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黑蘭城外圍已經構建起防御工事，迫擊炮和機關槍全部架起來。
中軍大營之中，袁彬將最新線索匯總︰「根據線報，帖木兒汗國、黑羊部落、白羊部落各自出動了大量人馬，將會從南、北、東三個方向發起進攻，看樣子是準備瓜分德黑蘭。」
朱祁鎮盯著輿圖，說道︰「不管來多少人，我們只管以逸待勞，彈藥緊張，不要浪費，專門打密集陣型！」
李珍回道︰「請皇上放心，三個方向都布置了重火力，諒他有千軍萬馬，也絕不可能突破防線一步！」
朱祁鎮點頭道︰「城里的內應都控制住了嗎？」
袁彬道︰「回皇上，全部內應都揪了出來，目前都在我們的監控之中，只待戰事一起，立刻將人抓起來，陣前祭旗！」
朱祁鎮想了想，又問道︰「三千營兵力是怎麼布置的？」
李珍回道︰「三個方向各自派各一千人，不過，隨著戰事展開，三條戰線的兵力隨時可以調換。」
「重火力呢？」
「回皇上，請看布防圖！」
李珍又拿出一張放大比例的輿圖，以德黑蘭城為中心，外圍布設著三道防線。
「北面是黑羊部落，他們曾見識過重機槍的威力，必然有所防備，因此，臣將北面大路上埋了地雷，並準備了五門迫擊炮，等敵人進入雷區，用火炮轟擊地面，引爆地雷。」
「南邊是白羊部落，由于地形以丘陵為主，不適合大規模沖鋒，敵人有可能分兵，臣已經派人將眾多小路口用巨石封堵，只留下一個大的豁口，這里準備了兩挺重機槍，三門迫擊炮。」
「兵力最充足的是帖木兒汗國，根據斥候回報，此番大致出動了五萬騎兵，因此，臣在東面防線準備了三挺重機槍，還有十二門迫擊炮，並在防線前方挖了十幾道壕溝，延緩敵人的沖鋒速度。」
朱祁鎮不斷點頭，這三家可不是什麼同盟關系，此番雖然共同起兵，無非是垂涎德黑蘭城罷了，誰都不想拱手相讓其他兩家。
若是說這三家同心協力，恐怕做不到。
如此一來，便可以逐個擊破，甚至不需要考慮對方互相之間的援助，因為他們誰都盼著另外兩家死傷多一些。
「戰術很好，不過，戰場上瞬息萬變，如果朕來不及下達命令，卿家在前線可自行決斷，無論什麼手段，無論什麼戰術，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擊潰敵人！」
李珍行禮，道︰「臣遵旨！」
朱祁鎮又看向袁彬，道︰「錦衣衛隨時待命，必要的時候執行斬首行動！」
袁彬躬身行禮︰「臣遵旨！」
一切準備就緒，接下來，便是等。
山雨欲來風滿樓，看到前線的明軍整裝待發，整個德黑蘭的百姓都知道，這里即將發生一場激烈的戰斗。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人關起門來，置身事外。
無數百姓來到明軍陣地，送來糧食和極為稀缺的羊肉。
其實，這里的羊肉並不稀缺，只是貴，原本只是貴族專屬，平民是沒資格享用的。
自從東方人來到德黑蘭，百姓們的生活逐漸好轉，就連極為奢侈的羊肉都被端上餐桌。
無論是黑羊部落，白羊部落，還是蒙古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來到德黑蘭之後只有搶掠和殺戮，從來沒有將百姓當人看。
百姓是最容易滿足的，他們只想吃飽穿暖，僅此而已。
就是這麼簡單的訴求，卻已經成為一種奢望。
直到明軍的到來，他們才真正過上了人的日子。
好日子才剛剛到來，沒有人願意失去。
德黑蘭新城建設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議政廳、學堂、醫館、商業街……
這些建築物已見雛形，當做工的百姓看著壘到一半的學堂，暢想著自己的孩子將來能在這里讀書，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
他們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糧食拿出來，送到前線的明軍陣地。
