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曹正國家中出來，周燦的心情多少有些低落。
女友的病，一天不治愈，對他來說就是一樁心事。
蘇淺淺把他當成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身為她的未婚夫，他有義務，也有責任幫她把病治好。讓她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那兩味主藥太過難尋，這大半年來，他已經想了許多辦法，始終沒有太大收獲。
有些東西，即便再有錢也難以買到。
因為市場上確實沒貨。
「七彩蟾蜍與紫背八角蓮，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買到。一直這樣干等著也不是辦法，明天還得打電話問問陳國禮老中醫，想想其它辦法。」
周燦一邊開車，一邊盤算著。
回到家，蘇淺淺坐在沙發上等著他。看到他回來，高興的起身迎接，幫他接東西，完全就是一個溫柔的賢惠妻子模樣。
「袋子很沉，你別提，讓我來！」周燦不讓她提重物。
「這是買的兩袋什麼呀？」
蘇淺淺等到周燦進屋後，關上門。
「我今天跟同事一起到川菜館吃飯，正好遇到兩個藏民。看他們的藥材沒人買，我就買下來了。」
這兩袋藥好幾萬塊錢呢。
具體怎麼處理，周燦還沒想好。
「哦，對了。這是我去拜訪一位重要領導時回贈我的禮物，說是一支野參，正好給你補補身體。」
周燦從懷里模出一個長條形盒子。
說實話，包裝不咋地。
他送了一些蟲草與鹿茸給曹正國，結果告別時，曹正國隨手從抽屜里拿了這麼一個長條形的小盒子送給他。說是一支野參，與周燦算是禮尚往來。
從曹正國回贈禮物給他，能看出並沒有把周燦當下級對待。
而是當成了朋友、差不多層次的重要客人來對待。
「謝謝親愛的！不過你工作每天那麼辛苦，要補也應該一起。要不我現在就切一點，泡水，我們各喝一杯。」
說著，她已經拿著盒子走向廚房。
人參屬于昂貴補品，乃是大補之物。
所以有經驗的人都會選擇分多次進補，而不是一口氣吃一整支人參。
補得太厲害，輕則流鼻血，重則傷身暴斃。
一般的富貴人家，買到真正的好參，通常都是切片後，取少量泡水或者搭配其它藥材，一次服用少量，分多次，長期進補的方式來滋補身體。
古代的王公貴族、地主老財，基本也都是這麼個吃法。
「哇，這野參好大呀！品質也是特別好。價格恐怕不便宜。」蘇淺淺驚呼著，拿著野參跑出來給周燦觀看。
周燦接過後，在燈光下細細打量，臉色凝重。
「上次我給你買的那支野參花了十六萬多，還沒這支一半大，成色也遠不及它。曹先生回贈我這麼貴重的禮物，下次得補回去才行。」
東西都已經收下了，退回去肯定不行。
周燦送給曹正國的那些藥材，最多也就值個兩三千。初次登門送禮，他也不敢送太貴重的，否則還以為行賄去的。
特別是這種退下來的高干，神經極為敏感。
當時收下這只裝野參的盒子，只覺得特別普通，甚至充斥著廉價感。真沒想到里面裝的人參品質如此上乘。
會不會是別人送給曹正國的禮物太多，收下後，壓根沒看過？
曹正國以為只是一支普通野參，這才隨手回贈給自己了？
有這種可能。
周燦的腦子飛速轉動著。
「沒事，你先切片泡水吧！我給他發條信息提一提就行了。」
收了人家的貴重禮物，要是還裝作若無其事，那是非常敗人品的行為。
哪怕不回禮，提一嘴，告訴對方，領了人家的情，我是佔了你便宜的，這也行啊！
「曹先生，謝謝您的貴重野參！如此貴重之物，受之惶恐。」
「此為紅參，能補腎養腎，滋補氣血。我留之無用，也許能緩解你女友的病情。」曹正國回了一條信息，並且言明贈送野參的深意。
周燦不由更加感激。
「謝謝您的厚贈！合什！」
果然，人家什麼都知道。收下也就收下了，以後再想辦法回贈就好。
人情來往，本就是這樣你來我往，才能一直長久。
「親愛的，這支參切開後，里面是紅色的耶，你說不會是放太久，壞了吧？」
蘇淺淺在廚房內說道。
「曹先生說了，這是紅參，就是送給你補身體的。」
周燦說完後，意識到說漏了嘴。
