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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又崩了一個

當著賈府一眾人的面,馮一博不好將根由說透。

而且,這事兒也急不得。

尤其是,這次的禍根不在寶玉。

而是源于景順帝對賈政的不滿。

若是真當眾說了,不僅賈家不會記他的好。

搞不好賈母和榮府二房還會記恨他。

何況提前說了,也會增加賈政的心理負擔。

面對忠順親王的時候,難免露怯。

既然打都打完了,不如讓他們先緊著帶寶玉去道歉。

等到塵埃落定之後,馮一博再將此事私下告知。

到那時,就算賈政一時接受不了。

也不會再有什麼影響了。

所以等賈家人道歉回來,一切安頓之後。

隔天,榮府就擺酒宴請馮一博。

想要感謝一下他援手之情。

馮一博特地早來就一會兒,找機會先和賈政到書房一敘。

等他將事情說了,賈政頓時滿臉的不可置信,急道︰

「一博!老夫自問一心為國!並無私心啊!」

他自認秉持忠心,才會為國家保舉人才。

而且今日的起因也是寶玉逗引一個戲子。

怎麼就變成因他而起了呢?

可馮一博說是景順帝在敲打他,忠順親王才會出手針對榮府。

賈政又不得不信。

之前自己將一切怪在寶玉的頭上,還把他打個半死。

甚至差點真想勒死他!

想到這些,賈政頓時繃不住了。

好在,馮一博早有預料。

眼下也只有二人,不虞有人听到。

一見賈政神色,他就忙安撫道︰

「叔父稍安,此事已經過去了,只要以後別在上本胡亂保奏,榮府的富貴再延續幾代都不是問題。」

不論景順帝以後還有沒有其他子嗣,元春的兒子至少也是個親王。

若是能登臨大位,榮府的富貴就更不是問題了。

可惜,賈政此時如何听得進去?

他繃不住的不是富貴,而是自己的用心。

听馮一博一說,他一臉懇切的又解釋道︰

「不是啊!一博,我真的沒有私心,我上本保奏那些,都是知根知底的賢德之人啊!」

他自問,保奏的的人都是接觸過的。

無論是才學還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選。

而且保舉之後也都得到了重用。

所以他怎麼也理解不了,為何景順帝會因此對他心生不滿呢?

馮一博一听,只能出言點出一些,道︰

「我亦知叔父清正,但您確實保的都是老親。」

忠順親王提到的幾家。

甄家,王子騰,繕國公等人。

都是賈府的老親。

可賈政一听這話,頓時更著急了,連道︰

「一博,我那只是舉賢不避親啊!我都是為了大魏,為了聖上啊!」

說到這,他還不服道︰

「何況我不僅上本保奏老親,還保過不少穩重老臣,如那雨村,還有梅翰林、楊侍郎,李員外……」

好家伙!

不說這些還好,一說這些馮一博才想起來。

不僅僅一眾老親,賈政還聯合王子騰,保舉過一眾舊黨。

這其中,賈雨村和賈家連了宗,梅翰林和薛家二房有親。

也就是說,除了楊侍郎和李員外郎。

都是賈府的親戚!

「叔父!」

馮一博有些無語,嘆道︰

「那些都是黨爭失利的舊黨,你保舉他們,不是和聖上,還有內閣諸公作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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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賈政不要再多事了,免得連累宮里的元春。

可賈政竟然還有些書生意氣……

不對,應該是陳腐酸儒之氣。

自以為一腔衷心,做的卻都是湖涂事。

馮一博也是沒預料到,他竟無知到這個地步。

「我……」

賈政被說的愣了一下,隨後卻還嘴硬道︰

「可他們都是學問精深之人,只因站錯了隊,就要排除異己,此非君子所為啊!」

見他依舊固執己見,還內涵景順帝和內閣不是君子!

馮一博不由嘆了氣。

看來也只能從根源入手,也就是要扭轉他的思想了。

想到這,他耐心道︰

「我知道叔父一心為國,但並非學問精深,又或道德之人就對國家有利。」

這話一出,賈政就不同意了,皺眉道︰

「不任人唯賢,難道要任人唯親不成?」

這樣的二極管思維,馮一博都被氣笑了。

「聖人治國,要考慮很多,不能單純的說任人唯親,還是任人唯賢。」

說到此,他微信頓了頓,正色道︰

「甚至是親是賢都不重要!」

賈政被聖人之言燻陶一輩子,哪里听得了這樣的話?

