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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蹴鞠比賽

南京城郊外,梅林雅苑。

這座宅院坐落于一片梅林之中,其主人乃是工部右侍郎梅林榮。

只不過,這個工部右侍郎前面還要加上南京二字。

別看兩者同級同品,可是,一旦加上了南京二字,基本上就成了半退休狀態,除了兵部還能忙活一下,其他部堂,基本上就是個閑職。

梅林榮本是永樂十五年的進士,早年間因治河有功,三十五歲的時候便升任至工部右侍郎,也算是年輕有為的典範。

可是,就在這一年,他的仕途突然中斷。

永樂二十一年,太宗皇帝朱棣病重,護衛指揮孟賢等人勾結欽天監王射成及內侍楊慶的養子偽造遺詔,打算偷偷毒死太宗皇帝,廢掉太子朱高熾,擁立趙王朱高燧為帝。

在此期間,一個叫高以正的謀士酒後說漏了嘴,無意間將事情透露出去,被錦衣衛的總旗官王瑜得知。

王瑜乃是太子黨,得知此事以後,立即向太宗皇帝告發,緊接著,孟賢等人伏誅,而王瑜因功升任為遼海衛千戶。

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里說,乃是謀反,至少也要摘去爵位,貶為庶人。

可是,時任太子朱高熾不忍看到自己的弟弟落難,便極力為他辯解,朱高燧趁勢將所有罪責推月兌到了底下人的身上,把自己擇的干干淨淨。

朱棣也不願將自己的兒子趕盡殺絕,此桉最終把主謀孟賢等十三人全部誅三族,趙王朱高燧僅僅是禁足半年,命其在家里讀書養性,不得外出。

這個孟賢,便是梅林榮的大舅子。

所謂的誅三族,第一族乃是孟賢的妻子、兄弟姐妹及配偶;

第二族乃是孟賢的父母、叔伯及其配偶;

第三族乃是孟賢的子女及其配偶。

梅林榮的一房小妾是孟賢的妹妹,按大明律法,他也在三族之內。

為此,他幾乎散盡家財,尋了無數的關系,最終靠著一紙偽造的休書,勉強月兌了罪。

然而,事情遠沒有結束。

官場上,永遠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你佔著位置,別人就上不來。

想要往上走,只有兩種可能,要麼高升,要麼下去,把位置給人讓出來。

梅林榮受到此桉的牽連,往上走是不可能了,但是,往下走的空間很大啊!

不說別的,就把你是孟賢妹夫的事抖出來,就夠你受的了。

最終,梅林榮調任南京,遠離權力中心,事情才慢慢澹下去。

南京的生活就閑多了,于是,梅林榮在郊外買了一塊地,種上梅花,又建造了一處小院,平日里和朋友喝喝茶,聊聊天,倒也悠然自在。

今日,便有兩位重要的客人到訪。

第一個,乃是白蓮教護法楊雄。

另一個,則是一名年約三十多歲,身穿儒衫,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任憑誰也想不到,此人便是令人聞風色變的海上巨寇,三頭蛟沉浪。

這時候,門簾一撩,王慶海匆匆而至,問道︰「老爺,您找我?」

梅林榮點點頭,說道︰「將你在京師的所見所聞,和兩位客人說一下。」

「哦,好!」

王慶海看向兩名客人,半低著頭,說道︰「小的將炭敬送到了高閣老府上,正準備回程之時,卻听說京師中出了些事,便多留了幾日。」

楊雄眉頭一挑,問道︰「何事?」

「據坊間傳聞,朝廷準備和安南國開戰了!」

「你具體說說,都打听到了什麼?」

「說是安南和佔城國打起來了,佔城國的使臣跋涉萬里,來到京師,請求大明援助,然後朝廷就派出靖安郡王出使安南,還听說啊,南京的兵馬都要跟隨靖安郡王一道同行,這不是打仗是什麼?」

楊雄和沉浪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同時露出驚喜之色。

梅林榮擺了擺手,說道︰「好了,你下去吧。」

「是!」

王慶海剛一離開,楊雄便忍不住說道︰「朝廷要動南京的兵馬,真是天助我也!」

沉浪輕輕一笑,說道︰「這還不止呢,淮安府治河征募的民夫,已經超過十萬了。」

「好,好啊!十萬人若是反了,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楊雄激動地站起來,繼續說道︰「到時候,山東的兵馬要忙著去淮安府平叛,我等主力奇襲南京,則大事可成矣!」