剛剛入伍的新兵也被派到前線，只是作為預備隊，他們將近距離觀摩明軍是如何作戰，這一場戰爭將成為他們終生的財富。
終于，三路大軍陸續到來。
黑羊部落五萬大軍駐扎在城北三十里。
帖木兒汗國五萬精銳騎兵駐扎在城東二十里。
白羊部落三萬大軍駐扎在城南二十里。
整個德黑蘭頓時陰雲密布，似乎被噩運籠罩。
三路大軍誰也沒有率先發動攻擊，而是原地觀望，都在等另外兩家率先進攻。
大戰在即，德黑蘭城開始實行管制。
全城戒嚴，不得隨意出入，甚至走在大街上都會被盤問。
如此一來，頓時有人坐不住了。
「站住，干什麼的？」
「我……我是巴迪爾，去教堂冥想。」
當地人大多已經掌握了部分日常用語，平時做一些簡單的交流問題不大。
明軍巡邏的是一個小隊，隊長鄭坤來到巴迪爾身前，上下打量一番，說道︰「在家里不能冥想嗎？皇上有旨，不得隨意出入，快回去！」
「軍爺，您就讓我去吧，我每個禮拜日都要去教堂，不然……主會怪罪的！」
巴迪爾苦苦哀求，神色十分虔誠。
鄭坤怒目而視︰「笑話！莫非你去教堂冥想，敵人就能撤軍嗎？」
「我會祈禱，讓主保佑我們的軍隊，打敗敵人！」
話都說到這份上，鄭坤也很無奈，擺擺手，道︰「快去快回！」
「是，謝謝軍爺！」
巴迪爾點頭答應，然後快步來到教堂。
在他身後，鄭坤對一名士兵小聲吩咐道︰「去把人盯住了，別打草驚蛇。」
當晚，袁彬領著萬通來到御前。
「你是說，那個教皇也通敵？」
朱祁鎮面色沉重，若是一般人也就罷了，可這個教皇不好動，事情有些麻煩。
萬通道︰「回皇上，是小旗官鄭坤巡邏時候發現的，巴迪爾是黑羊部落的內應，臣早就已經查實。今日發布了封城的命令，此人無法出城，便去了教堂，就是想通過莫拉維將情報傳遞出去。」
「莫拉維又是如何傳遞情報的？」
「他養了信鴿！」
萬通將手里的布袋往地上一甩，掉出兩只鴿子。
朱祁鎮撿起一只，發現鴿子腿上綁著一個小竹筒，打開後，里面是一張非常小的羊皮紙。
再看看鴿子的傷口，是羽箭所傷。
「在哪里射殺的？」
「城北陣地上，不過，還是放走了一只。」
朱祁鎮拿著羊皮紙，問道︰「上面寫的是什麼？」
萬通回道︰「臣已經找魯尹看過了，說的是城中彈藥空虛，應搶佔先手。」
朱祁鎮笑道︰「還好你們放走了一只，要是都打下來，消息還送不出去了！」
袁彬問道︰「皇上，是否行動？」
「那還等什麼，抓人！」
「關于莫拉維……」
「暫時管不了那麼多，抓起來再說！」
「遵旨！」
舊城區夜深人靜，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有些個吃瓜群眾扒著窗戶去看，只見大街上全是錦衣衛，明火執仗，闖進一處民宅。
「你們做什麼？」
巴迪爾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抄起一把尖刀。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是白天那名巡邏隊長，鄭坤。
「放下刀！」
鄭坤臉色冷峻，眼神中全都是殺氣。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為什麼闖入我家？」
「明知故問！」
鄭坤冷笑道︰「你私通外敵，出賣城中百姓，死到臨頭了！」
「我沒有！」
巴迪爾額頭全是冷汗，拿刀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你不承認也沒用，白天你去找了莫拉維，隨後莫拉維放信鴿出城，只可惜，信鴿被我軍射殺，證據確鑿，還想抵賴嗎？」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去冥想……」
巴迪爾神色大駭，雖然堅持不承認，但是聲音越來越小。
「啪！」
鄭坤一腳踢過去，正中巴迪爾手腕，手中的尖刀掉在地上。
「鎖起來，帶走！」
喀啦啦一陣鐵鏈聲，巴迪爾被鎖的結結實實，押了出來。
與此同時，還有幾處民宅也被錦衣衛闖進去，不由分說，將人抓起來就走。