「啊?」

他先驚訝的出聲,又質疑道︰

「既不任人唯親,也不任人唯賢,那如何任人?」

當然是先找听話的了!

再親再賢,不听話的有什麼用?

馮一博這麼想,卻還是沒好意思直說,只道︰

「唯志同而道合者,方可同舟共濟。」

頓了頓,又怕自己太委婉,賈政听不懂,于是還補充道︰

「如今天下承平日久,貪弊叢生,所以想要有些作為,就需要眾多和聖上一條心的臣子才行!」

賈政听了,依舊不認同,搖頭道︰

「一博,這我就要說你的不是了!」

說著,還拿出長輩訓示的模樣,抿嘴道︰

「你年紀還輕,豈能如此想聖上和滿朝諸公?再說,臣子不是都要忠于聖上嗎?」

我和你說現實,你跟我談理想?

馮一博第一次理解,什麼叫雞同鴨講。

「豈不聞‘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乎?」

一著急,馮一博連之乎者也都出來了,還道︰

「既然叔父說臣子要忠于聖上,那聖上棄之不用的人,叔父又為何要保?」

說到此處,他一字一句的道︰

「叔父如此,豈非不忠?」

這話就有些誅心了。

可賈政並沒當回事,還搖頭道︰

「保舉賢明就是忠君之道。」

馮一博立刻抓住他話中的漏洞,笑問道︰

「按照叔父所言,諂媚君上就是佞臣,那滿朝文武都不听聖上的才對?」

這是用他二極管的思維反向提問。

「這……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賈政聞言,頓時有些傻眼。

不過他想了想,就搖頭晃腦的道︰

「人君無愚智賢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為,舉賢以自左。」

這話是司馬遷在《史記》屈原列傳中所寫。

馮一博身為探花,自然通曉。

可惜屈子雖忠,卻也免不了被人排擠流放的命運。

「叔父說的沒錯,‘擇子莫若父,擇臣莫若君’,所以求忠求賢都是為君之道。」

他故意在「為君之道」四個字上,加了重音強調,又道︰

「而為臣之道則是做好自己的本份,讓聖上看到你的賢德,以期聖上擇你。」

說到這里,他才轉入正題,道︰

「而不是干涉聖上用人。」

賈政聞言,還掙扎道︰

「舉薦賢明,不就是讓聖上知我德行?」

他覺得自己舉薦了賢德之人,就是他的賢德。

「所以,他們也是老臣,若是賢明,聖上為何不用他們?」

馮一博聞言,也只能用魔法打敗魔法。

說到此處,還似笑非笑的看著賈政,又問道︰

「是聖上看不出他們賢嗎?」

賈政其實在听了此事後,就已經意識到自己錯了。

只是囿于心中根深蒂固的認知,才撐到現在。

他一直嘴硬,並非不知有錯。

只是不想否定這麼多年自己的堅持。

可兩人你來我往,繞來繞去。

賈政也已經到了極限。

尤其最後這句誅心之言,對他的殺傷力太強。

確實!

