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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賈政考校,馮淵點評

正常來說,應該是初二那天。

新婚夫妻再正式回門。

不過新鮮的果蔬剛摘下來,馮一博就又填了些各色禮物。

帶著媳婦提前回了娘家。

到了榮府,夫妻倆先從側門到梨香院。

一起見過丈母娘。

說了會兒話,寶釵就跟著薛母,一起去了後宅。

拜見一下賈府長輩,尤其是史老太君。

馮一博則順著夾道過去,繞到正房拜見賈政。

說起來,賈政也是才回來沒兩天。

八月份的時候,不知什麼原因,

賈政被皇帝點了學差,

而且是外放崖州。

也就是馮一博從流求回來的時候,賈政差不多剛從家出發。

當時聖上在朝會上欽點,說他人品端方,風聲清肅。

雖非科第出身,卻是書香世代。

可任誰都明白這是個苦差,唯有賈政將這當做夸獎。

喜滋滋的接了下來。

督學御史又稱學政,每省一人。

一般是在翰林、科道、部屬官員等進士官中選派。

掌全省學子,負責歲、科兩試。

只是崖州偏遠,還多是用來發配之地。

哪來幾個學子供他提點?

而且,賈政雖然是工部員外郎,正經的部屬官員。

可他卻並非進士出身,而是蒙祖宗蔭庇。

按理說,由他出任學政,並不能服眾。

只是崖州學政,大家卻都敬而遠之。

自然沒人會說他不合適。

于是賈政八月從都中出發,走水路到泉州。

再從泉州坐船,前往崖州。

可他興致勃勃的剛到地方,都沒坐熱。

又被一道旨意召回。

說是恩準他回家團圓,過了年再上任。

于是,賈政又立刻坐船往都中回返。

直至這幾日,眼看都要過年了。

方才到家。

馮一博被帶到書房的時候,屋里不止賈政一人。

還有寶玉、賈環、賈蘭三個也在。

「見過叔父,近一年時間沒見,叔父清減了許多啊!」

馮一博一看,賈政又黑又瘦。

顯然是在海上風吹日曬,沒少遭罪。

賈政倒還有幾分自得,笑著道︰

「為聖上辦差,自當殫精竭力,只是我這幾月都在路上,舟車之間卻有些勞形。」

馮一博接口道︰「為國效力,也當注意身體。」

兩人一邊寒暄,一邊往里走。

「見過馮大哥!」「見過叔父。」

三個小的也上前見禮後,便在一旁垂手侍立。

賈政和馮一博則分賓主落座。

等下人上了茶,賈政便笑著道︰

「一博你來得正好,我正考校他們幾個,你這個探花也給他們提攜一二。」

賈政整整三個多月,幾乎都在海上漂泊。

人都差點散架了。

這幾日在家好生歇息,才剛緩過來一些。

今日興起,就想要拿自己兒孫練練手。

以備年後再去崖州,能適應學政之職。

馮一博听他邀請,笑著點頭。

隨後賈政就開始對三人一一考校。

寶玉所學,止于四書。

其中《學》、《庸》、《二論》,都還能背得。

等到了上本《孟子》,寶玉就開始卡殼。

若賈政憑空提了一句,他就接不上來了。

至下本《孟子》,更是一句也背不出。

可能有人會覺得,這很容易。

《學》也就是《大學》,只有一千七百多字。

《庸》自然是《中庸》,有三千五百多字。

《二論》是指上、下《論語》,字數堪堪過萬。

說到這里,可能有人會說︰

這字數也不算多啊?

但四書的學習和背誦,還要加上朱子的注解。

也就是《四書章句集注》。

全加起來,十萬字都不止!