以她的冰雪聰明，腎病出現壞變化的事情，恐怕瞞不住了。
「我先去洗澡了！」
周燦找了個借口，拿著睡袍進了洗手間。
等他出來後，蘇淺淺已經泡好了參湯等著他。
「趕緊趁熱喝了吧！紅參的香味好像更濃一些哦，它泡出來的參湯特別好喝。」
蘇淺淺端著杯子遞給他。
很多人傻傻的分不清血參、人參、紅參。
血參又名丹參、紅丹參、紅根、紅大袍等等，但是沒人把它叫成紅參，因為它不配。
人參自不必說，一些年份老，品質好的人參高達上百萬一支都有。
好的人參經過炮制與人工處理後，便稱之為紅參。它的藥效比人參更強，價格也更貴一些。
周燦本意是不想喝的，想要留著給她喝。
但是看到她那關切的眼神，最終還是接過喝了下去。
也沒啥大的感覺，苦中帶甜，一股子濃濃的土腥味。幾乎所有的人參都是這個味。
要說與普通參湯的區別，這株紅參泡出來的湯更濃一些，入口之後，口舌生津，神清氣爽。
等到周燦喝完以後，蘇淺淺抱住他，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實話跟我說，我的病情是不是又惡化了？」
果然，她這麼聰明的女人，一點蛛絲馬跡就能被她推斷出來。
「情況還好，只是略微有些變化。我準備明天再帶你去找陳國禮老中醫問問。」
周燦知道瞞不住，索性說了。
「從你一回來，我就感覺到了。當時我還納悶，你為什麼突然買兩大袋中藥材。後面我就猜到，你可能是為了幫我尋找那兩味主藥。親愛的，謝謝你一直這麼愛我，寵我。」
她把周燦摟得更緊了一些。
「這不是應該的嗎？你是我生命的另一半，對你好，就是對我自己好。」周燦輕輕撫著她的秀發。
他能感受到蘇淺淺對他的那份信任和依賴。
也更加堅定了要想盡一切辦法治好她的信念。
……
第二天，周燦趕去醫院上班自是不提。
現在成了急診科手術室的主力，已經不能再輕易請假。
臨床科室的醫生、護士請假其實挺難的。
很多人的假壓了二十多天，上面各種借口拖著，就是不給休假。一方面，醫院確實忙，另一方面，行政科室的那幫人，就這德行。
喜歡用手里的一切權力，去刁難臨床科室的苦逼醫護們。
科室主任，在這方面有時候更過份。
周燦也就是地位特殊，潛力出眾，所以感受不到其中的殘酷與黑暗。
再加上圖雅的急診科，風氣還算不錯，婁主任也是勵精圖治，一心想著把科室建設得更強大。那種壓榨科室成員的事情干得很少。
急診科與別的科室比起來，本來就弱得一批，要是科主任還各種刁難、壓榨，醫護們一個個都會跑光。
大家好歹是高學歷人群，實在不順心，大不換家醫院工作。
圖雅醫院在醫學界的地位還是挺高的，走出去的醫護，外面都很認可。求到的職位自然不會太差。
又是忙碌的一天。
看著一位位遭受病痛折磨的病人，經過手術以後，得以解除痛苦，周燦感到十分欣慰。這讓他覺得非常有成就感。
整個手術組，經過昨晚的聚餐後，明顯團結了許多。
若說昨天只是表面上的團結，今天就是發自內心的那種融洽了。
馬曉蘭昨天一天，臉上其實並沒什麼笑容。
今天，她笑的次數可多了。
工作的積極性也明顯更高，就連接送病人進手術室，她都熱情了許多。
下班後，許醫生宣布道「你們所有的手術護士辛苦加一下班，把器械庫的物品清點整理一下。我今天進去看了看，縫線有的空了，有的擺放混亂。導尿管有兩包被拆開了，但是沒有使用，這種只能報物損。如果發現是誰這麼沒有公德心，浪費科室的耗材，扣工資50元一次，物品照價賠償，屢犯者科室內通報批評。」
每個科室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這就需要上級醫生們管理到位。
許醫生雖然只是主治醫師，但是實力擺在那兒，曾經好歹是外科最頂級的主任醫師之一。現在落難了，在急診科仍然是手術室的老大。
整個急診手術室都歸他負責。
哪怕是婁主任來了，也得尊重他的意見。
就好比護士有什麼問題，婁主任想要處理前，得先跟牛嵐護士長商量。
護士歸護理部管，也歸科室管。
听上去有些復雜，其實這跟分級管理有關系。
護士的總頭頭是主管護理的副院長。
並不一定是女的，有時候也可以是男的擔任。
