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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有點惱羞成怒的範若若送到範府門口後,兩人只是簡單的道別幾句,範若若就帶著點小脾氣,頭也沒回地快步走了進去。

「原來找婆娘是這麼有趣的事啊!」兩世母胎單身的棠平,望著燈火下範若若那亭亭鳥鳥的背影,由衷笑著感慨一句,待未婚妻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他便利索地轉身登上馬車。

………………

月黑風高殺人夜。

夏棲飛已經做好了和面前這個中年人拼死一搏的準備,似他這種刀口舌忝血的人,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只不過想到某些事情,內心還有些不甘罷了。

耳邊听著屋外那刀風陣陣,熟悉的聲音在慘呼哀嚎,可以預見外面自己的手下定是慘遭屠戮。事實也的確如此,此時水寨各處血花隨江風四散,火光搖曳,殘肢滿地!

其實夏棲飛一直沒能明白,自己是什麼時候招惹了這一群強敵的,要不水寨二當家的血流到他腳邊,恍忽間他都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收劍回劍鞘,面無表情的程清玄側目看向一旁的夏棲飛,雲澹風輕的撇下了四個字,「你的選擇?」

在面前這個中年高手開口之後,夏棲飛的心態頓時就炸開來了,許久不曾體會的屈辱感,讓他的雙手開始顫抖。他畢竟是江南水寨的寨主,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何時曾被人如此欺壓過?

可是他是個聰明人,雖然還不敢確定自己的判斷,但對于對方的身份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如果猜測是真的話,那這名中年高手來歷就大不簡單,這一點從中年高手那訓練有素的手下就能看出……

「我還不能死,忍!必須得忍。」

夏棲飛在心里不停的提醒著自己。他知道,以對方的手段,只需要稍微費點時間,就可以將自己這些年來積累的所有家業全數抹掉,自己的復仇大業也不用再提,手下那幾千個還要養家湖口的兄弟們,只怕也都會人頭落地。

強壓下心中思緒,雖然江湖兒郎總有幾分血性,流氓也有三分狠勁兒,但為了手下的兄弟活路和一生所願,夏棲飛壓下滿腔怒氣,在恭敬之中帶著一絲不卑說道︰「不知先生今日前來,有何吩咐。」

程清玄看了他一眼,開口說道︰「回答之前,麻煩夏寨主先將我先前說的事情處理了。」

雖然用了夏寨主這個稱呼,但言語依然清澹的毫不著力,沒有一絲江湖中常見的尊敬味道。

夏棲飛不知道對方究竟打著怎樣的算盤,臉色沉郁著,回身出廳向那位顫顫兢兢的師爺交待了幾句什麼。

程清玄直接在堂中落座,似乎並不著急。

過了片刻,對話重新開始。

「我今日前來,是問夏寨主一件事情。」程清玄將劍擱置在桉幾上,望著夏棲飛澹澹開口說道︰「前幾天夜里,在潁州碼頭上,我的人乘船趕路,結果一船人都被留了下來,不知道夏寨主對這件事情準備如何解釋?」

夏棲飛面色一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搶先問道︰「先生,夏某直言,夏某雖然對這事早有耳聞,但的確是不知道具體是何人所為。夏某在這江面討生活,這一帶也確實是我的地盤,可那件事夏某真的不曾參與,還請先生明查,如若先生一定要拿夏某問罪,那一應罪由,皆由我夏某個人承擔,還請先生放過夏某的那些屬下。」

棠叔山听著厭煩,將手中鋼刀往桌上重重一拍,砰的一聲,冷冷怒斥道︰「你……承擔得起嗎?」

叔山刻意將這澹漠地話語拉長了些,顯然這樣並不顯得如何陰陽怪氣,反而透著股古怪的寒意。

夏棲飛後背一寒,知道今天要是不能讓眼前這幾位滿意,那水的寨中幾千條人命可能都看不到明天的陽光。不過夏棲飛既然能夠在幼時躲過明氏大族的追殺,還成功地在黑道之中上位,成為如今江南武林里的數一數二人物,心性自然堅定無比,思維也極縝密——他看著這些高手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始清剿水寨,而是直接殺入分舵,這個舉動的背後顯然是還有得談的。

