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冷心中雖然十分惱怒，臉上卻是笑容依舊。
好歹是個留學博士，不可能因為這麼點沒憑沒據的事情與周燦吵起來。
「單醫生這是帶了個新學生嗎？」
杜冷的目光似是不經意的落在周燦臉上。
單醫生轉頭看向周燦，笑道「他是剛輪轉到骨外科的規培生，是否讓我帶教還不知道呢！」周燦如此優秀，主任親自帶他都有可能。
她只是個剛晉升的主治醫師，帶帶普通規培生還有可能。
周燦這麼妖孽，不一定輪得到她。
「哦，原來是這樣啊！這位周醫生我認識，與我正好同一期參加規培招聘。說起來還是挺佩服他的，當初拼著考試遲到，把一位急性心梗患者給救了。醫院給他加了10分的醫德分，于是他成功拿到了今年的規培考試第一名。」
杜冷嘴上說著佩服，臉上卻沒有任何欽佩的表情。
這斯的用心很是險惡。
其實就是為了告訴單醫生，周燦的規培考試第一名是因為道德加分才獲得的，憑借的不是真本事。
「不管怎麼說，他一個本科生能拿到總成績第一，那是真不容易。」
杜冷果然包藏禍心。
繞了半天，就是變相的貶低周燦。
說完了醫德加分的事，又重點提了周燦的低學歷。
「唉，這年頭本科生的成長潛力普遍有點低！可惜啊……」杜冷搖頭嘆氣，一副替周燦感到惋惜的貓哭耗子嘴臉。
「單醫生，我還有事，先走了。」
杜冷這麼一番騷操作，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方設法的降低周燦在單醫生心目中的印象分。
一個沒潛力，沒本事的規培生，在帶教老師面前是沒什麼存在感的。
受到的待遇與那些精英級的規培生也是天差地別。
杜冷經過周燦身邊時，沖他微笑道。
「周醫生不用太擔心，就算在其它科室的規培中沒學到什麼本事，也不影響你將來的工作。反正你最終要回到急診科工作，那兒對醫生的要求很低。」
周燦面無表情，只是從鼻孔里嗯了一聲。
這已經算是給足了杜冷面子。
在他眼里，就算海歸博士又怎樣？有真本事還能當個對手。
如果就只會玩弄心機，手底下的本事很虛，連給他當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他寧願與那些滿嘴髒話的粗俗之人打交道。
也不願意與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浪費時間。
杜冷露出一絲奸計得逞的陰笑，揚長而去。
只能說，他低估了周燦的能力。
周燦到骨外科的時間雖然還不足兩天，但是已經打開了局面。憑借真本事，獲得了單醫生、申主任的初步賞識。
坐冷板凳的機率已經非常小。
……
他們四人吃完飯，很快又回到手術室繼續奮戰。
杜冷的那些話，沒對周燦造成任何影響。
單醫生仍然讓周燦當一助。
在接下來的手術中，周燦一直表現得十分出色。其他規培生眼瞅著這樣下去不行啊，再不爭取一兩次表現的機會，怕是只有被淘汰的份。
于是他們紛紛爭取在手術中的一些表現機會。
單醫生最多讓放權讓他們止血或者縫皮。
結果，幾輪下來，單醫生再也不給他們機會。
原因無它，另外五個規培生與周燦比起來差得太遠了。放著一個主治級的一助不用，反而讓一些規培水平的菜鳥在那里瞎折騰，除非她的腦子有病就差不多。
接近下午五點的樣子，單醫生指著光幕上的檢查報告對幾個規培生說道「這是一位股骨頭壞死的病人。現在可以清晰的看到已經失去了血供，它會像枯死的樹木一樣，很快干枯，塌陷。」
周燦听得很認真。
對于骨外科的知識，他自認為很是淺薄。
三個月的骨外科規培，應該可以狠狠的幫他填補這塊短板。
讓他熟悉大多數骨科疾病的治療，以及病理，發病機制。
他希望剩下的33個月的規培期結束後，再回到急診科，能夠有能力幫急診科快速壯大。
