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一些病情不太嚴重的慢性疾病。
家屬和患者的治療意願有時候很低，屬于可治可不治的心態。
這個環衛工的家庭經濟情況肯定不太好。如果有錢的話，早就拿出來給孩子治療了。也不必等到孩子的媽媽到外面打工一年多時間攢夠一筆治療費後，這才帶著孩子來看病。
孩子的父親出車禍身亡，有可能沒拿到任何賠償款。
或者賠償款僅夠支付搶救費用與喪葬費。
對于經濟狀況極差的一個家庭來說，一些病能拖就拖。
今天已經接診了兩位患者，而且都是指名道姓，奔著周燦來求診的。這讓他感到小有成就感。
要知道，兒科的門診系統里面，坐診的醫生分為五個級別。
分別是特需專家、知名專家、主任醫師、副主任醫師、普通門診。
很不幸，他就是排在最後面的普通門診醫師。
即便如此，他還沾著很多主治醫師的光。
在圖雅醫院，住院醫師想要開通門診號極為困難。只有少數像他這種特別優秀的幸運兒才有這個資格。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什麼，但是最低也要主治級別才能申請門診資格，這是全院醫生都知道的一個潛規則。
因為絕大多數高年資住院醫師申請門診坐診資格後，一直在排隊中。
哪怕是一些表現相當優秀的住院醫師，也是排隊一直排個三四年，都已經晉升主治醫師了，這才給開通。
還有，開通了門診資格也不代表一定就能坐診。
醫院會對醫生本人進行考核，門診質量不佳，差評率比較高，那就有點不幸了。門診號不會下掉你的，但是你會發現預約掛號欄是灰色。
這個基本就是打入冷宮的節湊。
听說超過一年不‘接客’，名字就會消失。但是在門診系統的醫生檔桉里面還能查到名字。
至于下次什麼時候放出來，很多人都說這是一個謎。
周燦這次得以破格提拔，直接超常規給他開通了門診資格，除了自身表現確實非常優秀以外，也有著上電視新聞的原因。
醫院高層肯定以利益為先。
不可能放著這個引流變現的機會白白浪費掉。
利益最大化，這是祝院長決定破格給周燦開通門診號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且還能以此來嘉獎周燦，醫院無需給付任何現金或者額外給周燦升職之類的獎勵。
可謂是一舉多得。
這個巨指癥的孩子剛走，又有人推門進來了。
周燦一陣欣喜，看來今天不會太慘。
眼下這個勢頭就很好。
「醫生，請幫我的孩子看看，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發燒，還老說胸口痛。」進來的是一對夫婦，男的頭發蓬松且凌亂如鳥窩，穿的牛仔褲滿是污垢，身上的白色短T恤更是看著就讓人倒胃口。
雙手倒是較為白皙，指甲長得與古裝戲里的老佛爺有得一拼。
張嘴說話時，露出滿嘴的黃牙。
那女的看上去同樣有點邋遢，頭發就只是隨意扎了個丸子，盤在後腦勺上。很多亂發漏得到處都是，她卻毫不在乎。另外，女的腳上穿著一雙拖鞋，髒髒的，看上去也有點雷人。
一般再怎麼不注意形象的女人，到公眾場合多少會穿得整潔一點。
兩人進來後，壓根不需要周燦招呼，直接就坐下了。
「孩子多大啦？」
周燦一邊觀察孩子的體形、臉色，一邊詢問道。
「三歲多，好像快四歲了吧！」
男的不太確定的扭頭看向女人。
身為親爹，兒子幾歲都弄不清楚。
女的翻著眼楮認真的想了想，隨後點頭道「三歲零七個月的樣子！」
「孩子平時有喝牛女乃嗎？」
「我們從不喝那些！」
男的搶著答道。
「孩子吃飯還正常嗎？」
周燦繼續詢問。
沒有助手與護士，他只能一邊問一邊自己記錄問診信息。
「也還好吧。平時一天吃兩頓還是有保障的。」男的這話讓周燦听了有點生氣。不過這對夫婦一看就不像正經人，他不準備多管閑事。
只是溫和的勸道「孩子還這麼小，一天只吃兩頓可不行。你看他這麼瘦，得讓他多吃點飯。有條件的話，可以做一些孩子喜歡吃的菜，最好營養搭配均衡一些。肉類、魚、蛋、豆類、新鮮蔬菜，都可以變著法的做給孩子吃嘛！」
他這話是對小孩的母親說的。
一般情況下都是女的做飯。
「好的好的，我們會注意的。請醫生趕緊給我兒子看看是什麼病吧！一會還有事呢！」男的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
