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程曉露，你找我有什麼急事嗎？」
周燦溫和的問道。
「嗚嗚……我爸叫人給打了！」
她還沒開口，倒是先哭上了。
能理解，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位能量大的熱心腸醫生，處處幫助她。
在她心目中，早就把周燦當成了值得信賴和尊敬的靠山人物。
此刻她的父親被人給打了，她一個弱女子根本沒能力討回公道，向周燦求援時，就像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孩子找爸爸媽媽告狀。
情緒根本控制不住，通常都會傷心哭泣。
「誰打他了？你現在在哪里？」
「我在急診科的候診大廳這兒，剛才打您電話沒人接，我就想到您可能正在手術室工作，這才委托護士幫忙傳話。」
「行，在那兒等我，馬上過來。」
周燦迅速大步流星的朝著候診大廳走去。
急診科現在的業務起來了，候診大廳的病人非常多。
很快，周燦看到了程曉露那瘦弱的身影，正拿著手機焦急的等待著他的到來。
「程曉露！」
喚了一聲，她聞聲望了過來。
看到周燦的那一瞬間，她的眼圈情不自禁的紅了。臉上卻是露出找到救星般的希冀表情。
「周主任，我……」
「什麼都不用說了，你爸在哪里？現在人怎麼樣了？」
「我爸被扣在制藥部不讓走，好幾個人打他，我擔心出事，趕緊過來找您。」
「打你爸的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打他？」周燦也不會偏听偏信，制藥部的管理雖然混亂，但是他這個老板親自給程曉露的父親安排一間空間房居住，按理說不應該發生這種事情才對。
否則，這不是給他這個新老板上眼藥嗎？
當然，給她爸爸安排住房，並沒有親自出面，而是指派制藥部的一個分管領導辦的這件事情。
上次幫程曉露請假，也是找的這個分管領導。
程曉露是在藥品研發這個部門工作，黃主任是她的頂頭大領導。
她的上面有組長，技術主管。
因為制藥部以前是歸圖雅醫院管理，所以沒設技術總監這個職位。黃主任相當于技術總監，主要負責管理中藥草提煉、研發這一大塊。
必須吐槽一下制藥部以前的管理機制，技術總監正常情況下，肯定要從技術主管里面選拔人才。
但是圖雅醫院沒有這樣做。
而是套用醫院的管理模式，讓不懂技術的行政崗人員擔任技術總監這個職位。
上面的本意應該是覺得行政崗的工作人員在管理上更有經驗，能把制藥部管理得更好。
事與願違。
這些老油條們剛開始的時候，可能還兢兢業業的想著把手下的各個小組管理好。
時間長了以後，在權力的膨脹下，這些行政崗的工作人員擔任的都是要職，幾乎為所欲為。
要說整人，醫院的行政人員稱了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被整過的醫生護士，離職者難以計數。
不過也要看醫院，圖雅醫院因為有著一位英明的院長，目前還算風清正氣。
「黃主任說我爸爸偷東西，叫了制藥部的安保人員把他抓住。我爸爸辯解了兩句，他們就打人……」
兩人邊走邊說，盡快趕往事發地點。
不管她的爸爸有沒有做錯，先制止打人再說。
要是她爸爸真偷了東西，再按規矩處置。制藥部也好，醫院的安保科也罷，都沒有執法權，更沒有權力打人。
「你打電話報警了嗎？」
「打了。不過他們一口咬定我爸偷東西，而且人多勢眾，我擔心說不過他們，所以急忙找您過來幫忙。我可以保證，我爸真的沒偷東西……」
她說到這件事情時，既委屈，又氣憤。
兩人很快趕到了事發現場。
此刻圍著許多人，警察還沒到。
「大家都瞧瞧，就是這個人，免費住在咱們制藥部不但不懂感恩，居然還偷咱們制藥部的藥草。被我發現了，他還死不承認。這種鄉下人，就不值得同情和可憐。」
黃主任扯著嗓門極力向周圍的人解釋著事情的經過。
