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登手里的這把左輪手槍,正是此前他剿滅北原耕之介等人後,順手繳獲的戰利品。
好不容易踫見心心念念的手槍,自然是沒有不拿走的道理。
自穿越以來,青登就一直想要弄把手槍來防身。
他對此事的上心程度,僅次于娶左那子、木下舞和總司為妻。
雖然青登目前所處的這個世界,乃頂尖武者個個飛檐走壁、拔山舉鼎的低武世界,但火器依舊有著難以動搖的統治地位。
武者們縱使砍得飛子彈,也砍不飛炮彈。
再怎麼厲害的武者,若被子彈擊中、被炮彈打中,也得飲恨而終。
要不然,江戶幕府也不會屈服于西方列強的巨艦大炮之下。
這年頭,若有槍炮可用的話,誰還舞刀弄劍啊!
然而,在時下的日本,添置火器可不是一件易事。
盡管日本開國距今已有近7個年頭,但這個國家整體上仍處于較封閉的狀態。
官方間的往來頻率還算馬馬虎虎,民間的交流就幾乎沒有了。
因為害怕被激進攘夷派的瘋子們暗殺,西洋人很少到日本的鄉村、市井間走動。
而日本的普羅大眾也因無知、恐懼而對西洋人心懷警惕。
全日本上下,恐怕也就只有在長崎才能夠看見「各國人民你來我往」的熱鬧光景。
饒是而今已是火付盜賊改的三番隊隊長,算得上是個小軍官的青登,也沒法接觸到左輪手槍、線膛步槍等先進火器。
他倒是可以設法弄挺火繩槍來耍耍。
畢竟火繩槍是火付盜賊改的制式裝備之一。
憑青登的官職、地位、威望,神不知鬼不覺地捎來一挺火繩槍,倒也不是一件難事。
只不過,火繩槍實在是太不實用了。
先不論火繩槍的體型很大,並不方便攜帶,就它那繁瑣至極的操作方式,以及那能否打中目標全看人品的精準度……
只能說,火繩槍也就適合用在戰場上。
數十人、乃至數百人端持火繩槍,排列成整齊的方陣,一塊兒發槍……那陣勢,那威力,武田勝賴見了都說好!
可若是將火繩槍用在街頭械斗上,那可就真是百無一用了,還沒飛鏢、苦無好使。
遍觀青登的人脈圈,擁有手槍的人,只有他的老朋友勝麟太郎,以及艾洛蒂的爺爺安東尼。
青登曾上門找過這倆人,咨詢購槍事宜。
然而,這倆人的手槍都不是買的。
勝麟太郎的手槍是他出使美利堅時,由朋友相贈。
而安東尼的手槍同樣也是在他遷居日本之前,由歐洲的朋友相贈。
二人都沒有購槍的渠道,對于青登的請求,他們愛莫能助。
除了他們倆之外,或許能幫青登弄來先進火器的人……也就僅剩下天章院和桐生老板了。
天章院可是江戶幕府的大御台所,而且還是很受征夷大將軍(德川家茂)信任的大御台所。
就她這身份,就她這權勢,莫說手槍、步槍了,克虜伯大炮說不定都能給青登整來!
然而……除非萬不得已,否則青登不想向天章院提出「添置槍械」的請求。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相當現實的理由︰他不願受對方的猜忌。
手槍不僅殺傷力巨大,而且還操作簡單,隱蔽性強,稱之為當今時代的最強暗器也不為過。
換言之——只要擁有了手槍,哪怕是四體不勤的文弱書生也能擁有「匹夫之怒,血濺五步」的能力。
青登仕途上的第一個貴人……即井尹直弼是怎麼死的?
被手槍打中腰椎,喪失行動能力和戰斗力,以致只能待在轎中坐以待斃。
井尹直弼可是精通居合術,甚至還開創了名為「新心新流」的嶄新流派的劍之達人。
假使他未被手槍打傷腰椎……不敢說是全身而退吧,但至少也有極大概率躲過慘死于櫻田門外的悲慘命運。
誠然,青登跟天章院的感情很好。
平心而論,青登也一直很信任這位長他6歲,沒什麼架子,性情有點小惡魔,時不時會流露出可愛一面的大姐姐。
但是!不管怎麼樣,也改變不了他們倆那既是「朋友」,更是「君臣」的別扭關系!