周燦給孩子開始測量體溫等基本數據。
「孩子發燒有多長時間了？」
「兩年多吧，好像斷女乃後就一直有點發燒。嚴重的時候，臉色會有些潮紅。」
「看過醫生嗎？」
「沒事誰去看醫生啊！一進醫院就是錢。」
男的都噥道。
遇上這樣的父母，真有些無語。
「哎呀，燒得還挺厲害，39度8，快接近40度了。」周燦量完孩子的體溫，不禁對這個孩子的狀況充滿擔憂。
根據他的臨床經驗，長時間發燒，不管是低燒還是高燒，基本上都是嚴重疾病。
惡疾、重疾降臨在這麼小的孩子身上，看著真是讓人揪心。
「不是燒得厲害，用得著上醫院找你們看病嗎？掛個號，最便宜的都要十塊，你們賺錢可真輕松。」
男的剛進來時還挺禮貌。
多接觸一陣後，立刻發現此人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
「小朋友，讓叔叔看看你的胸口哪里痛！」
周燦掀起小男孩的衣服，結果發現這個孩子的月復部明顯不正常。
明明瘦骨嶙峋，肋骨根根畢現。
可是孩子的月復部卻是隆起，特別是上月復極為明顯。
這個部位屬于肝區。
聯想到小男孩胸痛癥狀持續了很長時間。周燦幾乎本能的反應，認為患者的肝髒很可能出了問題。
「我兒子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女子突然說了一句。
「喝水嗎？」
周燦听得心頭一陣發緊，這都是什麼樣的魔**母啊！孩子兩天沒吃飯了，發燒兩年時間，還一直胸痛，竟然從沒帶孩子看過醫生。
掛個號，十塊錢還嫌貴。
大醫院的普通門診號，現在基本都是這個價。也是最低定價了。
頭部的副主任醫師號，最低50元起步。普通的便宜一半，只要25元。
可是市場就是這麼邪性，越便宜，反而沒要。那個掛號費50的，三天以內的預約全部都已經沒有了。
「喝水沒問題。剛才來醫院的路上，看到別的小朋友喝酸女乃，他還嚷著要喝呢！給他買了一瓶，全喝光了。」
女子渾不在意的回答道。
「你們先帶孩子去查個血常規，再查個胸月復腔B超看看。」
周燦給他們開了兩項檢查。
本來還要開其它檢查的，但是沒敢多開。瞧這對父母不負責任的態度，開多了直接就可能把人給嚇跑。
「我們到哪交費啊？」
「在醫院的APP上面，或者拿著小票到人工收費窗口，自助繳費機上刷身份證，都可以。」周燦耐心的指導他們繳費。
那男的掏出手機操作了一番，隨後像是有人挖了他的一塊肉一樣大叫道「要一百二十塊錢啊，怎麼這麼貴？」
周燦的額頭直冒黑線，這已經很便宜了。
胸月復腔聯合CT還沒開呢。
查完了B超，看一下情況，如果情況不好，肯定得查個CT。到時候需要幾百塊的檢查費，這個男的怕是要砸桌子了。
兒科的前輩們果然沒騙他，獨立坐診的第一天就遇到兩位這麼奇葩的家屬。
「所有的診療費用都是由上級部門定價，我們醫院的每一項收費都是清晰透明。你們帶著孩子做完檢查，記得拿著結果回來找我。」
周燦覺得自己就不適合與這種難纏的家屬打交道。
感覺人都要少活好幾年。
「收費太貴了！」
男子嘴上罵罵咧咧，似乎還是操作著手機把錢給交了。
只是交錢時的表情，像是在割他的肉。
「你個小敗家子，一下花掉了老子一百三十塊，你知道不？」男子交完錢，沖著他的兒子罵。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一看號碼，男子整個人變得興奮。
「喂！三缺一是吧？好的好的，我正帶著兒子在醫院看病呢，馬上過來。等我，等我哈！」男子掛斷電話，看向女的。「我先走了，你帶著孩子看病吧！檢查費已經交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女的在後面跺腳喊他，連理都不理。
最終，女的一個人帶著孩子去做檢查。一邊走，還一邊罵那小孩「你個掃把星，害人精……」
周燦听得連牙根都疼，這對父母枉為人父人母，實在太可恨了。
深呼吸，平息內心的憤怒。
沒有一顆強大的內心，還真當不了醫生。
這時又有家屬帶著患者推門進來了。
「周醫生，我的外孫女這兩天突然出現吃東西嘔吐，全身沒力氣，頭暈，請您給看看！」進來的老太太穿著打扮都很講究，頭發應該染過。
因為老太太的臉上有著很深的魚尾紋、老年色斑，手背的皮膚更是皺巴巴的，但是一頭黑發，烏黑發亮。
找不到一根白發。
正常情況下，人的年紀超過三十歲就有可能長白頭發。