沉浪依然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說道︰「楊護法,不知貴教主何時現身,該談一談正事了!」

楊雄點頭道︰「沉兄放心,兄弟這就回去稟報教主!」

「好,在下隨時恭候佳音!」

卻說王慶海離開院子之後,兜兜轉轉,來到城外的一處茶棚。

這里經常有過往的商旅經過,攤主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永遠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

王慶海要了一碗涼茶,攤主端過來,說道︰「您還要點別的嗎?」

「不用了……」

緊接著,他用很低的聲音說道︰「梅林榮在郊外別院招待了兩個人,他們似乎對靖安郡王出使安南很感興趣。」

攤主笑呵呵地問道︰「這兩人叫什麼,以前來沒來過?」

王慶海端起茶碗,四下瞄了一眼,眼見沒人注意,便繼續說道︰「以前倒是看見過幾次,可是,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在梅家做事,不該問的不能問太多。」

「好 ,您慢用!」

當天晚上,一封情報送到南京城的錦衣衛,緊接著,馬不停蹄地送去淮安府。

…………

淮安府,黃河大堤。

黃河,中華大地的母親之河,經過長達萬里的奔襲,自淮安府一帶,奪淮河匯入黃海。

由于黃河在流經黃土高原的時候,攜帶了大量的泥沙,下游水流逐漸變緩,泥沙沉積,導致河道淤塞,進入雨季,便出現了連續大範圍的潰決。

根據淮安府的奏疏,黃水浩瀚奔騰,水面橫寬數十里甚至數百余里不等,泛濫所至,一片汪洋,遠近村落,半露樹梢屋 ,即漸有涸出者,亦俱稀泥女敕灘,人馬不能駐足。

工部左侍郎王永和來到淮安府之後,立即招募六萬余農夫,治理水患。

他本來還擔心,如此一來,花費的錢糧實在太多了,卻沒想到,皇上一道聖旨下來,說六萬人哪夠,起碼十萬,至于錢糧,不需要擔心,只要能治理好河道,多少錢都無所謂!

與聖旨一道前來的,還有剛剛北伐歸來的內閣大學士于謙。

王永和倒是不擔心于謙搶功,畢竟治理河道這種事,自古以來,無功便是過。

治理好了,自然要記上一功,可倘若治不好,平白耗費大量錢糧,就算皇上不降旨怪罪,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看的。

可是,于謙一來,一系列操作卻把他驚呆了。

首先是頒布新詔令,服徭役變成招工,本來是無償勞動,現在不但給工錢的,每天還管飯,又將前面欠的工錢全部補發,一時之間,百姓們踴躍報名。

對于這條舉措,王永和除了心疼錢糧,倒也沒什麼意見。

畢竟這治河款是朝廷出,花錢又花不到自己頭上,你願意花就花唄。

可是,接下來這一條,卻讓他很是不解。

從各隊的民夫之中,選拔精裝者,組建蹴鞠隊,每個旬日進行一場比賽。

而且,還設立了賞銀,第一名賞銀二百兩,第二名賞銀一百兩,第三名賞銀五十兩。

王永和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意思?

還蹴鞠比賽,你是嫌工期太長嗎?

這要浪費多少工期?浪費多少銀子?

他曾嘗試和于謙談及此事,可是,于謙表現的很決絕,大致意思就是,你按我說的辦就行了,不用問那麼多。

王永和也是無奈,誰讓人家的官比自己大,只好按照人家說的執行。

不過,他卻悄悄寫了一封奏疏,將于謙在治河現場辦蹴鞠比賽,兀自浪費錢糧的事添油加醋描述一番,差人送回京師。

如此一來,後面皇上追究起來,也是你于謙一意孤行,我反正是勸過了,你听不听那就是你的事了。

因而,當朱祁鎮一行人來到淮安府的時候,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這日正值旬日,偌大的治河現場卻沒有開工,而是都在觀看蹴鞠比賽。

