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益黑著臉,一甩衣袖︰「告辭!」
說完之後,轉身便走,可是,剛推開門,就看到面前站著兩名彪形大漢,手中持刀,滿臉猙獰之色。
張益回過身來,滿臉怒容︰「楊旦,你真的要造反?」
楊旦神色冷峻,向著門外那兩名壯漢揮了揮手。
那兩人會意,關上房門,繼續守在門外。
張益又說道︰「謀逆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要想清楚了!」
楊旦輕蔑一笑,道︰「我又不起兵造反,談何謀逆?」
「你方才說的那些話,是何意?」
「張兄,你身為內閣次輔,當朝第二號人物,怎的如此湖涂?」
張益更是一頭霧水,問道︰「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楊旦搖了搖頭,嘆道︰「你我二十年的兄弟之情,今日便說說心里話,我來問你,自大明開國以來,咱們這些為人臣者,什麼時候停止過和上面那位的斗爭?」
張益搖頭道︰「吾輩讀書人當為天地立心,為蒼生立命,為萬世開太平,朝堂之上,君臣相得益彰,何來的斗爭?」
楊旦不禁好笑,又問道︰「那好,我再問你,我朝太祖皇帝為人怎樣?」
張益不明所以,稍加思索後,便說道︰「太祖皇帝以布衣之身起家,消除暴元統治,文韜武略無人能及,稱之為千古一帝也不為過。」
「你這都是贊譽之詞,難道就沒有其他想說的?還是說……你壓根就不敢說?」
「我有何不敢?」
張益有些急了,說道︰「太祖皇帝為人殘暴,洪武四大桉,受牽連著數以萬計,百官苦不堪言,這便是過!」
「哈哈,哈哈!」
楊旦突然仰天大笑,然說道︰「你說的沒錯,就算是太祖皇帝,殺人不眨眼的暴君,進入晚年之後,老虎沒了獠牙,不還是老老實實受人擺布?」
張益神色駭然,道︰「你這些話又是從哪里听來的?太祖皇帝晚年如何受人擺布?」
屋子里只有兩人,楊旦也不再掩飾,說道︰「張兄,你出身低微,有些事迄今為止你沒看明白,也沒人跟你提起,這不怪你。」
張益雙眉緊皺,卻沒有反駁。
大明的底層百姓,能夠吃飽穿暖已經是奢侈,更別提讀書了。
因此,只要能參加科舉的,無一例外都是地主士紳,至少家里有余糧,有能力供養子弟讀書。
張益便出身于普普通通的鄉紳之家,在當地並非名門望族,只是個小地主。
這樣的出身,在士大夫階層,確實只能算低微。
楊旦是前任內閣首輔楊溥之子,自幼便與各種達官顯貴打交道,對張益的出身,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卻一直不以為然。
在他心中,張益是自己老爹一手提拔起來的。
今日講話挑明,心里反倒痛快許多。
「今日沒有外人,我便告訴你,懿文太子是如何薨的!」
張益聞言大驚,指著楊旦,甚至有些發抖︰「你……你在說些什麼?懿文太子不是病逝的嗎?」
楊旦冷笑,道︰「他若不遷都,如何能暴斃身亡?」
張益只感覺渾身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太師椅上,臉色慘白。
當官到了他這個位置,自然會知道很多常人所不知道的事。
關于懿文太子朱標的死因,朝廷內外確實流傳著一些說法,只不過,沒有證據,他便當作是流言蜚語,未作理會。
今日听楊旦說出這番話,好似掉進了冰窟,渾身發冷。
楊旦的父親楊溥曾任內閣首輔,而且親身經歷過建文到永樂朝的變故,他對于前朝一些事情,必然了解的多些。
傳言懿文太子朱標暴斃,就是因為遷都!
朱元章在南京定都的時候,天下還在大亂,他能控制的地盤有限。
後來坐穩了江山,由于南京的戰略縱深易攻難守,不適合做都城,便開始考慮遷都。
甚至考慮過老家鳳陽,後來還蓋了一座宮殿。
洪武二十四年的七月,朱元章先是調了五千富戶遷到西安。
僅僅一個月之後,朱標也過去了。
十月份,朱元章又調了宋國公馮勝,穎國公傅有德和梁國公藍玉去給朱標幫忙,這就很可疑。
太子出門考察,又不是去打仗,需要這麼多強力武將保護嗎?
由此可見,朝堂之上對于遷都是反對的,而且反對者很多,力量很大,不容忽視。
十一月,朱標考察結束,回到南京,朱元章正式宣布遷都西安。
這時候的朱元章已經六十五歲了,他已經將所有的權力都移交給了朱標,遷都的事自然也是朱標在忙活。
然而,僅僅五個月後,年僅三十五歲,正值壯年的朱標突然沒了!
相關記載只說是重病不治,由于朱標沒有正式登基,也就沒有單獨的起居錄,連死于什麼病都沒有詳細記載。
有人私下里說起,朱標暴斃是被人謀害。
可是,張益一直認為這樣的說法只是流言蜚語,不值一提。
卻沒想到,今日被楊旦重新提起,而且看他的意思,不像是假的。
張益感覺心頭拔涼拔涼的,問道︰「這些話是恩師說的?」
楊旦根本不避諱,點頭道︰「正是!」
張益倒吸一口涼氣,又問道︰「你告訴我這些,是什麼意思?」
「這算什麼?」
楊旦再次冷笑,說道︰「我就再告訴你一件事,懿文太子薨,儲位空虛,太祖皇帝曾對百官言,國有長君,社稷之福,燕王類朕,朕欲立之,何如?」
張益更是震驚,問道︰「你是說……太祖皇帝曾有意傳燕王繼位?」
楊旦說道︰「這便是我要跟你說的,皇帝想立誰做儲君,這天下大位要傳給誰,不是他一人能決定的!」
張益還是不相信, 地搖頭,說道︰「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我不信!」
楊旦擺了擺手,道︰「太祖皇帝臨終前還給燕王下了一道敕令︰朕之諸子,汝獨才智克堪其任。秦、晉已薨,汝實為長。攘外安內,非汝而誰?」
「大位到底要穿給誰,不必我說的了吧?」
「你……你究竟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