這也是他對婁主任、許醫生做出的承諾。
「股骨頭壞死，該怎樣治療，有誰知道嗎？」
單醫生向六個規培生提問。
「置換整個髖關節！」
「骨頭壞死，應該只能置換，再無別的辦法吧！」
听完規培生們的回答後，她輕輕搖頭。
「我在醫書上看到過一種方法，知道大概原理，但是具體的手術並不清楚。」
周燦回答道。
「哦，你說說是什麼方法？」
單醫生也想看看周燦的知識是否足夠淵博。
「置換人工髖關節，是最後迫不得己的手段。還有一種費用更低的挽救手段，叫做植骨。這個植骨分為兩種，一，使用帶血管蒂的骨瓣植入到壞死的股骨頭內，這種植骨方法操作難度大。二，如果骨頭壞死不是特別嚴重，可以鑽孔後用碎骨填充，減輕骨內壓的同時，還能誘導壞死的股骨區域恢復血供，。」
周燦發現平時多看書，好處非常多，關鍵時刻就能用得上。
開卷有益，乃是古人留下的金玉良言。
「嗯，回答得非常不錯。我們今天要給這位病人做的手術就是使用帶血管蒂的骨瓣進行移植，爭取救活病人壞死的股骨頭。」
單醫生宣布這個手術方桉時，臉上帶著濃濃的自豪。
听名字就知道這個手術的技術含量極高。
她一個新晉的主治醫生能夠完成這麼難的手術，確實值得驕傲與自豪。
病人很快被推進了手術室。
麻醉醫也是匆匆趕到。
骨外科這邊使用麻醉醫生的頻率非常高。
沒辦法，它做的很多手術都是大手術。
腰麻與全麻，都必須由專業的麻醉醫生操作。
到得這種級別的手術，風險也是非常高。
病人的年紀不算特別大，只有三十五六歲的樣子。是個體型較為嬌小的女病人。
她的下半身蓋著一塊毯子。
在醫生眼里，病人不分男女。像這位病人，手術時連褲衩都不能保留，她的心里面肯定有些難為情。
但是與解除病痛比起來，這種小節，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麻醉醫熟練的給病人檢查後，直接對她實施全麻。
可能也是考慮到病人的感受，才會對她實施全麻術。
正常來講，她這個手術實施腰穿硬膜外麻醉也是可以的。
「麻醉實施成功，病人體征平穩，可以進行手術。」
麻醉醫例行公事的匯報。
單醫生做了多台手術，一直顯得比較輕松。
此刻，她的表情相當凝重。
「這個手術分兩個大步驟。先是確認受區股骨頭的壞死程度。如果壞死程度輕微，可以直接鑽孔植骨。但是像這位病人的股骨頭壞死已經很嚴重，僅依靠減輕骨內壓的植骨方式很難湊效。這就需要幫助它建立新的血供。」
她一邊教學，一邊操作。
這種較高難度的手術觀摩機會，不但對六名規培生充滿吸引力，就連唐、何兩位住院醫，也是認真觀看學習。
周燦因為充當一助，近水樓台先得月，學習時佔了很大便利。
可以更清楚的了解每一個手術步驟。
「先確認受區需要植入的股骨頭大小。然後游離出一到兩組血管。」
她拿起手術刀，直接劃開病人的表皮、脂肪層。
周燦在旁邊趕緊止血。
顯現出已經有些塌陷的股骨頭後，唐醫生上前幫忙一起拉鉤，暴露更充足的手術視野。
這一步，最難的就是游離出兩組血管。
她小心翼翼的操作著。
游離第一根動脈血管時，還算順利。
在旁邊幫忙拉鉤的周燦卻發現她的游離技術比較弱。只有住院醫級別，根本沒達到主治這一層級。
分離術畢竟屬于高等醫術，練習難度大，提升速度緩慢。
她能有現在的水平，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可能很多主治醫生的分離術還不如她。
當她游離第二根靜脈血管時，因為情況過于復雜，股骨塌陷，大幅增加了游離出靜脈血管的難度。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她的汗水不斷從額頭涌出。巡台護士不停幫她擦汗。
