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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黛玉開懟,榮府失聲

賈政無奈之下,只能將當日情形講述一遍。

從山東兩府的奏疏,一直說到百官逼宮。

听到太後元春本來準備拖延,卻被馮一博假意求情阻攔的時候。

一眾女卷都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直到賈政又說到賈赦當堂質問,馮一博回了一句「此非私怨,而是國仇」。

屋里眾人又都各個表情復雜。

要臉的都不由面露愧色,不要臉的卻一臉的不屑。

最後,又說到元春無奈之下命人收押,直到第二天才下達了抄家去職的旨意。

一屋子人都有些沉默。

這事說起來,還真不好說馮一博是對是錯。

雖然從道理上講,賈赦肯定是錯的。

但這個時代講究的就是親親相隱,親人在一定程度上幫忙隱瞞都不算犯罪。

《大魏律》中就明確寫著,除了謀反等十惡不赦的大罪,親屬之間都可以相隱不告。

甚至,就連元春在朝堂上直接為賈赦等人說話,也沒人會覺得她在徇私舞弊。

這也算是「親親相隱」的一個延伸。

而馮一博雖然不是賈府的人,但也是賈府的實在親戚。

即使迎春只是妾室的身份,他和賈赦不算正經的翁婿關系。

但從黛玉這邊來論,賈赦可是他的舅舅。

所以,馮一博的做法雖然大義無愧。

但在這個時代來看,人情有虧也是事實。

所以,听了賈政的講述,就連剛剛幫馮一博說話探春,此時都有些訕訕。

在這個時候,也只李紈干巴巴的說了一句︰

「如此說來,一博顯然並非針對咱們榮府,而是遵循公義,為山東百姓做主。」

道理肯定是這個麼個道理。

畢竟,抄家的人多了去了。

可就算馮一博沒有針對,但帶領百官逼迫太後,最後處置了榮府也是真的。

因此,賈蓉听了就對此就嗤之以鼻,道︰

「嬸娘這話說的,山東百姓倒是申冤了,可偏偏苦了咱們賈家!」

一听這話,邢夫人也忍不住附和道︰

「就是說啊!咱們賈府的爺們,都已經不任實職了!他們非要把祖宗留下的爵位也收回去,還把家給破了,才肯善罷甘休嗎?」

現在邢夫人其實已經是白身,該稱呼為邢氏才對。

她這話一出,最受刺激的當屬賈母。

賈赦的一等將軍,那是賈家兩代人拼死拼活掙回來,傳下來的。

現在可好,說去就給去了!

你讓她死後有何顏面再見丈夫和公爹?

當下,她一拍桌子,怒道︰

「這幫文官欺人太甚!」

她倒是沒提馮一博,但誰都知道讓她憤怒的就是馮一博。

通過賈政的講述不難听出,馮一博就是其中穿針引線的那個關鍵人物。

若是沒有他,元春就會輕拿輕放。

李紈一听,在旁勸慰道︰

「老祖宗息怒,這事確實是咱們有錯在先,況且又不是賈家一家被抄……」

這話沒毛病,就是不好听。

王夫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兒媳,開口道︰

「其他人家可沒有太後的行宮,怕是下場更慘呢。」

這話一出,讓賈府眾人都微微松了口氣。

很多時候,人就是這樣。

只要在艱難的時候,還能想出別人比你更慘的地方。

那麼,恭喜你!

你至少會從心理上受到一點安慰,讓你對生活又有了幾分希望。

不得不說,王夫人不愧是信佛的。

這樣自我安慰的手段實,使用的非常純熟。

其實,平日里這對婆媳很少有什麼交流。

但榮府中人,從來也沒人敢克扣為難李紈半分。

王夫人雖然對李紈為馮一博說話也有些不滿,

但關鍵時刻,她還是出言幫了一句。

算是間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果然,一眾女卷見王夫人說話,都不再多言。

就連想要再鼓動幾句的邢氏,此時也一撇嘴,卻不敢再說什麼了。

現在賈赦失勢,榮府就要靠二房撐著了。

她再看王夫人不順眼,也不敢和她打擂台。

不然以後的日子怕是難熬。

也只有賈蓉沒那個眼色,或者說他不必在王夫人眼皮底下過活!

