後發現。
資金流水和聊天記錄、轉賬截圖以及同學們的口供，幾乎全都上了。
唯一比較麻煩一點的，就是胡凱借錢的理由是不是虛構的。
這個需要進一步調查核實，才能最終定論。
不過桉子進行到這一步，基本上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
現在不過是等待證據鏈徹底完善，便可以移送檢察院。
……
榆縣。
這是西山省境內的一個小縣城，經濟實力在全省排倒數，縣城人口也就二十萬出頭的樣子。
東升街，「誠信副食商店」內。
四十九歲的李素芬坐在櫃台後面，吹著電風扇，看著甄嬛傳，嗑著瓜子，悠哉悠哉。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繁華。
小縣城有小縣城的輕松。
在這種小地方，生活節奏慢，壓力小，老伴兒跑出租，自己開個小商店，雖然不說大富大貴吧，但至少小康生活還是有保障的。
至于兒子，已經大學畢業在大城市工作，也不用過多操心。
「素芬，拿一箱特侖蘇。」
一個中年婦女走進來，拍了拍貨架旁邊堆放著的特侖蘇箱子。
「喲，他三姐，可有一段時間沒見你了。」
李素芬笑著打了聲招呼，說道︰「特侖蘇六十二，你給六十就行。」
中年婦女拿出手機掃碼支付，隨口問道︰「素芬，听說你們家小凱在山城上班，我打小就看那孩子有出息，現在都在大城市上班啦，了不得。」
李素芬臉上笑容更燦爛了，擺擺手說道︰「哎喲，他三姐，可不能這麼說。你們家元元才有出息呢，研究生都快畢業了吧？」
這就是小縣城獨特的風味。
房前屋後，鄰里鄰居，樓上樓下，關系不說多好吧，至少很熟絡，見了面總能嘮兩句嗑。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一個快遞員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問道︰「請問胡德祿是在這兒嗎？」
李素芬說道︰「我是他婆姨，你找他啥事兒啊？」
「哦，這里有一封掛號信，收件人是胡德祿。現在他不在家，那你簽收也是一樣的。」
快遞員說著，把一封掛號信放在櫃台上。
「掛號信？」
李素芬疑惑的滴咕了一聲，拿出筆簽下了名字。
確認簽收後，快遞員就離開了。
李素芬隨手拆開查看起來。
突然。
她怪叫一聲，身體搖晃了兩下，一坐在了椅子上。
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慘白的。
「素芬，你怎麼了？沒事吧？」
見狀，中年婦女也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詢問，便看到一張紙從信封里滑落了出來。
她瞥了一眼，當場呆愣。
「拘留通知書」
「被拘留人︰胡凱，男，26歲」
「拘留原因︰涉嫌詐騙」
「……」
李素芬緩了好半天才緩過來，拍著大腿哭喊道︰「哎呀我可憐的小凱啊，怎麼會這樣……」
「這些挨千刀的，真是缺德到家了呀！」
中年婦女站在旁邊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她罵誰挨千刀呢。
這是可以說的嗎？
「我突然想起來家里還炖著雞湯呢，先回去了哈，那什麼素芬你也別太著急了。」
說完，中年婦女隨便提了一箱特侖蘇，急匆匆的就走了。
李素芬回過神來，著急忙慌的找到手機就開始打電話︰「胡德祿！別跑你那個破出租了，趕緊回來！」
「再不回來，這個家都要沒了！嗚嗚嗚……」
正在跑出租的胡德祿接到這通電話，也是感覺莫名其妙。
雖然他老婆經常間歇性發神經，但像今天這麼激烈還是很少見的。
難道……我偷偷見初戀的事兒被她發現了？
胡德祿心頭一跳，連忙 打方向盤，往家的方向開去。
回到家里以後，就看到李素芬坐在床邊，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抹眼淚。
「不是，素芬你咋了這是？一把年紀了還要回娘家啊，我不就是跟小……」
「兒子被警察抓了！」
李素芬吼了一聲，打斷了胡德祿的話。
「什麼！？？？」
胡德祿臉色頓變。
很快。
夫妻倆就收拾好東西，直奔火車站。
先買最近的火車票去了省會太源，然後從太源乘飛機趕往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