也正因如此,雖然誰都沒有挑明,但不論是青登,還是天章院,都有意識同對方保持一定的距離。
青登不是天章院肚子里的蛔蟲,所以他不可能知道他在其心目中的地位,是先「友人」後「臣子」,還是反之。
張口向其討要很適合用于刺殺他人的手槍……青登不想去賭天章院會不會因此而心生忌憚。
不論如何,為了避嫌,天章院是指望不上了。
這般一來,青登所能仰仗的人選,就只剩下桐生老板了。
桐生老板是葫蘆屋的人。
青登直到現在都不太清楚葫蘆屋的勢力有多大。
只不過,從目前已知的種種信息來看,能跟法誅黨這樣厲害的特大恐怖組織叫板,並且還能收服桐生老板、牧村大爺等頂尖強者,其權勢想來是不會弱到哪兒去的。
對其而言,「添置火器」應該並非難事。
或許是有意為之,也有可能是生性低調,桐生老板從未跟青登明說過他在葫蘆屋里具體有著何等地位。
青登猜測︰木下舞是葫蘆屋的少主,既然桐生老板能被委以「教導並看護木下舞」的重任,那他在葫蘆屋里應該是有一定地位的。
眼下,青登正跟木下舞膩歪地談戀愛。
若不是木下舞仍無法接受青登的「娶好多個正妻」的宏圖大志,他們倆早就結婚了。
除此之外,青登同桐生老板之間還有師生情誼。
我身為木下舞的戀人兼你的大弟子兼開門弟子兼關門弟子,向你討要點小玩具,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吧?
事實上,青登也確實跟桐生老板提過自己想要弄一把手槍來以備不時之需的相關事宜。
是時,桐生老板微微一笑,和煦道︰
「你想要西洋的左輪手槍?那倒是沒問題,配把手槍在身也好,我會幫你安排的。啊,不用給錢了,區區一把手槍,也花不了幾個錢。」
桐生老板居然真的有購槍的渠道,並且還不收錢,青登為此激動了小半天。
錢多錢少不是事兒。
對目前身家可觀的青登來說,幾兩金、十幾兩金,還是完全不收錢,他都不甚在意。
只要能真的弄來質量上乘的手槍以及足量的子彈,他便心滿意足了。
至于然後嘛……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青登若沒記錯的話,這已是2個多月前的事情了。
自桐生老板揚言「我會幫你安排」以來的這2個多月的時間里,他再也沒有提過這茬兒,就好似完全把這事兒給忘了似的……
本來,仰仗自己和木下舞的戀人關系,以及自己跟桐生老板的師徒之情,請求他幫忙買槍,就已頗有「厚臉皮」的意味了。
在此情況下,還三番幾次地催促桐生老板,詢問槍支的購置進度如何了——青登的神經還沒有粗到這種程度。
于是乎,青登只能先繼續等著了。
等哪天時機成熟了,再以旁敲側擊的方式,詢問桐生老板槍買得怎麼樣了。
說來滑稽,青登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接過其人生中的第一把手槍,不是從桐生老板的手上,而是從北原耕之介的斷肢上。
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他總算是實現了「配槍在身」的長久夙願。
自那以後,青登就一直將這把繳獲的左輪手槍揣在懷里,隨身攜帶。
只可惜,僅有6發子彈的左輪手槍被北原耕之介打掉5發,槍膛里只剩下最後的1顆子彈。
然而,手槍始終是手槍。
縱使只剩1發子彈,只要使用得當,也依舊能促成奇效。
直至今夜,這件深藏已久的「殺手 」,總算是派上用場。
用1發子彈換掉精通弓術、威脅巨大的法誅黨干部……不虧。
青登之所以在沖出工場時,順手撿起地上的和弓和箭壺,並非是想跟展開弓術對決,而是為了迷惑對方,使其誤判形勢。
從結果來看,青登的作戰計劃非常成功。
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
「仁王肯定是要跟我拉近距離,然後用弓箭射殺我」的想法,深深地植入他的大腦里。
自以為在20來米的間距里,青登根本來不及挽弓搭箭,從而放松警惕,給了青登拔槍的機會。
能夠在數百米之外取人性命的弓手,就這麼稀里湖涂地死在手槍之下……如此結果,既滑稽,又讓人感慨。
時代真的變了。
弓術練得再好,箭失射得再準,也難以抵御火器的降維打擊。
在前世的警校里念書時,青登的射擊成績一直不錯。
一年多沒踫過槍了,好在技術沒有退步,有驚無險地正中靶心,讓從一個陰沉冷漠的人變成一個心胸開闊的人。
盡管彈膛里已然空空如也,但姑且還是繼續把槍帶在身上吧,留個紀念也好……青登一邊心想,一邊將手里的空槍塞回進懷中。
他坐起身,檢視右小腿上的傷。
箭失雖未入肉,可它刮出的傷口卻絕不算淺。
血線如小溪般「汩汩汩」向外淌出。
幸而有「狂戰士+4」的加持,所以青登並不感覺很痛。
「狂戰士+4」的天賦效果之一,就是提高對疼痛、失血的耐受度。
青登撕下袖子上的一姐干淨布條,對小腿上的傷口做了個簡單包扎。
正當這個時候——
嘩嘩嘩嘩嘩嘩!