特別是現代人的生活壓力大，熬夜加班，各種焦慮，都容易讓人長出白發。
周燦的目光看向小女孩，七八歲的樣子，臉色蒼白無血，嘴唇同樣發白，雙眼無神，就像沒睡醒的人一樣。
「小姑娘，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不舒服的記得嗎？」
周燦故意與患者對話。
這麼做有著多重目的，比如診斷患者的神志是否清醒，听一听患者的嗓音是否沙啞，中氣足不足，有的患者如果存在呼吸道感染之類的疾病，一說話甚至還會引發咳嗽。
醫生有時候不經意的一些小舉動，其實已經在暗中診斷患者了。
「呃……大概從前天早上起床開始，就覺得有些頭暈，怕冷，然後到了晚上的時候覺得更加不舒服。總覺得像是暈車暈船一樣，胸口堵得慌。到了吃晚飯時，我更加不舒服了，最後就給吐出來了。吐完後，我覺得舒服了一些，但是不想吃飯。我就想躲在被窩里躺著，外婆把飯菜端到床邊喂我，沒吃幾口又吐了。」
小姑娘描述著發病經過。
「再後來，外婆連夜去藥店給我買了感冒藥，吃了後，我就躺在床上睡覺。睡到半夜，我記著作業還沒做完，想要起床做作業，卻怎麼都爬不起來。我當時就感到有些害怕，擔心自己會不會死掉，我就哭了起來。再後來，外婆過來了，坐在床邊陪了我一宿……」
真替這個小姑娘感到幸運，有這麼好的一位外婆。
比前面那對賭鬼夫妻強百倍都不止。
「您這個當外婆的可是比當媽媽的還貼心呢！」周燦笑著夸老太太。
「唉！那沒辦法呀，她爸爸媽媽都特別忙，經常全國各地出差。我正好退了休，也就幫著照顧唄！不過我這外孫女呀，從小就特別懂事，做作業讀書，從來不要大人操心。在學校或者外面有什麼好吃的，她自己舍不得吃，也要留著帶回家給我吃。」
老太太說起外孫女，滿臉的笑容。
換作任何人有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都會與老太太一個德行。
小姑娘都病成那樣了，半夜還想著起床做作業。
真的令人特別感動。
「您的外孫女啊，就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真羨慕！」周燦與家屬的溝通挺愉快。
他開始給小姑娘測量體溫、血壓、呼吸計數等等。
還需要注意听患者呼吸時是否有痰鳴聲，胸月復其它異響等等。
有的患者呼吸時會發出用指甲擦毛玻璃一樣的聲音，或者胸腔內有異響等等。
這些都需要引起警惕。
在患者眼中，感冒就只是一個小病。但是在醫生眼里，感冒只是一個綜合病征的名字而已，很多感冒的危險程度絲毫不遜色于癌癥、白血病這樣的重疾。
流感每年收割走的人命，僅國內就超過九萬人。
對于十四億人來說，九萬人不算什麼。
但是對于任何一個家庭來說，九萬人死于感冒，這意味著給九萬個家庭帶去難以承受的災難。
特別是一些兒童的死亡，對家庭的傷害幾乎是毀滅性。
周燦發現患者的體溫38.7度，這已經在發燒了。而且屬于中熱。
醫學上，通常把發燒分為四個等級。低熱在37.1-38度之間，中度熱是38.1-39度之間，高熱主要是39.1-41度之間。如果體溫超過41度以上屬于超高熱。
只要是高熱患者，就必須想辦法保護好頭部，采用物理降溫的方式比較常見。
主要防止燒壞腦子。
有不少家長因為疏忽，或者不重視孩子發燒，等到孩子高燒41度以上仍不采取有效措施。或者因為孩子發燒通常在晚上，想著等到第二天白天再帶孩子去看醫生。
這些都是非常危險的行為。
有的孩子因為一場感冒發燒，從一個聰明活潑的孩子變成了傻子。
實在太可惜了。
有經驗的家長通常會給孩子的額頭敷上一條打濕的毛巾，用來降溫。這個辦法屬于物理降溫中常用的有效方法之一。
但是必須注意過一陣子換一條毛巾。
因為敷的時間過久，毛巾即便是濕的，也會被體溫加熱到一定溫度。它的散熱效果將大打折扣。
最穩妥的辦法還是把孩子及時送醫院，請專業的醫生與護士來處理。
這個小姑娘出現發燒，嘔吐，畏寒，頭暈，乏力多種癥狀，與感冒的癥狀高度相似。但是她吃了感冒藥沒有效果，這才到醫院求診。
周燦意識到，患者的病征候看似與感冒相似，很可能並不是感冒。
老太太的眼楮有些紅腫，像是傷心哭過後形成的。
估計是看到外孫女病成這樣，過于擔憂，這才背著孩子偷偷哭腫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