所以寶玉雖然看似不學無術,但其實基礎還是不錯的。

賈政考完,並沒做什麼評價。

只是繼續考校另外兩個。

賈環也已經完成了啟蒙,開始接觸四書。

但顯然,《學》、《庸》都還夾生。

更不用提《二論》和《孟子》了。

只絆絆磕磕的背誦了幾篇,賈環就訕訕的卡在那里。

賈政連提問都懶得再提,只嘆了口氣。

就轉而考校賈蘭。

賈蘭早將《三》、《百》、《千》背得滾瓜爛熟。

《三》、《百》、《千》就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

學童開蒙專用。

對賈政的提問,賈蘭答的有板有眼。

從頭到尾,沒有絲毫錯處。

再問了一嘴學習進度,才知他已經學了《學》、《庸》。

畢竟年齡還小,賈政也沒報太大希望。

只隨口一問。

沒想,賈蘭雖還不如寶玉,卻也比賈環要熟上太多。

這讓賈環更是無地自容,頭都不敢抬起。

形容越發猥瑣。

三人都考校一番之後,賈政沒有急著訓斥。

他笑著看向馮一博,問道︰

「一博覺得如何?」

馮一博先看向最小的賈蘭,笑著道︰

「蘭兒雖小,但已經有了幾分氣象,和平日一樣行止有度。」

最近由于李紈忙于賈府俗務,倒是有陣子沒到馮府。

今天看來,賈蘭的基礎打得很好。

再過一陣子,應該就能追上寶玉了。

說到這里,馮一博話鋒一轉,又繞到了賈政身上,道︰

「想必是以叔父作為榜樣,才會有幾分端方在其中。」

賈蘭聞言,還有模有樣的拱手,謙虛道︰

「叔父過獎,蘭兒愧不敢當。」

賈政見此,撫須微笑。

顯然對自己這個孫子也很滿意。

不過隨即又擺了擺手,嘆道︰

「蘭兒小小年紀就沒了父親,倒也不是學我。」

說到此,他看向馮一博,繼續道︰

「怕是常跟親家公,才多了分端方,卻也少了些爛漫。」

賈蘭平時一板一眼,像個小老頭似的。

但他並非是在學賈政,又或是李守中。

而是因為李紈一再告戒,讓他不要學寶玉和賈環。

這就導致,賈蘭的行為,在很多時候都和兩人是相反的。

不過,凡事都有利有弊。

也正是因為李紈的教導,才讓賈蘭開蒙更早。

基礎更是十分牢固。

賈政很少插手賈蘭的事,只以為賈蘭經常去馮家,是跟著外祖父李守中學的。

這才有此一言。

馮一博听賈政提起賈蘭父親,就附和道︰

「可惜天妒英才,珠大哥若在,蘭兒定然要活潑些的。」

如果說,很多人是活在「別人家的孩子」陰影里。

那寶玉就是活在他大哥賈珠的陰影里。

賈珠十四歲進學,本來大有可為。

可惜沒到二十歲,人就沒了。

每每想起,賈政都扼腕嘆息。

順便還要揍寶玉一頓。

「唉!不提你珠大哥了。」

提起賈珠,賈政又有些低落,擺了擺手,道︰

「蘭兒常說,一博你對他極為關照,每每出門還給他帶了玩意。」

「親家公也時常教導他,倒是我這個祖父,很少顧及到他。」

說到此處,賈政面帶愧色,口中嘆道︰

「慚愧,慚愧啊!」

馮一博自然不能讓話掉在地上,聞言連忙道︰

「叔父殫精竭慮,一心為國,自是有顧及不到之處。」

「再說,我也是應該的,更談不上什麼關照。」

說到這里,他抬手模了模賈蘭的頭,道︰

「蘭兒是恩師的外孫,賈馮兩家也不是外人,我這個做叔父的,自然也要想著些小的。」

賈政微笑著點頭,又順著話茬問道︰

「那這兩個大的又如何?」

馮一博看向兩人,先對寶玉笑了笑,道︰

「寶兄弟博聞強識,跌宕風流,非我在叔父面前唐突,將來‘雛鳳清于老鳳聲’,也未可量。」

寶玉听到夸獎,當即喜滋滋的道謝︰

「馮大哥謬贊,寶玉愧不敢當。」

賈政聞言,卻是微微一怔。

只覺這話听著十分耳熟。

隨即想到什麼,失笑道︰

「听說近日,這孽畜常去北靜王府走動,想是在那里接觸的雅致人物,才跟著有些長進。」

原來這話北靜王也曾說過,現在馮淵又說。

這兩人對賈政來說,都是他欣賞的人物。

所以在他看來,就有了幾分真心。

因此,賈政也難得沒有喝罵寶玉。

還對寶玉報以微笑。

寶玉雖然被他笑得發毛,但也跟著扯了扯嘴角。

擠出個笑容回應。