青登怔了怔,隨後連忙扭頭望向這陣突如其來的喧鬧聲所傳出的方向……即其身後的工場。
「怎麼回事……」
……
……
「啊啊啊啊啊!」
「殺!殺!殺!」
「都听到了吧?斬級一枚,賞金10兩!跟我上!」
……
忽然間,大量面容凶惡、身上紋龍畫鳳的雅庫扎,烏泱泱地涌入工場,加入戰場。
是清水一族的援軍!
這波突然殺到的人馬,兵力約莫6、70人,數量雖不算多,卻足以使工場內的戰況發生大幅改變!
在青登等人的奮勇 攻下,他們本已佔據上風。
可在被狙殺掉一批人之後,戰局的天秤便開始發生變化。
多虧了青登對的及時阻擊,才沒讓損害進一步擴大,使得「天秤」僅僅只是復歸「不偏不倚」的狀態。
然而,隨著眼下這批新的生力軍的加入,清水一族的兵力重歸百人以上,甚至比剛開戰時的人數還要多!
反觀青登這邊……他們僅剩20人不到。
「天秤」再度傾斜。
只不過這一次,它的傾倒方向發生180度的偏轉。
眼見敵方竟然來援了,左那子、以海老名為首的大鹽黨等人、以天倉梟大爺為首的新御庭番番士們,無不拉下臉來。
天倉梟蹙起眉頭,臉上聚起陰沉的烏雲。
他們這支隊伍,乃臨時捏合而成的「雜牌軍」,彼此間互不熟悉。
天倉梟只知道那個穿著女式劍道服的女人以及那個劍術很厲害的矮個子是青登的朋友,至于那倆中年人和那個耍鎖鐮的年輕人是大鹽黨的志士——這就是天倉梟對左那子、海老名等人的全部了解了。
促成此次合作的青登,算得上是這支「聯軍」的領導。
左那子和總司自不必說。
天倉,此次任務,你要盡心盡力地輔左青登,明白嗎?——因為天章院有令在先,所以天倉梟也願意服從青登的指揮。
至于大鹽黨的志士們……據天倉梟的觀察,海老名等人似乎都挺尊敬青登的,想來他們應該也不會對青登的號令心生抵觸。
值此局勢驟變之際,深孚眾望的青登理應挺身而出,重整秩序並設法提振士氣。
可眼下,青登尚未歸來,操持大局的重任都不知道該交給誰才好。
正當天倉梟一邊應付清水榮一的 攻,一邊專心思索對策時——
「 ~老先生,你還挺有本事的嘛,居然能跟榮一纏斗那麼久。」
他的身旁倏地響起一道清越的男聲。
一名青年踩著仿佛在自家庭院里散步的悠閑步伐,不緊不慢地走向天倉梟。
嗡!
剎那間,銀色的閃光映入天倉梟的眼簾!
天倉梟的童孔 地一縮,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苦無和脅差。
撲哧!
閃光沒入天倉梟的上身,隨即噴出如虹般的鮮血。
天倉梟緊咬牙關,強忍疼痛,邊捂傷口邊暴退,拉開間合。
——好快的刀……!
身為精通忍術、博聞強識的武者,天倉梟自然深知重傷他的這一刀,有多麼地恐怖!
天倉梟雖不敢自稱「武道高手」,但他對自己的身手姑且還算有自信。
然而,面對剛才的斬擊,他險些沒有反應過來。
幸而在刀鋒斬落的前一瞬間,他下意識地擺出防御架勢,使刀鋒的軌跡發生些許偏轉。
要不然,他的上下半身就要分離了……
——這人……很危險!
天倉梟如臨大敵地緊盯面前的青年。
「本能地擋了一下嗎……老先生,你確實很有本事呢,我欣賞你!老先生,你有沒有興趣入我麾下?」
「不可能。」
羅剎的話音甫落,天倉梟便不假思索地回絕道。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侍奉除殿下以外的人。」
「是嘛……那真是太可惜了。」
羅剎面露憾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最近真的很不受歡迎呢……」
「羅剎大人。」
清水榮一三步並作兩步地閃身至羅剎的身旁,向其恭敬行禮。
羅剎輕輕點頭示意,然後抖了抖手腕,振去刀上的血跡。
「榮一,橘青登呢?他在那兒?」
清水榮一聞言,頓時面露難色。
「羅剎大人,橘青登他……」
嗖!
驟然間,一柄打刀自斜刺里飛出,深深扎進羅剎前方的地面!
四濺的激烈風壓,吹鼓得羅剎身上的衣袍獵獵作響。
羅剎挑了下眉,旋即恢復回面掛微笑的澹然模樣。
「橘青登,我們又見面了。我就知道我們遲早會再次見面的。」
啪挲、啪挲、啪挲……
左足稍重,右足略輕的腳步聲。
濺滿鮮血的衣衫。
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容。
頃刻,那把倒插在地的打刀近側,出現一道頎長的身影。
卡察!
青登將越前住常陸守兼重一把拔回。
「廢話少說,放馬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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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allo∼(∠?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