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和寶釵午睡之後,正要去隔壁坐坐。
娘倆剛一出門,就看見薛蟠垂頭喪氣的進院。
「往日里,不到晚上就見不到個人影,今兒個真是奇了,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薛母上前拍了拍兒子衣擺的塵土。
「吁∼」
薛蟠緩過神來,長長呼出一口濁氣。
寶釵感覺到了他的異常,關切道︰「哥哥這是怎麼了?」
只見薛蟠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道︰「媽,妹妹,你們猜我今天見到誰了?」
「誰?」
薛母疑惑。
薛蟠表情凝重道︰「就是那個殺星!」
「馮淵?」
薛母驚訝了一下。
寶釵神色一動。
她看了母親一眼,欲言又止。
這時就听薛蟠道︰「我今兒去狀元樓吃飯,正好踫見,他和我打招呼,還嚇了我一跳。」
薛蟠一副心有余季的樣子,將今日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薛母立刻輕撫心口道︰「噢幼幼,他怎麼還陰魂不散了?」
「媽,他不是應天府解元,想來是參加會試來了?」
寶釵上前攙著薛母。
薛蟠聞言認同點頭道︰「對對對!我後來找人打听了一下。」
他一臉神秘的道︰「您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
薛母皺眉,似乎不想再說這個話題。
寶釵不動聲色,耳朵卻支稜起來。
「可了不得了!」
薛蟠一驚一乍的,嚇了兩人一跳。
「這個馮淵來都中會試,先是中了會元,隨後一甲探花及第!」
薛母雖嚇了一跳,卻似沒那麼驚訝。
倒是寶釵聞言眼中亮晶晶的,充滿好奇。
「差點就連中三元了!」
說到此處,薛蟠忍不住都囔道︰
「他個囚攮的打仗那麼厲害,殺人那麼果斷,就連科舉都是頂尖的,還有什麼是他不會的?」
薛母沒有注意薛蟠的粗魯,而是一直想著王夫人前幾日的話。
雖然王夫人也說,哥哥王子騰說太上皇為賈家出頭,懲治了馮淵。
但這事在士林中影響很大。
聖上也愛惜人才,正想要補償這個馮淵。
讓賈家不要摻和。
總之,這個馮淵涉及的大人物太多。
不是他們能招惹的了。
她猶豫了一下,叮囑道︰「文龍,不管怎麼說,少和他往來,他之前得罪過你姨夫家,這件事也不要對外講。」
寶釵詫異。
「得罪姨夫?」
薛蟠聞言卻面露不屑。
「母親怕是不知道,我听說他得罪了太上皇!」
薛母以為他不屑的是馮淵自不量力,得罪賈家。
沒想到,薛蟠竟然知道馮淵得罪太上皇的事。
薛蟠神秘兮兮的道︰「要不是因為如此,他可能就不止探花,而是狀元了!」
寶釵再忍不住好奇,插言道︰
「哥哥莫听那些不著邊際的謠言,若是得罪了太上皇,聖上豈能不治他的罪?」
薛蟠搖了搖頭,解釋道︰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說聖上惜他的才華,不忍黜落,降了兩名抵罪。」
寶釵還想再問,薛母卻面露不虞的打斷。
「事涉皇家,你們兩個莫要多言,免得招惹禍端。」
兩小對視一眼,默契的不再多言。
薛蟠無精打采回屋去了,母女倆則順著角門去了賈府。
薛母去了正院王夫人那邊不提。
寶釵心中不覺有些煩悶。
雖不能和人一訴衷腸,卻也想找個姐妹說會子話。
先到賈母處請了安,隨後就直奔東邊一間廂房中。
「寶姑娘來啦!」
雪雁听見動靜開門。
見是薛寶釵,連忙讓到屋里。
一進屋,寶釵就看見黛玉正在卷一畫軸。
寶釵好奇上前,見黛玉的眼神有些慌亂。
不禁打趣道︰「也不知是哪位名家手筆,我一到還收起來,今兒我非看看不可。」
「不行,別的隨便你看,就這個不行。」
雖然知道寶釵只是說笑,黛玉還是手忙腳亂的把畫軸藏在身後。
「咯咯∼!」
寶釵看著黛玉窘迫的模樣,忍不住以扇遮口。
「真道我不知那是什麼?」
她饒有興致的走到黛玉面前。
「是寶玉送?」
黛玉聞言頓時松了口氣,剛要說話。
沒想到寶釵只是虛晃一槍,忽地道︰「我知道了,是救命的信物吧?」
答謝救命之恩的本該是禮物,她卻偏故意說成信物。
「啊?」
以黛玉的聰慧自然一听就懂,頓時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姐姐胡說什麼?」
見她有些急了,寶釵又笑著道︰「我當咱們親姐妹一般,沒想到你還和我藏著掖著。」
「其實也沒甚好看,不過是一位朋友畫的,他說太過粗陋不便示人。」
「是嗎?」
寶釵似笑非笑道︰「可我听說是位讀書人送的,既然敢拿出來送人,怎會粗陋到不敢見人?」
黛玉聞言就知她听到了風聲,頓時氣惱道︰
「真是的!到底是哪個碎嘴子亂說,什麼信物,也是後宅里姑娘能說的?」
「我自有我的法子,這事既然我知道了,你還藏個什麼?
寶釵笑著打趣,又似恍然道︰「我知道了!莫非是副仕女圖?」
「哎呀!」
黛玉聞言大羞,口不擇言道︰
「我就知你是個藏了奸的,我拿你作親姐姐,你卻和別人背後編排我!」
「原來真的是?」
寶釵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更讓黛玉徹底抓狂。
「好啊,你詐我?」
「咯咯咯∼」
雪雁在旁笑得直不起腰,掩口笑道︰
「也就寶姑娘能治我們姑娘,怪道偏她和你最好。」
黛玉氣鼓鼓的道︰「我和她好有什麼用,這府里哪個不和她好,偏沒人知道她在背後編排人。」
「可沒人背後編排過你,還是前幾日听人說你的好話。」
寶釵沒說是誰,黛玉也無從去猜。
「說你來京路上扶危濟難,救了珠大嫂子師弟的命,夸你是菩薩心腸呢!」
「什麼菩薩心腸?」
黛玉一撇嘴,都囔道︰「還不是她們都得了人家的好,這才順道捧了我兩句。」
「珠大嫂子娘家是金陵有名的書香門第,她父親更是江南大儒,國子監祭酒。」
寶釵對府里姑娘媳婦的情況了如指掌。
隨口猜測道︰「她師弟能入其門下定然是士林中人,來都中應該是參加會試吧?」
「嗯,他來參加會試,順便代恩師看望舅舅和珠大嫂子。」
黛玉不想再聊下去,但也還是回了寶釵。
寶釵卻心聲疑惑,皺眉道︰
「可珠大嫂子才過雙十,她的師弟也定然年紀不大。」
說到這里,寶釵忽然有些好奇起來。
「難道是位年紀極輕的舉人老爺?」
黛玉揚起小臉,驕傲的道︰「是解元,應天府解元。」
寶釵心里咯 一下。
剛好起來的心情頓時變得復雜。
笑容都一點點收斂。
黛玉正自莫名,只听寶釵幽幽道︰
「現在應該是探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