此時聞言,竟然還在那邊扇風點火的道︰

「可憐大老爺費盡周折,不也是為了賈家的體面,才費心操持的嗎?」

這話一出,邢氏和賈母都有些臉紅。

賈赦弄來的錢可一分都沒交到公賬上,全都進了自己的腰包。

榮府眾人面面相覷,一時沒人接茬。

雖然榮府的人可以躲進大觀園,但賈赦倒買倒賣的錢全都得吐出來。

賈赦花了大半,剩下的還是公中的錢來補貼。

不然來抄家的可不會善罷甘休,估計要回去請旨來個徹底抄家了。

賈蓉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

「怎麼?你們不為大老爺叫屈,卻都偏著一個外人不成?」

「好了!」

賈母有些索然的擺了擺手,嘆道︰

「等那些人走了,讓人把黛玉接過來,就說我想她了。」

第二天,黛玉就被接來榮府。

抄家的龍禁尉走了,各屋的僕人還在收拾。

除了固定在地上的房子,其余能搬走的一應陳設擺件一點不留。

一路上的破敗景象,讓黛玉恍如隔世。

直到進了大觀園,她才回過神來。

這邊倒是沒有一點變化,依舊如人間仙境一般。

和剛剛的景象一比,簡直就是世外桃源一樣的存在。

她被丫鬟帶著,來到蘅蕪苑。

一進門,賈母就喊道︰

「我的玉兒啊!你再不來就快看不到老婆子了!」

黛玉忙撲了過去,勸慰道︰

「老太太這是什麼話?您老身子骨一向硬朗,定然能長命百歲!」

見賈府女卷都在,黛玉又忙過去一一見禮。

隨後坐到賈母身邊,賈母就摟著她就開始抹淚,還道︰

「本來倒是還行,現在榮府敗落至此,我怕是撐不了幾日嘍!」

一時,黛玉也跟著抹了幾滴,又勸道︰

「榮府一時失意也是有的,但府邸還在,榮府的人還在,宮里也還有太後在,很快就會過去的!」

在她看來,人沒事比什麼都強。

即使現在抄家了,還有太後作為後盾。

何愁不能東山再起?

只是不等賈母說話,邢氏這時在旁陰陽怪氣的道︰

「唉!林姑娘不知道,這事怕就怕有人不讓它過去啊!」

見滿屋女卷都有些目光閃爍,黛玉就有些莫名其妙,皺眉問道︰

「大舅母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後不是已經下了旨意,只去職抄家,莫不是還有別的懲治……」

太後下旨就是定論,應該不會追加罪責了吧?

「什麼呀?我說的是你那個好親事!」

邢氏眉頭一挑,直接挑明了意圖,還冷笑道︰

「之前蓉兒說,就是馮淵帶人彈劾了你大舅舅的!」

明明賈政從頭講到尾,她卻只敢說賈蓉說的。

這顯然是為了避免王夫人覺得她在挑撥。

黛玉听她提起馮一博,當下心中一動。

她微微轉過身子,似笑非笑的看著邢氏,回道︰

「咱們榮府向來行得正坐得端,憑他是誰在彈劾又能怎麼樣?」

別看她不是寶釵的對手,但在別處可沒在嘴上輸過。

以她的冰雪聰明,已經明白今日被叫來是做什麼的了。

外祖母叫她來,顯然是讓她給馮一博傳話。

可是傳話就傳話,卻又不直說。

現在這個大舅母陰陽怪氣的樣子,頓時惹得黛玉有些來了性子。

本來她就因為一再延遲過門的事而煩悶,現在又遇到人挑釁。

哪怕是大舅母這樣的長輩,她也準備過兩招了!

身為未過門的馮府大婦,她今日就要在榮府代馮府大殺四方!

此時,黛玉這話一出,賈府眾人都有些尷尬。

邢氏是直性子,聞言頓時有些訕訕的道︰

「大老爺那邊是犯了些錯,但……」

黛玉笑著點點頭,就打斷道︰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大舅舅身為榮府嫡子,既然犯了錯,還牽累府中,想必不是小錯,那牽連了榮府也是沒法子的事,我想都是一家人,也沒人會怪他的。」

打鐵還需自身硬,既然犯錯在先就別怪人彈劾。

你犯了錯,牽連了一家子。

還想怪到我們馮府頭上?