眾人對著程曉露的父親指指點點。
老頭此刻坐倒在地上，身邊有著一袋藥草。
「爸！您別怕，我找了周主任過來幫咱們主持公道。」
程曉露擠進人群，不顧一切的一把護在父親身前。
小時候，她的爸爸保護著她。
現在她長大了，父親老了，腿也殘疾了，變成了老弱病殘，她勇敢的反過來保護父親。
這一幕讓很多人看了都是心頭酸楚。
「程曉露，現在我宣布，你被開除了。格科長見你們父女可憐，特意騰出一間房供你爸爸居住，可是你們不但不懂得感恩，還偷制藥部的藥草。我們制藥部絕不是藏污納垢之地，現在對你做出開除處理。至于這個老東西偷藥，自會押送公安機關判刑。」
黃主任義正嚴詞的當眾大聲宣布道。
這個老油條做事、說話都是深諳其中的訣竅。從始至終都是站在道義的至高點上，狠狠收拾程曉露父女。
「我爸沒偷東西，這些藥是他從廢料桶內撿的。」
程曉露氣憤的辯解。
只是她一個弱女子，又只是一個普通技術人員，根本沒辦法與老奸巨猾的黃主任抗爭。
「哼，蛇從不認為自己有毒，老鼠從不認為吃的東西是偷來的。你爸爸是個賊，你也好不到哪去，偷了東西被抓住，不好好反省認錯，反而還在這里狡辯。懶得跟你廢話，等會把這個老東西移送公安，有什麼話，對警察說去吧！」
黃主任冷笑著，大聲駁斥。
瞧瞧人家這說話的水平。
潑髒水也是一個技術活。
居然拿老鼠來比喻她爸爸偷東西不承認是偷的。
這家伙有如此才華，不用在正道上，真是可惜了。
周燦要不是那天來制藥部悄悄巡視，正好撞見黃主任在辦公室威脅程曉露，他可能還真就信了黃主任的話。
現在嘛，他自然知道事出有因。
「大叔，這草藥是您在哪里撿到的，能告訴我嗎？」
周燦擠進人群，他蹲查看著那袋草藥。
「就在當頭那個放垃圾桶，拖把的房間。我到那里準備接點水喝，正好看到有人把一袋藥草扔進垃圾桶內。我問了那人，她說是做科研的廢料，不要了。然後我就趁她走了以後，翻看了一下那些草藥，有黨參、黃 這些，看上去還挺干淨的。這些草藥都很貴，我就想著撿回家，等到我老伴出院後，可以熬湯給她喝，補補身體。」
老頭認得周燦。
知道這是自家的大恩人。
趕緊把事情一五一拾的全說了出來。
「大家都听到了嗎？老人家這草藥是從廢料桶內撿的。人家為什麼要撿這些草藥？因為他的老伴腦溢血正在圖雅醫院救治，想著等老伴出院後，給老伴滋補身體。因為在農村人眼里，這些中草藥很貴，正常情況下根本不舍得買。現在看到咱們城里人把它扔掉，覺得太可惜了。」
周燦抓了一把袋子里面的草藥仔細看了看。
發現很多草藥都還很完整，不像是做過實驗的。
中草藥的提煉分兩種。
要麼熬湯從中提取有效成分，要麼打粉，再設法提取。
熬過的中草藥，即便烘干過也能一眼就分辨出來。
比如為了研究中草藥的藥效，第一輪熬湯稱為頭湯，然後還有第二輪，第三輪。會分別檢測它們的有效成分濃度。
「你是誰啊？我們制藥部處理小偷，還輪不到你來置喙吧？」
黃主任本來就只是一個中下層小領導，盡管知道制藥部已經換了老板，打包賣出去了。
但是從沒見過周燦的真容。
對于誰當老板，他並不在意。
因為制藥部的管理離不開他們這幫管理人員，誰當老板，他都還是照樣做他的主任。
「格科長呢？」
周燦不答反問。
目光掃過人群，並沒有看到格科長的身影。
「你到底是什麼人？格科長是我們部門的大領導，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黃主任听到這個年輕人提格科長的名字，心中多少有了一絲忌憚。
不過這件事情，他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錯。
幫制藥部抓小偷，即便抓錯了，那又怎樣？
仍然可以證明他對制藥部忠心耿耿，忠于職守。
「現場最大的領導是誰？」
周燦找不到格科長，就想著找一個大點的領導。
因為已經召集制藥部的高層開過好幾次會了，要是有人還不認識他這個新老板，那也就可以拜拜了。
「我就是這里最大的領導！」