大教堂已經被人圍住，萬通親自率隊來抓人。
「這里是教堂，你們是在褻瀆神明！」
莫拉維不斷大吼大叫，用以掩飾眼中的恐懼。
萬通不解道︰「他說什麼？」
魯尹如實翻譯，然後問道︰「萬大人，莫拉維是德黑蘭的教皇，百姓們心中的信仰，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卑職建議，還是以大局為重。」
「大局為重？」
萬通不由得笑出了聲︰「你的意思是，我抓了他，德黑蘭就亂套了？」
魯尹鄭重地點了點頭，道︰「還請大人尊重當地的風俗民情。」
「我來問你，教皇是做什麼的？」
「是當地教會首領，神的使者。」
「那好，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教皇是誰任命的？」
「當然是……神的意思。」
「那個神長啥樣，你見了嗎？」
「萬大人，這種事還請莫要開玩笑。」
「你沒見過是吧？我見過！」
萬通突然收起臉上的笑容，說道︰「你口中的神就是黑羊部落，那個動不動就來劫掠，殺人的黑羊部落！」
魯尹不解道︰「萬大人，您這話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
萬通看向大教堂，面色鄙夷，道︰「這個教皇勾結黑羊部落，為其提供情報，你沒有發現，每次都是等你們手中有了錢糧，黑羊部落才來劫掠嗎？」
魯尹愣住，他的官階太低，對于今天發生的事並不知情。
听完萬通的話，頓時臉色大變。
難道……莫拉維真的私通外敵？
萬通沒心思陪他思考人生，當即下令︰「拿人！」
十幾名錦衣衛沖進教堂，片刻之後，將捆得跟粽子一樣的莫拉維帶出來。
此時莫拉維還在大喊大叫，只不過，萬通等人听不懂，便不做理會。
魯尹沖上前來，問道︰「你有沒有給黑羊部落提供情報？」
莫拉維頓時閉上嘴，並且低下頭。
魯尹見狀，更是氣不可遏，抬手就是一巴掌。
「說話，有沒有這回事？」
莫拉維直接被打懵了，作為教皇，誰見了自己不是畢恭畢敬，魯尹平日里更是如此，今日竟然對自己動手……
「你娘的，老子跟你這麼多年，怎麼沒發現你竟是黑羊的探子！」
莫拉維終于開口道︰「我也不想的！」
魯尹冷冷道︰「怪不得黑羊部落每次劫掠，從來不踏進教堂一步，我還以為他們敬畏神明，沒想到……」
莫拉維帶著哭腔，說道︰「如果我不答應，他們就會殺了我，還會毀掉教堂，我……我也不想的……」
魯尹冷哼一聲，道︰「這樣的教堂，還是毀掉的好！」
翌日清晨，城中百姓得到消息，明軍將在陣前處決城中的叛徒。
總共是十五個人，其中便包括教皇莫拉維。
這個消息傳開，頓時人人震驚，他們平日里敬重的教皇，竟然是出賣他們的人。
指揮使孫繼先親自監斬，魯尹作為副官，細數在場之人通敵罪行。
輪到莫拉維的時候，還拿出信鴿作為證據，以及信鴿腿上綁的密信。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可是，當他們看到信鴿和密信，臉上的疑惑漸漸變成憤怒。
魯尹看著莫拉維，問道︰「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莫拉維知道自己死期臨近，求饒已經沒用了，便大喊道︰「黑羊大軍將至，你們都別想活！」
「我們能不能活，就輪不到你操心了。」
「魯尹，你以為跟著東方人能得到什麼好處嗎？我告訴你，這里不歡迎他們，你等著吧，當他們敗走之時，你會死的很慘！」
「我就算是死了，也是為保衛自己的家園而死，而你……背叛了我們，你會下地獄的！」
「我只是想保住教堂，保住對神的忠誠，我有什麼錯？」
「你可以去死了！」
魯尹回過頭來，說道︰「孫大人，可以行刑！」
孫繼先點頭，下令︰「斬！」
明晃晃的鋼刀揚起，鮮血噴濺，十幾顆人頭落地。
周圍的百姓親眼看到教皇被斬首，臉上卻沒有任何憐憫之色。
是的，時代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