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清化城。
此去京師何止萬里之遙,捷報送出去,怕是最早也要等兩個月以後才能得到朝廷的回復。
這時候,就體現出朱祁玉的重要性了。
他先是從雲南、廣西等地調集了一部分官吏和讀書人,委派到安南各地,臨時接管民政。
軍隊方面,全部由張輔控制,原安南國恭王黎克昌從中協助。
除了一些重大舉措,比如說安南改交趾之後,主官該怎麼選,則需要等朝廷下旨。
其他的,朱祁玉現場就給安排的明明白白。
好歹也干了兩年監國,對于治理天下,也算是頗有心得。
安南百姓剛剛得知被明軍佔領的時候,又驚又怕。
以前安南改交趾的時候,明朝官員對安南人並不友好,甚至有一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感覺。
可是,這一次親身經歷,大明的官員接手以後,不但沒有盤剝壓榨,反而降低了賦稅,又重新分配了田地,這就讓他們的態度立刻發生轉變。
偶爾有些地方,被原來的貴族把持著,準備抵抗一波,還不等張輔出兵,黎克昌就把人滅了。
他現在鐵了心跟大明混,說好的給個國公頭餃,誰敢搞事情,讓自己做不成國公,無異于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朱祁玉居中策應,各項事宜推進地井井有條,接下來,就是和佔城國接洽,商談有關港口出讓,以及貿易、關稅等問題。
大明剛剛開了海禁,此時正是需要拓展航道,尋找貿易路線,佔城國地理位置優越,是進入西洋的必經之路。
陳瀛匆匆而入︰「殿下,範景隆回來了!」
朱祁玉有些詫異,問道︰「這麼快?」
按照路程來算,範景隆一行抵達佔城,再回到清化,來回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這才半個月,怎麼就回來了?
陳瀛苦笑道︰「出事了!」
「哦?」
朱祁玉臉色變了變,問道︰「出了什麼事?」
陳瀛招呼人,將範景隆帶進來。
朱祁玉詫異地發現,人是被抬著進來的。
「此人是山間獵戶發現的,據說是從墜落懸崖,掛在了樹上,才撿回一條命。」
範景隆努力地抬起頭,有氣無力地說道︰「殿下,殿下……」
朱祁玉皺眉,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佔城王,派兵在半路攔截,我等殊死抵抗,卻因寡不敵眾,最終,最終……」
「你說什麼?」
朱祁玉大為震驚,佔城王竟然半路截殺自己的親爹?
範景隆努力點了點頭,說道︰「老佔城王被斬首,潘鵬……也死了,下官且戰且退,卻被逼到懸崖……」
朱祁玉黑著臉,問道︰「摩訶貴和玄珍公主呢?」
「摩訶貴保護老佔城王,身中數刀,當場斃命,玄珍公主被擄走,生死不明……」
陳瀛上前道︰「殿下以前的擔心是正確的,那佔城王為了坐穩這個位子,連自己的親爹親叔叔都不放過,真他娘的沒有人性!」
朱祁玉心中想的卻不是這些,佔城王安排兵馬伏擊,是為了王位,無論再怎麼血腥,都是他們的內部的紛爭,可是,範景隆和潘鵬所代表的,乃是大明,他們連大明官員都敢殺,這又說明什麼?
莫非……此人忘了自己的囑托,沒有及時亮出身份?
「遇到佔城兵馬的時候,你有沒有表明身份?」
範景隆臉色委屈巴巴,說道︰「說了啊,我和潘大人當場表明身份,說我們是大明的官員,奉旨出使佔城,可是,他們根本不听啊!」
這時候,陳瀛忍不住說道︰「如此說來,那佔城王豈不是要造反?」
事情到了這般地步,朱祁玉也不敢擅自做主,便吩咐下去,召張輔、沐斌等人前來清化,共同商議。
畢竟涉及到兩國外交,如果處理不當,後果會很嚴重。
然而,眾人還沒商議出結果,佔城國來人了。
此人大家都認得,就是那個會說漢話的梵來。
「佔城國左哨營指揮梵來,拜見大明郕王殿下!」
陳瀛上前,問道︰「梵來,我大明待你佔城國如何?」
梵來回道︰「恩同再造!」
「既然知道,你們那個佔城王,為何派兵截殺我大明的使臣?」
梵來趕忙說道︰「這其中定有誤會,摩訶盤茶陛下派遣下臣前來,就是為了說明情況。」
「哼!」陳瀛冷哼一聲,道,「你倒是說說,什麼情況?」
梵來拿出一封信,說道︰「佔城境內有盜匪橫行,誤傷了天朝使臣,還擄走玄珍公主,摩訶盤茶陛下得知此事後,立即派兵清剿,救出了公主殿下,這是摩訶盤茶陛下親筆國書,請郕王殿下過目!」
陳瀛接過書信,拿到朱祁玉面前。
朱祁玉打開後,掃了一眼,然後說道︰「你的意思是,攔路截殺我大明使臣和老佔城王的,只是盜匪?」
梵來附身道︰「正是!」
「梵來!」
朱祁玉將信放到一旁,說道︰「自佔城反攻安南開始,你就和我們在一起,從一個底層軍官,成長為左哨營指揮,平心而論,我大明待你不薄吧?」
「殿下恩情,下臣永記在心!」
「既然如此,你跟我說句實話,那些人真的是盜匪嗎?」
梵來額頭冒出冷汗,卻堅持道︰「確是盜匪無疑!」
朱祁玉臉上帶著慍色,說道︰「若真是盜匪,我大明可以不追究,不過,這份國書之中,只說了兩國交好,對于事先說好的港口和通商相關事宜,卻閉口不談,這又是何故?」
「這……」
梵來遲疑了一下,說道︰「請殿下恕罪,這些……下臣不知情……」
朱祁玉冷冷道︰「既然如此,來人,把此人暫且扣下,等佔城王什麼時候兌現了許諾,再放他走!」
「殿下,不要啊!」
梵來大驚失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陳瀛一臉鄙夷道︰「不過是暫留你些時日,又不會虧待了你,怕什麼?」
「不……不行啊!」
梵來神色焦急,說道︰「我的父親母親、老婆孩子,都在佔城,如果我不能及時返回,他們……他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