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蒸騰起絲絲薄霧,漫天巨浪化作淅淅瀝瀝的雨幕,朦朧了眼前視線。
寧言飄然落地,可是在岸邊等了半天都不見郭侃降下來,不由得蹙起眉頭。
那白痴是不是轉上頭了,不會和方克己一起摔下來了吧……不知道半路放手的麼?!
若他們兩人真同歸于盡,他倒是樂見其成,就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讓那老小子抓到了絕地翻盤的機會。
寧言當然知道補刀的重要性,當即握住十方水君令跳入水中。
沿著水路甬道,他一路直下,又回到巽木鎖靈陣的小洞天內。
這里似乎也剛爆發過一場大戰,先前排列規整的鐵箱子東倒西歪橫躺著,上頭還有刀劍 砍留下的痕跡。
郭侃已經被打回人形,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面如金紙唇如蠟,眼瞅著就快不行了。
寧言內心卻沒有任何波動,甚至還想喊一聲好死。
反正這老色批作惡多端,落得這般境地純粹是咎由自取。
但他同時生出一絲疑惑,根據現場痕跡推斷,兩人的落地點離小洞天還是有些距離的。
郭侃怎麼會在這里,方克己又在哪兒?
「嚴小哥是在尋方某麼?」
寧言心頭一驚,循聲望去,就見一人扶著鐵箱子緩緩走出。
方克己如今模樣再不復往日風姿,披頭散發滿臉血污,不知從哪里扯了條破麻布蓋住身體,而從他脖頸處以及暴露在外的手腳上,都能看到清晰可見的灼燒疤痕。
哪怕他現在虛弱的像是走路都勉強,但在他身上,寧言沒有看到氣急敗壞之類的負面情緒。
那雙澹漠的眼眸,依舊無比犀利。
寧言不禁嘆道︰「這都沒摔死你,你不會真的是煉神關大宗師吧……」
方克己背靠著鐵箱盤膝坐下,斜了他一眼︰「要不是我一直手下留情,你還能活到現在?何必對我有這麼大敵意。」
「你把巽木鎖靈陣撤了就行。」
「不可能。」
「那就是沒得談咯?」
寧言遺憾地搖了搖頭,眼神一凜,重重吐出兩個字︰「劍來。」
一道青色流光帶著無可匹敵的鋒銳,直朝著方克己斬去,破空聲就像凶獸的怒吼一般駭人!
寧言雙童驟生異色,飛身上前握住劍柄,龍鳳虛影的力量藉由雙臂灌注于劍鋒之上,劍身竟浮出紅白色紋路,聲勢驚人。
要說前幾日的他還無法逾越煉體關與煉形關之間的天塹,而現在……
他已經有了一戰的資本。
可方克己卻不閃不避,只伸出一掌,就這麼赤手空拳握住了秋水劍!
寧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真氣再次爆發,雙腳都在地上踩出兩個深深坑洞可,但秋水仍在對方手中卻紋絲不動。
見此情形,他自愧弗如,只能丟下一句軟話。
「扮豬吃虎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緊接著就倒飛了出去。
方克己卻也不好過,猝然胸口一悶,張口吐出一攤鮮血,里頭還夾雜著內髒碎塊之類的東西。
這一劍雖然無法從明面上傷到他,但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暗傷又被牽動,並且隱隱有失控的跡象。
他的時間不多了!
方克己強提起一口真氣,臉上頓時多了幾分血色,不過他知道這無非是飲鴆止渴,因此格外珍惜一分一秒,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施展神通將寧言抓來,掐住他喉嚨將他高高提起。
為了防止被再次壞事,即使心中萬分舍不得,也只得痛下殺手。
方克己最後認真看了眼自己選定的衣缽傳人,輕聲道︰「你我恐怕要緣盡于此了。」
說來也奇怪,明明臉漲的通紅,寧言竟像是松了口氣,含湖不清道︰「還以為你真無敵了呢,嚇我一跳。」
「什麼意思?」方克己皺眉道。
「意思就是你急了。」寧言笑得很難看,但是又彷佛很開心。
「口舌之勇,無趣。」
寧言深吸一口氣︰「我還有一式殺手 。」
「哦?說來听听。」
「搖人。」
方克己不明所以, 然察覺到身後影子驟然拉長!
這能力他再熟悉不過了,所以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紅葉是他親手養大,怎麼可能背叛他?
只是對方如此篤定的表情,讓他一時吃不太準,正想回頭確認情況,卻突然听到哧得一聲。
半截雪白的劍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你……」
方克己低頭看了眼貫穿身體的陌生長劍,想說的話剛到喉嚨口又咽了回去,只是笑了笑。
還好,不是紅葉……
寧言從他臉上表情讀出了他的想法,急忙喊道︰「這人要拼命了!閃開!」
就算到了這種時候,方克己仍沒忘記朝寧言遞上贊許的目光,不愧是自己看重的徒弟,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欣賞歸欣賞,人還是要殺的。
方克己殺機頓現,雙手合十念誦真言,須發無風自揚,掌間驀然爆發出淺白色的靈光。
神通•方寸河山!
水墨山水的異象在他身後漸漸浮現,以他為中心,周身一丈範圍內的時間好像都慢了下來,前後二人均被鉗制在空中無法動彈。
方克己見一擊奏效,再次揚手凝出七道灰黑色氣流,指尖向寧言眉心點去。
就在這時,小洞天中忽地愁雲密布,風雨大作!
這番異象讓方克己心頭掠過幾分不妙,這陣法可是布置在河底,哪來的雲和雨?
「放開他。」
清冷的聲音在方克己耳旁炸起,他抬頭剛望向雲端,一道紫色雷霆眨眼間從天而降!
快得連留給他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千鈞一發之際,他只得放下寧言,堪堪閃過這至剛至強的一擊。
然而對方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黑雲之中陡然鑽出一條玉色蛟龍,身後月兌困的那人也一同祭起法相換作展翅火鳳,前後合擊打得他狼狽不堪!
好不容易才從二人如潮水般的攻勢中月兌身,方克己身形急退拉開距離,趁喘息之機仔細打量起那二人。
只見一人紅衣似火,一人白衣勝雪,俱是天香國色,他忽然有了猜測,側頭越過她們看向寧言︰「她們這就是你說的翅膀?」
翅、翅膀?
這都是什麼糟糕的比喻!
柴茹茹眼中寒芒閃爍,拳頭攥得緊緊的,而姜蟬衣就顧不上那麼多,立馬就轉頭要問個明白︰「什麼翅膀?!」
寧言愣了愣,旋即一臉正色。
「當心,不要中了那廝的離間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