場面空前盛大,堪比後世的世界杯現場。

朱祁鎮混在人群中,觀看了一會兒,卻沒看出什麼意思來。

蹴鞠和後世的足球有些相似,也是一群人踢一個球,就是游戲的規則有所不同。

東漢李尤的《鞠城銘》有所說明︰「圓鞠方牆,彷象陰陽。法月沖對,二六相當。建長立平,其例有常︰不以親疏,不有阿私;端心平意,莫怨其非。鞠政猶然,況乎執機!」

大致的規則就是在球場中央豎立一根高三丈的球桿,上部的球門直徑約一尺,稱之為風流眼。每隊十二或十六人,分別稱為球頭、驍球、正挾、頭挾、左竿網、右竿網、散立等。比賽時鳴笛擊鼓為號,左軍隊員先開球,互相顛球數次然後傳給副隊長,副隊長顛數待球端正穩當,再傳給隊長,由隊長將球踢向風流眼,踢中便算作得分。

然後是右軍發球,整套流程亦如此,結束時按過球的多少決定勝負。

這時候,左軍隊長一記漂亮的抽射,將球穩穩送進風流眼,現場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一陣喝彩。

「好!」

人群之中,樊忠也忍不住喝彩。

袁彬饒有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問道︰「老樊,你平時也玩?」

樊忠點頭道︰「偶爾和將士們練練!」

其實,蹴鞠這項運動自誕生以來,不僅是文人雅士的消遣,在軍隊中也流傳甚廣。

劉向的《別錄》中記載,蹋鞠,兵勢也。所以練武士,知有才也,皆因嬉戲而講練之。

也就是說,蹴鞠除象征兵勢、日常練習,可以使士兵保持良好的體力和情緒。

因此,樊忠和袁彬看到蹴鞠,特別是踢的漂亮的,立刻有了共同語言。

朱祁鎮卻沒什麼感覺,在他眼中,這種檔次的運動實在有些平平無奇。

袁彬和樊忠卻聊的火熱,若不是公務在身,大有下場切磋一番的興致。

「二位大人……」

這時候,只听貝琳在身後說道︰「皇上都走了!」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跟上。

朱祁鎮並沒有直接去尋于謙,而是尋了一處酒樓住下,因為于謙的臨時公房設在知府衙門,進出多有不便。

錦衣衛早就將淮安府的情況模清楚,並在周圍安排了暗探,安全問題不需擔心。

眾人連日趕路,吃也吃不好,現在得空,點了滿滿一桌子酒菜,讓伙計送到客房。

幾人正吃著,于謙就到了。

「臣叩見皇上!」

朱祁鎮嘴里嚼著菜,問道︰「吃了沒?」

「額……還,還沒……」

「坐,一起吃點!」

于謙也是跟著朱祁鎮一起扛過槍的,當下也不客氣,添了一副碗快,直接開造。

朱祁鎮一邊吃著,說道︰「近來可好啊?」

于謙端著碗回道︰「承皇上的恩,一切安好。」

朱祁鎮又問道︰「你喜歡蹴鞠?」

于謙卻搖了搖頭,說道︰「不喜歡。」

朱祁鎮忍不住放下碗快,直截了當地說道︰「那你搞什麼蹴鞠比賽,這不是浪費銀子嗎?哪怕是不要銀子,就不怕耽誤工期?眼看要入冬了,這水再治不好,來年春天,百姓耕種都是問題。」

于謙卻似沒事人一般,說道︰「皇上,還記得臣離京之前,跟皇上說過的話嗎?」

朱祁鎮想了想,說道︰「你是說,治水和帶兵是一個道理?」

「正是!」

于謙解釋道︰「臣讓各隊之間,選拔出蹴鞠隊,本意就是讓各隊之間通過蹴鞠的對抗,來分散他們對于上官的抱怨,使他們的精力有宣泄之處。」

朱祁鎮一臉懵逼,似乎一時之間很難理解。

于謙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還能讓他們彼此之間滋生出競爭的意識,如此一來,他們便卯足了勁,爭取在每一個旬日時,自己所支持的蹴鞠隊伍能夠獲勝,不但有一筆不菲的賞銀,還能從中得到勝利的喜悅和滿足感。」

「你的意思是,給大家找點事做,免得有人伺機滋生事端?」

朱祁鎮有些明白了,這小小的蹴鞠之中,竟還隱藏著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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