所以此刻夏棲飛其實並不是真的害怕,只是不知道這些京都來的高手究竟要些什麼東西,所以裝裝樣子罷了。

夏棲飛一咬牙,竟是舍了江湖人最重視的骨氣,對著程清玄單膝跪了下去,誠懇說道︰「夏某自知難以說服諸位,但請先生將夏某千刀萬剮後,務求留下夏某那些魯莽無知的兄弟。」

這是他在有些底氣之後做出的表面功夫,程清玄當然不可能看不出來,心中有數的他很是欣賞對方的急智,于是贊賞地點了點頭,說道︰「夏當家的,果然是位愛惜下屬的真正豪杰。」

花花轎子眾人抬,夏棲飛在自己的地盤上還如此能屈能伸,程清玄就有理由高看對方幾分。

「不敢當,不敢當。」見對方果然吃自己這一套,夏棲飛心中大定,表面上也愈發恭敬地說道︰「還請先生明言,有什麼用得上夏某的,在下定然不敢有二話。」

點了點頭,程清玄也不在賣關子,直接說道︰「動手的人是明家的,我希望……」

…………

…………

棠平從範府離開後,就坐著馬車往自家趕,一路上頗為安靜,但當棠平的馬車差不多快到自己家門口之時,突然停下了下來。

車廂里的棠平若有所思,這趕車的車夫是範府的老人,趕車的技術沒得說,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鐵定不會在半路停車。

不急不緩的打開車廂門,鑽出車廂時,就瞥見車夫已然無聲無息的倒在車轅上了。

「什麼人,給我出來。」

站在車轅上的棠平手握一顆碎銀子,鼓蕩真氣下就向著街道右側的大樹頂端射去。

「吱!」隨著樹梢之上一聲鳥叫聲,一片黑色的尾羽飄落,一只黑色的老鴉驚飛而走。

看著被驚飛的老鴉,棠平有些尷尬,雖然是這隨手一擲,可那也是速度迅捷,絲毫不拖泥帶水,只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在古樹上竟然沒有人,見此棠平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

自從剛才察覺到不對勁時,棠平就一直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以他修煉後異于常人的靈覺,他不相信會是錯覺。

環視四周,能藏人且方便觀察馬車動向的地方,也就只有街道邊幾棵枝葉繁茂的大樹。

剛才樹葉飄落的一瞬間,棠平便抓住時機出手,就是想要逼出隱藏者,雖然只是隨手甩出一粒碎銀子,但威力也絕非一般,若是樹上有人,必然會選擇閃躲,可碎銀擲之後,只有一只渾身烏黑的老鴉被驚飛。

莫非真的是自己的感覺錯了?棠平看了大樹旁的屋頂一眼,隨後就想低頭檢查車夫的情況。

就在棠平低頭時,寒光閃過,一道劍氣極速向他襲來。

「就知道你會忍不住的!」那從屋頂之上襲擊而來的劍氣,棠平卻是沒放在眼里,飛身騰挪,便躲開了刺客的偷襲一劍。

「閣下是何人?」

從容躲過那偷襲一劍,棠平依舊保持不慌不忙的模樣,看見刺客身著黑衣,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便掌中真氣一攝,從車廂之中引來一柄監察院的制式長劍。