賢德與否,不是他說了算。

而且皇帝覺得你賢德,你才賢德。

自己自作聰明,還以為是忠君愛國。

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

保舉之人都是皇帝厭棄不用的。

若是平時,他可能還要和馮一博再論八百個回合。

可想到景順帝都派人敲打了,賈政終于再無心思爭辯。

整個人一時都有些頹然,瞬間好像又老了十歲。

馮一博一看他這個狀態,就知道……

賈政的心態也崩了。

這樣的酸腐之人被皇帝敲打,很難再維持信念。

不過也好,這下自己也能放下心了。

至少他不會再胡亂保奏。

也免得將來牽連元春不說,還可能卷進新貴舊勛之爭。

這邊留下賈政獨自冷靜,馮一博就奔著前院去了。

賈珍、賈璉、賈蓉等幾個賈族小輩,早就在此等候。

見他來了,忙又讓人去喊賈赦。

賈璉吩咐完,還疑惑道︰

「二老爺怎麼沒一起過來?」

馮一博一到榮府,他們就得了信兒。

只是听聞他先去見了賈政,就在這邊侯著。

現在卻是馮一博自己過來,賈族眾人自然都有些疑惑。

馮一博笑了笑,隨口遮掩道︰

「我見叔父身子有些不爽利,想是打了寶玉自己也不好過,估計整夜都沒合眼,剛在書房聊著就眯著了,我就先過來了。」

賈璉聞言就想起身,馮一博忙又道︰

「咱們喝咱們的!讓叔父休整一下,還是別打攪他了。」

眾人一听是這麼個道理,就沒再派人去催。

不久,賈赦過來也問了一句。

馮一博依舊遮掩過去。

隨後,賈赦就宣布酒宴開始。

幾人邊喝邊聊,倒也自得。

聊著聊著,不知怎麼就聊起了俸祿的事。

「你看看這個,你說怪不怪?」

原來是賈蓉去領清明恩賞,正好賈璉也一起把榮府的祿米領了。

可一去才發現,這次和往常不一樣。

馮一博疑惑的看著賈璉拿出的東西,問道︰

「這是什麼?」

見他面露遲疑,一旁賈蓉笑道︰

「這是戶部新發的匯票。」

來了!

馮一博心中一動。

風暴醞釀了這麼久,終于要來了嗎?

「這次和之前不同,恩賞不在禮部關領,也不是在光祿寺庫上支取。」

這時賈璉見他果然沒見過,也跟著解釋起來,還道︰

「而是和祿米一起,都由戶部折現,以這種新票的形式發放。」

馮一博仔細打量這張匯票,發現和原來的匯票有了很大不同!

原來的匯票,采用鉛山費氏特制的紙張制作。

還采用特殊工藝印制。

若是有人想要彷制,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而新發的匯票,雖然也是戶部出品。

但從紙張到制作工藝,都和原本的匯票有了很大區別。

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原來的配方!

賈蓉見他很有興趣,還故意抱怨道︰

「不論是恩賞,還是祿米,這次都被折成了匯票,讓自己拿錢過去湊整才能支取,真是麻煩的緊。」

好家伙!

馮一博被朝廷的操作搞的一愣一愣的。

領工資還要自己先填錢湊整?

「不過這次也只有咱們老勛才有這樣的待遇,我看新貴還是發的米布銀兩,套車拉著,比我們還麻煩些。」

看著賈蓉的表情,馮一博有些無語。

搞了半天不是抱怨,而是炫耀?

可初代勛貴不變,依舊領取祿米。

襲爵的勛貴,則開始領取匯票。

也就是說,只有開國一脈才能領到新發的匯票。

賈蓉這帶著幾分自豪的話,卻讓馮一博有些悚然。

聯想到之前夏秉忠所言,景順帝顯然早就有意對匯票做些動作。

難道就是想以此收割開國勛貴?

那這比抄家可方便多了!

可若真是如此,那能想到這樣金融手段的趙舜君,顯然不傻。

但要說有多高明,卻又談不上。

雖然匯票大多掌握在權貴手中,看似對百姓的影響不大。

可因此引起的金融動蕩,又有幾個人能幸免?

勛貴的損失,最終是不是還要落到百姓的頭上。

不僅如此,還可能會因此造成朝廷的信任危機。

這才是最大的損失!

這時賈赦見眾人聊得起勁,也插言道︰

「我听說,以後滿朝文武的俸祿,都要折算發放,只是先從咱們這些老勛開始罷了。」

听到這話,馮一博又有些迷惑了。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不是收割勛貴,只是單純的增發?

可很快,馮一博又想起前世的大明寶鈔。

一時又有些遲疑起來。

好像大明濫發寶鈔,也沒影響到統治的根基?

這麼說,景順帝和趙舜君是考慮過後果的嗎?

這時,馮一博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

「那之前的匯票呢?」

為了防範大魏濫發,他已經將匯票全都出手。

這時听到關于新匯票的消息,自然要關心一下。

眾人聞言,都有些不明所以。

賈珍更是有些疑惑的看著他,皺眉道︰

「之前的匯票還是一樣啊!」

這時賈璉想到什麼,面露恍然道︰

「哦,對了,這次新發的不叫匯票,叫……」

對于這些,賈家並沒過于關注。

只是當做一件新鮮事,一听一過罷了。

現在賈璉一說,竟一時叫不上名來。

好在賈蓉記性倒好些,替他道︰

「叫鈔票。」

賈璉這才緩了口氣,連連點頭道︰

「對對付!鈔票!」

還真是大魏版的寶鈔?

馮一博心中一嘆。

匯票誕生後,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南北方的大宗生意。

這個「匯」就是取的南北交匯之意。

如今朝廷新發的匯票,被定名為鈔票。

顯然要當貨幣使了。

只是用的這個「鈔」字,由少、金二字組成。

不得不說,很有玄妙在其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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