黃主任的目光掃過現場，大多數圍觀者都只是制藥部的普通員工。
老虎不在，猴子稱霸王。
他這個主任倒成了現場最大的一個領導。
「這些廢棄草藥是歸你管嗎？」
周燦又問道。
「是又怎樣？你小子到底是誰？我們醫院的安保可不是吃素的。」
黃主任的態度那是相當跋扈。
「別管我是誰，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見這種不平事，我必須管。明明是你扔的廢草藥，卻誣陷這位老人家偷的，你是何居心？這麼做到底有何目的？」
周燦言詞鋒利的連聲質問他。
黃主任還能有什麼目的？
打程曉露的主意沒得程，打擊報復唄。
整人那一套，他最擅長了。
他要狠狠教訓程曉露，讓她知道天高地厚。到時候，不怕她不回來求他放過她爹。
黃主任的算計深著呢。
能夠當上領導的人，哪怕只是一個小領導，頭腦也要比普通人強很多。
至少為人處事那一套，已經有了幾分火候。
「啊唷，還真把自己當根大頭蔥了？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還在這里質問老子。保衛科的幾位兄弟，給我把他先控制住，等會好好審問一下，我看這人很可能與偷藥賊是一伙的。」
黃主任冷笑著，直接讓保衛科的保安動手把周燦制服。
保衛科的幾名保衛誰也沒動。
甚至還在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兩步。
黃主任察覺到異常，心中暗自尋思，這些保安可都是退伍兵，身手了得。
拿賊拿鬧事打人的家屬，那是相當厲害。
現在怎麼怕了這個年輕人呢？
「哥幾個，不用怕他。你們可是醫院的保安，保的就是一方平安。別看這小子身體高大，有幾塊肌肉，你們幾個人一起制服他，完全沒問題。再說了，實在不行還有辣椒水、電棍可以用嘛！」
黃主任狠毒的說道。
幾個保安仍然沒動，甚至與黃主任拉開了距離，以免引起周燦的誤解。
黃主任看到使喚不動保衛科的保安，下不來台，心中惱怒。
卻也不敢對這些保安怎麼樣。
他看了看自己大月復便便，一身肥膘的身板，親自上，怕是一個照面就會反被周燦掀翻在地。
制藥部的同事們都看著呢。
看到黃主任吃癟，不少人露出異樣的表情。
他們不敢明著嘲諷黃主任，心里面嘲笑一下誰也管不著。
「剛才毆打這位老人家，你們有份嗎？」
周燦揚頭看向四名保安。
「我們沒動手打人，只是把人控制住。黃主任踢了老頭好幾腳，打了兩個耳刮子。」
領頭的保安回答道。
「沒說謊吧？」
周燦听了後，看向這四人時面色稍緩。
「以我的人格擔保，絕對沒有說謊。周主任，要是沒什麼事，我們就先去別的地方巡邏了。」幾名保安顯然想要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瞧著周燦這架勢，明顯與這個老頭有著較為密切的關系。
他們被黃主任叫過來抓賊，那是本職工作。
只是現在發現事實與黃主任說的有很大區別，而且周主任臉色不善，目光中透著殺氣，他們四人可不想跟著黃主任一起倒霉。
在醫院找一份保安工作可是非常不容易。
很多中小型醫院的保安都是勞務公司派遣，只有圖雅醫院這種大院才設有保衛科或者是安保科。
招聘進來的保安各方面的待遇都很好。
所以他們非常珍惜這份工作。
「只要你們沒有毆打這位老人，我不會找你們麻煩。等會可能還需要你們出點力，先不要走。」
周燦對幾人澹澹的說道。
黃主任一听這些保安稱呼周燦為周主任，而且態度極其尊敬。
他心中頗有幾分嫉妒，大家都是主任，這些保安對他這個黃主任可是遠沒有對待周主任時那麼尊敬。
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誰？
黃主任滾動著眼珠，絞盡腦汁想著周燦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