馮一博見賈政一臉笑意,又看向最後一個,道︰

「相對寶兄弟,我反覺環兄弟進步空間更大一些。」

賈環本來見馮一博挨個夸獎,以為也會給他留些面子。

沒想到,馮一博這話卻是拐彎罵人。

頓了頓,他還補充道︰

「只是好像少了些心氣兒。」

賈環在賈政面前,本就唯唯諾諾。

听了這話,更是眼神躲閃。

好像做了虧心事一般。

好在,馮一博的話還沒說完。

只听他又接著鼓勵道︰

「需知‘天生我材必有用’,朱子的《不自棄文》,環兄弟回去可以多讀幾遍,希望能助你立志。」

賈環聞言,依舊眼神閃爍,但還是回道︰

「多謝馮大哥教誨,我一定多讀!」

賈政一听,以為馮一博在暗指賈環是個廢物。

他的面上當即有些掛不住,喝罵道︰

「你這孽障,若再不好好讀書我就打斷你……」

「叔父且慢!」

馮一博見賈政第一次開罵,連忙阻止,又道︰

「其實環兄弟並非有意,我觀他對《大學》、《中庸》並不陌生,只是叔父一問,他就沒了自信。」

說著,他看向一旁賈環,

發現他瞪大眼楮,長大嘴巴,正看著自己。

馮一博心中更是篤定,笑著繼續道︰

「所以我才說讓他多讀幾遍《不自棄文》,先立志氣,才會多些自信。」

《不自棄文》是《朱子庭訓》的一篇。

大意就是些「物盡其用,人盡其才」的話。

馮一博推薦賈環以此立志,正是看出他缺少自信。

賈政聞言一愣,隨即看向賈環,問道︰

「可是如此?」

見馮一博只看他幾眼,竟然就知道他會不會背書!

賈環激動的看向馮一博,心中已經驚為天人。

「回父親的話,馮大哥目光如炬,其實《學》、《庸》兩本,我早就背下了。」

听到賈政問話,賈環才回過神來,又道︰

「只是看到父親,我就兩股戰戰,說什麼也記不起了。」

說到這里,見賈政露出懷疑之色,還補充道︰

「父親若是不信,可以讓人去家塾問先生,我是真的會背。」

「好了,算你用過功了!」

賈政諒他也不敢欺騙自己,便點點頭,又叮囑道︰

「按你馮大哥說的,將朱子的《不自棄文》抄寫十遍。」

我不是讓他讀嗎?

怎麼變成抄寫了,還十遍。

馮一博有些無語。

這怎麼還當面曲解呢?

「是!」

雖然作業加倍,賈環還是興奮不已。

只覺終于有人懂自己了。

想到這里,他又朝馮一博深深一禮,道︰

「多謝馮大哥!」

馮一博笑了笑,並沒太當回事,

還隨口又鼓勵道︰

「環兄弟客氣了,希望你能早日立志,至少也要找回自信。」

「嗯!」

賈環用力的點了點頭,心中暗下決心。

一定要超過寶玉!

「去吧,你們幾個都下去吧。」

考校完畢,賈政就讓三個小的退下。

等三人都沒了蹤影,賈政便笑吟吟的道︰

「一博此來,是不是需我幫忙?」

馮一博被問的一愣,眨眨眼道︰

「此次過來,確實有個不情之請。」

賈政聞言,似早有準備。

當即自信一笑,道︰

「可是需要我保舉?」

此時距離鐵網山打圍,已經過去三個多月。

元春懷孕之事,太醫已經確認。

在朝堂之中都不是什麼秘密。

或者說不用太醫,都已經能看出元春顯懷。

現在和賈家有關系的,王子騰和賈雨村又登上如此高位。

賈家再次呈現鼎盛之勢。

這些日子,榮國賈府每日車水馬龍,拜訪者交織不斷。

任誰都以為榮國賈府現在鮮花著錦。

只是,唯有賈家人自己清楚。

榮國府早已有些入不敷出。

為了維持體面,王夫人在四月的時候,就親自出馬。

從薛家挪些不少銀子使。

老親之間挪用些銀子也屬正常,只是薛家當時正有所求,

趁機再提梅翰林家的事。

最後王夫人自是借到了。

當然,賈政也再次上書保舉,同時也又給王子騰去了信。

其實就算沒有借錢的事,賈政也要上書加寫信的。

因為除了梅翰林,還有兩人他要一起保舉。

一位是工部的楊侍郎,一位是戶部的李員外郎。

這三人,都有一個相同點。

曾是舊黨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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