護理副院長下面還有護理部主任，這位是實權人物。因為副院長平時很少管具體事務，但是主任管得很寬，也比較細。
主任下面才是是科護士長。
這個科護士長的地位並不低，算是一個科室的所有護士的老大。牛嵐就是急診科的科護士長，所以即便是婁主任，對她也要敬重三分。
牛嵐下面還有幾個普通護士長。
也有一些大點的科室，會設兩名科護士長，這里面靈活性很大。看醫院領導的安排，以及科室的運轉需求。
然後由護士們成立的護理管理委員會，也能管到護士。
大多數情況下，委員會的頭頭們都是背景硬扎。
其實很多年輕漂亮的護士長，與醫院的院領導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這早就不是什麼秘密。有的甚至為院長生下私生子的都有。
這些人背後站著院長，在醫院內無比強勢，也就能夠理解了。
從上述的權力架構可以看出，醫院純粹就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王國。一層管著一層，正常情況下，大院長是醫院最牛B的那個人。
不過大院長到了衛計局，甚至去市里開會時，又得裝孫子。
要不怎麼說，權力是個好東西呢。
圖雅醫院的急診手術室，人員並不多，管理相對簡單。
目前明面上只有一間手術室，實際上相當于分成了三間手術室，三張手術台同時進行手術。人員比以前肯定是多了不少。
這人一多，難免有些不自覺的。
許醫生一般不輕易發火，但是發起火來，相當可怕。
導尿管都是裝在密封袋內，無菌保存。
居然有人拆開袋子又不用掉，而且還不止一袋，這種行為相當惡劣。因為這個物損費直接從科室扣。
科室會從急診科手術室的績效里面扣。
相當于拿急診科手術室所有人辛苦賺的錢，在這里敗家，也難怪許醫生黑著一張臉。
兩根導尿管的錢不多，這種行為卻讓人很惡心。
許醫生臨走時，還頗有深意的看了馬曉蘭一眼。
因為馬曉蘭前天剛來急診科，表現不佳，手術間里面的常用耗材與器物，擺放混亂。為這事，喬雨還與她吵起來了。
有了這個前科，許醫生懷疑是她干的，也就能夠理解。
就好比某個人以前偷過東西，大家丟了東西，首先懷疑的就是此人。
「周醫生，請你相信我，這事跟我沒關系。」
馬曉蘭不敢跟許醫生爭辯。
只能找周燦訴說情況。
「沒事的，只要沒做過，你不用放在心上。許醫師雖然嚴歷，但是從不會亂冤枉別人。」周燦對自家老師的性格還算了解。
溫聲安慰著馬曉蘭。
「喬雨、曉蘭，你們要加班，我幫你們兩人訂個餐，一會忙完了自己吃。」
訂餐費一般都是自掏腰包。
周燦盡可能在些小事上給手下們一些照顧，讓她們感受到溫暖。
也更有利于手術組的團結。
「老大，不能厚此薄彼呀，也給我訂一個唄！」
羅士紳在旁邊酸酸的說道。
「去去去，你又不加班！」
周燦算是默認了老大這個稱呼。
叫他做師父，他不答應。做這些人的老大，沒問題。本身他就是這個手術組的組長。
挨了罵，羅士紳卻是露出開心的笑容。
就他那點小心思，周燦都懶得拆穿。不過這個小伙子能夠不像以前那麼拘謹、極度自尊，這是一個好的變化。
也是每個職場菜鳥的必然經歷。
臉皮薄、張不開嘴、怕被拒絕、被拒絕後無比失落、與同事相處過度謹慎小心，這都是大多數職場新人們的通病。
經過磨礪後，社會這所最好的大學能教會他們該如何去適應。
最終，他們也會一點點走向成熟。
許多學生都覺得社會險惡，其實只是成年人為了生存，各取所需，對利益的爭奪變得更白熱化而已。之所以覺得社會黑暗、險惡，是因為有一小部分人不講規矩，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
周燦給手下兩個護士訂了餐，去辦公室把手術記錄、醫囑查看發現問題及時修正，這才下班。
至于寫病歷、病程這些事，現在有了羅士紳，都是他這個實習生該干的活。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有些活，周燦也學會了甩給手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