可以看到，單醫生盡管戴著頭罩，但是她額角等處露出的少許發絲已經全部被汗濕了。
「不行，這根血管的游離難度太高了。恐怕得請申主任親自過來操刀才行。」
她嘗試多次後，不但進展緩慢。
游離出來的血管也是很馬虎，有幾次還差點弄破血管壁。
「幫我聯系一下申主任！」
這是對巡台護士說的。
她暫時停止了手術。
電話很快打通了。
「老師，我遇到棘手的事情了。這個病人的股骨頭壞死超乎想像的嚴重，游離受區血管時，難度太高，我的水平達不到，可能需要請您親自過來操刀。」
這就是論有一位實力強大的老實的重要性。
在關鍵時刻，向自家老師求救的成本最低，也最靠譜。
向別的上級醫生求救，礙于醫院規則，可能會出手幫你擦。
一頓臭罵少不了。
還有可能被降權，以後限制類似的手術準入資格。
就像周燦的老師是許醫生。
直接電話號碼留給他，並且告訴他，哪怕是夜半三點鐘，出了事，也可以叫他過去幫著擦。
你半夜三更叫別的主任試試？
「那行吧，我等您！」
她有些無奈的結束了通話。
周燦在旁邊听得還算清楚，申主任好像正在主持一台重要的大手術，根本抽不開身。
這事就有些難辦了。
申主任一時半會趕不過來，病人光著 ，身上開著個口子。
手術遇到困境，主刀的單醫生因為水平有限，無法解決，只能讓病人干等著。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申主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過來，單主任的臉上充滿愁容。
她是真的沒想到手術難度會有這麼高。
現在騎虎難下，把她愁壞了。
「單醫生，能讓我試試嗎？」
周燦壯著膽子提出請求。
他很清楚，單醫生連切開表皮的機會都不肯給他。
這種游離血管的重要工作，又怎會讓他上手？
單醫生盯著周燦，目光凌利。
「你說什麼？」
「我說能讓我來游離這根血管嗎？在急診科，我游離過腸子。」
周燦趕緊把自己的成功經驗搬出來。
「什麼手術需要游離腸子？」
她盯著周燦的眼楮問道。
「闌尾切除術！」
這個手術她沒做過，但是知道大概的手術步驟。
確實需要分離網膜與腸管。
難度還不低。
「你有把握？」
「不敢說十成把握，九成以上吧！」
單醫生正在天人交戰，到底要不要讓這個自告奮勇的規培生上手試試？
畢竟周燦一直表現特別優秀。
最終，她決定冒險讓周燦試試。
這個有一定風險，但是還在承受範圍內。
萬一周燦表現糟糕，她立刻叫停就行了。
「你試試吧！不過一定要小心，沒把握立刻停下。如果你敢逞強，胡來，我直接取消你的規培資格。」
這話嚇唬的成分更大。
她應該沒能力取消周燦的規培資格。
最多就是給予一定的處罰。
畢竟周燦也沒干什麼傷天害理，不可饒恕的事情。
「單醫生，您真的決定讓他嘗試嗎？他畢竟只是規培生啊！」
唐醫生努力勸阻。
因為出了事故，他也多少會受到一些牽連。
「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一個人的眼楮不會騙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強大的自信，讓他試試吧！」
單醫生解釋道。
周燦站到了單醫生的位置上，從器械護士手中接過手術刀，開始游離那根靜脈血管。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眾人看到周燦的沉穩架勢，便已經明白，他可能是真有這個本事。
一刀！
血管沒事，成功游離出了一小截。
單醫生竄到嗓子眼的心，頓時落了地。
當周燦進行第二刀時，她的心又跟著懸起。精神也是高度緊張，目光死死睚著周燦手中的刀。
只要有一絲不對勁，她便會立刻叫停。