「沒人怪大老爺!」

邢氏心虛的強調了一句,又忙轉移回話題道︰

「可馮淵和你訂婚,也是府上的實在親戚,本該親親相隱,如何能在朝堂上添油加醋?」

黛玉詫異的看著她,委屈的道︰

「大舅母這話,實不該和我一個未過門的閨閣女子說。」

內宅婦人怎敢妄議朝政?

何況我一個閨閣女子,你說得著嗎?

邢氏聞言,頓時又有些手足無措了。

其實,在私宅說這些倒也無妨。

但若較真起來,她的身份確實不該討論這些。

尤其不該跟一個未過門的姑娘,說婆家的不是。

可她不和黛玉說,她還能和誰說?

總不能把馮一博叫過來訓斥一頓吧?

長幼尊卑四個字,她佔了長和卑。

馮一博雖然是她的晚輩,可也是超品的實權國侯。

她有什麼資格和膽量訓斥一個侯爵?

好在,黛玉很快就給了她台階,道︰

「不過,既然大舅母說到這了,我就說些不成熟的看法,諸位長輩也好論論理。」

邢氏微微松了口氣,就不屑道︰

「呵!有什麼好理論的?」

她一臉不滿的看著黛玉,冷笑道︰

「這事就是馮淵做的不地道,還能說出天花來不成?」

黛玉環視一周,發現邢氏說出這樣的話,賈府眾人卻沒一個出聲阻攔,而是都有些異樣的看著她。

就連最疼愛她的外祖母,此時也只是面無表情的任憑事態發展。

黛玉見此,便輕輕掙月兌賈母的手,起身道︰

「我父親從小讓我像男子一樣讀書,我以前還有些不理解,後來他就告訴我,唯有讀書才能明白更多的道理。」

這話大概得意思,就是︰

在座的都是垃圾。

沒辦法,在座的就她讀過四書五經。

眾所周知,經義這種東西,有沒有人教就不算通。

而黛玉的學問,恰好還是如今的內閣學士賈雨村親傳。

「子曰︰‘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然大舅舅並非馮家岳父,最多從我這里算是舅舅,何來相隱的義務?」

這就是明晃晃的欺負她們沒有文化。

這話是孔子說的不假,也是親親相隱的出處。

但《大魏律》里,還有更多親親相隱的延伸。

在場的能挺過孔子曰過的就不錯了,還指望她們能熟讀《大魏律》?

黛玉用這樣的方式,輕易的就將在場眾人都羞辱了一遍。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他身為朝廷命官,自然要為朝廷效力,彈劾舅舅想必也是公事公辦,有何虧欠?」

剛說到這,李紈在旁忽地插了一句,道︰

「昨個老爺說,二叔那邊一博也已經提醒過了。」

黛玉朝她微微點頭,又看向邢氏道︰

「大舅母您看,情面馮家早就給了,只是榮府沒接罷了。」

邢氏這時恨恨的瞪了李紈一眼,冷笑道︰

「瞧瞧!這過門的和還沒過門的,胳膊肘都往外拐呢!」

李紈被擠兌得滿臉通紅,低頭不語。

黛玉這時上前一步,隔在兩人中間,笑道︰

「大舅母,我說的是理,怎麼就拐著你了?」

這話听著有點繞,邢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好家伙!

這是在說她不佔理?

當即,邢氏皮笑肉不笑的道︰

「哎喲喲,我就是玩笑一句,怎麼還當真了?」

李紈的參與,讓邢氏有些退縮。

可黛玉這時已經被陰陽得不爽了,自然沒準備輕易放過。

「大舅母這樣想就對了,心胸開闊者總是好的,雖然大舅舅如此境況,也別影響大家的心情才是,日子終究要過的。」

這話一出,邢氏頓時就被懟的說不出話來。

賈母見她不是對手,便開口道︰

「玉兒,你怎麼和長輩說話呢?」

黛玉心中好笑,忙轉身一禮,道︰

「老太太勿怪,實在是我不善言辭,不小心得罪了大舅母,這里給大舅母賠個不是。」

王夫人見差不多了,這時也打起圓場,道︰

「林丫頭一時不查,說錯話也是有的,咱們做長輩的多擔待些。」

「哼!」

邢氏聞言,冷哼一聲。

也不知是對黛玉,還是對王夫人的不屑。

賈母這時朝黛玉伸手,黛玉忙過來讓她拉住。

「玉兒啊,你也別往心里去,你大舅母也是被馮淵氣的,才會如此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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