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副主任捋了捋額頭上的幾縷灰發，眉頭皺得很深。
「從目前的檢查結果與病人的病征來看，心髒、肝、肺等重要髒器都沒問題。肝血管、心血管，基本可以排除畸、病變的可能。頭部CT掃描，接近腦干位置，似乎有一血管瘤。另外，顱內壓監測，明顯高于正常值。所以我認為病人昏厥的病因在頭部。」
他給出診斷意見後，似乎有點不自信，怕被打臉。
目光投向棕色卷發的女主治醫師「艾醫生，因為這位病人的情況特殊，是位身懷六甲的孕婦。你平時接診的孕婦急診比較多，你的意見呢？」
急診科是一個工作強度非常高的科室。
一般的女醫生根本抗不住。
不說別的，光是兩天一輪的夜班，就足以讓很多35歲以上的醫生吃不消。
艾醫生擁有較為豐富的全科診治經驗，又是稀有的女醫生，在急診科這個落後科室就像寶藏一樣珍貴。
「孕婦並無子宮肌瘤、出血、胎盤前置之類的風險疾病，我也傾向于昏厥病因在頭部的診斷意見。她的血壓這麼高，像個炸藥庫，隨時可能被引爆，得想辦法盡快降下去才行。還有，胎心率從接收進來到現在，短短的十幾分鐘內從116下降到了105，這非常非常危險。」
她用了兩個非常來提示所有人，胎兒現在的處境比大人還要更危險。
幾位上級醫生心頭陣陣發沉，臉色也是變得更加凝重。
術業有專攻。
韓副主任診斷出了孕婦的大致病灶範圍，艾醫生卻發現胎兒非常危險。
所以說，遇到一些病情復雜的病人，多科室的醫生聯合會診很有必要。每人擅長不同的領域，聯合起來，可以取長補短，防止重大疏漏。
就在這時，婁主任的手機響了。
此時被電話打擾，他露出一絲不耐煩的表情，模出手機皺眉看了一眼，隨即來了個川劇大變臉。
表情變得無比恭敬。
迅速劃過屏幕，接听。
人也是站得筆直。
瞧他的反應便能猜出必定是領導一類的大人物打來的。
「祝院長您好，我是急診科婁敬山，請指示。」
「好的，我們一定盡全力搶救。」
「目前病因尚未明確，還只初步鎖定可能是顱內血管有問題引起的。孕婦月復中胎兒的胎心率已經跌破110，相當危險。」
婁主任把病情向祝院長通報了一下。
我國的胎心率正常值是120-160之間。胎心率低于110，已經相當嚴重。
「明白！」
簡短通話後，婁主任把手機收入袋中。
「這位孕婦的身份非同小可，祝院長命令我們一定要不惜代價，不惜人力給予搶救。神內、神外、婦產科，馬上就會派人過來支援。各位，咱們急診科一直被其它科室瞧不起，都加把勁，爭取在其它科室趕到前把病因找出來。不然少不了又要被他們奚落。」
病人到底什麼來頭？
居然能夠讓祝院長不惜同時調動三個最頂尖的科室醫生前來救人。
婁主任拿起病人的資料再次查看著。
「再去催一下實驗室，血檢結果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參考依據。」
「好的。」
葉婷婷小跑著去催血檢結果了。
能夠讓祝院長親自過問的病人，非富即貴。
這個富，可不是身家千萬、過億，而是巨富。一般的身家千萬、上億的富翁到圖雅醫院求診，別說驚動祝院長這等級別，便是科主任這個級別都很難搭上話。
通常情況下，身價過億的人物，在政商兩界都會有一定影響力。
認識一兩位權勢官員再正常不過了。
孕婦的來頭比身價過億的人物還要大得多。
誰還敢怠慢？
上級醫生們一個個都是馬力全開，恨不得立刻把她治好，立下大功。
這可是名利雙收的好機會。
周燦倒是不在乎功勞，更沒想過要巴結誰。
他心心念念想著的就是把這1點診斷經驗值賺到手。
最近兩天跟著許醫生混急診科手術室，手術經驗值賺得飛起。
唯獨賺取診斷經驗值的機會極少。
因為許醫生不坐診，除了搶救室就是手術室。
周燦的目光落在孕婦身上，高高隆起的肚子，說明胎兒的營養供應相當不錯。
孕婦的檢查資料，他已經在腦子里過了很多遍。
韓主任、艾醫生的診斷意見，其實說了等于沒說。
因為病人的病因仍未找到。
周燦走到病床前，揭開孕婦的上衣看了看孕婦的月復部。
上面已經爬了多條妊娠紋。
色澤看上去較淺。
說明這些妊娠紋的出現時間還不長。
理論上來說，這位高齡孕婦應該還是第一次懷孕。
36歲，結婚早的女性都已經快要當女乃女乃了。
她這麼大年齡才懷上第一胎，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公眾人物，為了追求事業。比如女明星，又或者大公司的高管等等。
第二種，身體有基礎疾病，不允許懷孕。或者一直懷不上。
到底屬于哪種情況，周燦覺得有必要了解清楚。
孕婦現在處于昏迷狀態，根本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外面那個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家屬？
周燦盯著女子的臉看了看，覺得外面那老太太與她有那麼一點點像。
「許醫生，我出去找家屬了解一下孕婦的病史。」
「去吧！」
許醫生欣然同意。
「小周又有了發現嗎？」
婁主任記得周燦昨天也是通過詢問家屬，然後找到了孩子連續多次休克的原因。
此刻，診斷沒有重大進展的情況下，他對這個立過大功的規培生，多了幾分希冀。
「沒有沒有，我就是覺得有必要把病人的病史補充一下，可以給各位上級醫師提供更詳細的診斷依據。」周燦連忙否認。
這麼多主任、主治醫師都沒查出病因，他一個規培生看幾眼就能查出來。
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
他最多也就是診斷思路與別的醫生不太一樣，發現了一些別的醫生認為無關緊要的線索方向而已。
孕婦昏厥，沒有哪個醫生會去花費寶貴的時間精力研究孕婦肚皮上的妊娠紋。
周燦的腦回路一向比較獨特。
來到搶救室外，老太太仍在緊張的期待著結果。
「請問您是曹琴女士的家屬嗎？」
周燦發現老太太手上戴的手表是一塊很有年代感的老上海機械女表。
從這個細節可以大致推斷出她是個念舊的人。
「嗯，我是她母親。請問我女兒怎麼樣了？」
老太太打量了周燦一眼，態度頗為冷澹，氣場尤為強大。
這個老太太絕不是普通人。
「還在搶救中。」
周燦用這句萬能套話來回答。
「我在門外看見你們一群醫生圍著我女兒各種檢查、討論，卻始終沒有任何實際救治行動。你跟我說實話，別打官腔。」
老太太不好湖弄。
比一般的家屬精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