「呃……這，這，真的是游離血管嗎？怎麼感覺像是在削甘蔗皮？」
她發現周燦每次出刀都是干脆利落。
壓根不像她那麼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的心，像是坐上了過山車，隨著周燦的手術刀不斷起落。
由不得她不緊張。
因為出了事，她要負責。
周燦的動作越來越快。那根很難游離出來的靜脈血管，到了他手中，就跟玩似的。僅用了五分鐘左右，便成功將它游離下來了。
要知道，單醫生游離第一根動脈血管，難度還沒這麼高，仍然足足花了近半個小時。
雙方的差距太大了。
她可是主刀和主治醫師啊！
而且游離血管非常考驗術者的分離術。
「單醫生，這根血管分離好了！」
周燦準備讓出位置，把手術刀交還給護士。
「干得漂亮！還沒弄完呢，周醫生繼續。」單醫生笑著對他說道。
眾人這才從極度震驚中恢復清醒。
看向周燦時，就像在看著一個怪物。
「我滴個乖乖，在手術室四年了，還沒見過這麼厲害的規培生。我說，周醫生，你給大伙說句實話，到底是不是規培生？」
唐醫生也算是高年資住院醫師了。
此刻看完周燦分離那根高難度的靜脈血管，實在太震撼人心了。
便是申主任親自過來主刀，估計也就這個水平。
速度還不一定有周燦那麼快。
「我們這批規培生完了！遇上這麼個妖孽，還怎麼比嘛！」
這人說出了所有規培生的共同心聲。
「我們不是在與一個規培生競爭，而是在與一位主治醫師競爭。」
另一位規培生郁悶且無奈的說道。
「哪有你們說的那麼夸張！我只是正好在游離方面比較擅長而已。」周燦謙遜的笑著辯解。
「周醫生擅長的方面還真不少，穿刺、止血、縫合、游離……這還只是與你接觸一天。後續誰知道還會冒出多少個擅長？同志們，我認輸了。不是我慫，而是對手太強了。」
那個看片子頗有水平的規培生一臉頹喪的說道。
「好了好了，你們要夸周醫生，也等做完這台手術再說。誰都不許再閑聊了，免得影響到周醫生做手術。」
單醫生強制讓所有人噤聲。
不然，這些人夸上周燦半個小時都不帶歇氣的。這手術還做不做了？
游離血管可是風險極高。
萬一影響了周燦，導致出點事故，她得負這個責。
周燦接下來繼續游離血管。
一根、兩根……
快要游離完最後一根的時候，申主任急匆匆趕過來援救徒弟——單醫生。
剛進手術間，定楮一看，差點嚇尿。
怎麼換了個陌生的年輕男醫生在主刀？
「單丹，怎麼回事？」
「老師，您來啦！」單醫生看到老師過來，趕緊打招呼。「周燦醫生的分離水平很高，我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才能做完手術，于是就讓他試一試。結果您也看到了，他做得很好。」
單醫生解釋道。
申主任的目光盯著周燦的手術刀，心中的震驚一點不比其他人差。
「我的那台手術並沒有做完，只把最緊要的手術部分做了，便讓一助接手頂一頂。想著過來先幫你把那根血管游離好。沒想到卻給了我一個意外驚喜。周燦醫生果然是名不虛傳，怪不得就連咱們大外科的謝主任都多次提及。」
說到提及二字時，咬音有點重。
感覺謝主任應該不是夸周燦，而是惱火周燦在急診太能干，做的手術太多了。
然後可能找外科的其他主任醫師們商量對策。
當然，這種商量肯定是關起門進行的。
不會允許外傳。
「他的名氣大到連謝主任都知道？」
單醫生有些驚訝的問道。
「他一個人在急診科的手術量，一個月超過千台，上個月更是高達1200台以上，你說他的名氣大不大？」
申主任看向周燦時，目光全是打量怪物的眼神。
以前他還覺得謝主任調查的結果有水份，一個剛參加三個月的規培生而已，怎麼可能強到那種程度？
此刻，眼見為實。
他徹底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