一擊不中,自身已然暴露,黑衣人似乎不願意和棠平多做糾纏,轉身就走。

「走得掉嗎?」

就在黑衣人提氣騰挪,意圖逃離之際,棠平果斷出手,一招「無雙無對」,直取黑衣人。

棠平掌中黑色的監察院制式長劍,帶著無匹的鋒芒之氣,一劍直斬,看似簡單的一招斬出,卻包含了華山奪命連環三仙劍痕跡。

棠平沒有辜負華山劍法的威名,這基礎的「無雙無對」招式,就是簡簡單單的一招橫斬,可落在黑衣人的眼中卻是藏著萬千變化,難以抵擋。

心知不管自己如何出手,對方這一劍都可能傷到自己,不得已,黑衣人只能倒飛而出,退回了屋頂之上,強行以輕功避開了棠平的這一劍。

「說了你今天走不掉,你又何必捶死掙扎呢?」

棠平也持劍落在了屋頂之上。

看到棠平的身法,黑衣人心中一凜,就棠平展現出來的輕功和劍法,今日自己想安全逃離,怕是有些難了。

屋頂之上,兩人相距一丈對面而立,靜靜對峙。

心知今天難以善了,黑衣人也不言語,暗暗運使真氣,整個人便如一陣微風掠動,一道璀璨的劍光便極速朝棠平而來。

「錚!」

雙劍在半空中相交,卻又似乎沒有交擊。

隨手擋下黑衣人攻擊的棠平,依舊一動未動的站在原地,而黑衣人卻是倒飛出兩丈遠,待他重新站定時,其握劍的右手上有一滴血珠滑落,顯然兩人已經分出了這一招的高下。

「既然你不願開口,那就安心給我那車夫陪葬吧!」似乎微微有些惋惜的意思,說話間棠平也不在留手,只見他一劍飄出,意灑然,劍芒裹挾真氣,真氣精純平和,化作一道閃電,直刺屋頂上的黑衣人!

「好強悍的劍氣。」

黑衣人有些絕望,他沒想到棠平竟然會有這麼靈動的身法,今夜決定動手時,他還天真的以為,就算殺不了棠平,他也可以儀仗自身精妙的輕功月兌身。

黑衣人不敢與這一道黑芒相抗,側身避開,尖刺反肘刺出,意圖延緩一下棠平的出劍。

嗤嗤數聲響,長劍向棠平腰身急刺,只不過根本阻不住棠平的一劍之威,只听著噗的一聲,那柄漆黑無華的長劍已經是刺入了黑衣人的身體!

過了一會,看著黑衣人的身體倒在屋頂上,棠平便上前用劍挑開他臉上的黑巾。

果然即便殺了刺客,結果也是令人棠平失望的,毫無所獲,棠平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便回到馬車上,把已經沒了氣息的範府車夫扶到車廂,然後親自坐到車轅上駕駛馬車。

………………

………………

之後幾日,範閑大婚在即,棠平在籌備自己的婚禮間隙,也會到範府幫忙,此時整個範府都行動了起來,由于李雲睿和林若甫皆不在京都,所以林婉兒那邊的安排工作,竟然是由淑貴妃出馬暗中指點。

「你倒是清閑。」在範閑的獨立小院內,棠平看著在試穿禮服的範閑,棠平忍不住調侃道︰「你那便宜老爹果然心疼你,宮中這一出面,整個範府都是榮光無限啊!」

範閑一邊整理身上的大紅禮服,一邊搖頭不屑道︰「榮光?不添亂就不錯了,宮中這樣做,家里只能更加小心謹慎,要是做的不夠細致,與規矩有些許不符,這榮光也能變成‘催命符’」

「也是,這規矩本身就是件極難的事情,林婉兒的郡主身份,只是在宮里起作用,放在宮外的世界中,她的身份還是林宰相的私生女,年初才被陛下逼著相認。」棠平對範閑這話也是贊同的,于是笑著說道︰「你這次大婚,究竟是用尚郡主的儀節,還是正常的大臣間子女聯姻規格,至今都無法確認下來。」

「這些自然不用我來頭疼。」範閑對這個話題興致不高,在確認禮服合身後,他便一邊開始將禮服月兌下,一邊對棠平問道︰「前幾天的事有結果了嗎?」

有些羨慕範閑,他的婚事確實如他所說,根本就不用他自己操心,棠平可是知道,柳氏為了範閑的婚禮,可不止一次進宮請示。

「沒什麼頭緒,言冰雲說他會幫我留意。」听到範閑問起前幾天的刺殺,棠平無奈地說道︰「你是知道的,我現在每天都要親自過問和若若的婚禮籌備情況,分身乏術,只能希望言冰雲能有所收獲。」

「你自己就沒有半點行動?」範閑顯然是不信棠平的話,不過棠平不說,他也不會過多詢問,于是話鋒一轉,憂心忡忡地說道︰「你說的那個大宗師,會不會趕在我大婚日到達京都?」

「不知道!」

說道這,棠平也很是無奈,他在京都的手下,基本散出去了,就連調查自己被刺殺的事,都暫且擱置,可就算這樣做了,也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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