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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219章 虛心納諫哪家強

面對李然的一番「教導」,面對李然將自己是比作歷史上有名的昏君——商紂王。

楚王一時卻是以哄然大笑來應對。而那一陣陣笑出的聲音就像是他曾看過的「星爺的電影」一般,可謂是表情做作,略顯浮夸。

這也讓在場所有人都是為之一驚。

因為,他們實在不知這到底是不是楚王惱羞成怒了?以至于才有了這樣的反常之舉?

子產手心里也是直冒冷汗,臉上僵硬,盡是說不出的擔憂之色。

倒是李然,仍是一副泰然處之的表情,面上不見任何表情。把話說完,便若無其事的是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就好似全然不把楚王的反常舉動當一回事一般。

就這樣,楚王又笑了好一陣,卻突然是來了一個驟停。

只見他神色忽的一冷,放下了手中的酒樽,並是緩緩起了身。

眾人的心,霎時間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後楚王又徑直是來到了李然的席位前。

楚國的眾臣看到這一幕,頓時心中是幸災樂禍了起來。

「該!讓你在此胡言亂語!這下你這條小命就等著交代在這了吧!」

「 !有好戲可看咯!」

敢在楚王面前說得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他們這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而這對于那些本就甚為反感李然的人來說,此時此刻自是希望楚王能夠好好「教訓」李然一番的。

楚王就這樣站在李然的身前,八尺的身高再加上他那腦袋上的冠冕,脖子上所掛著的一圈又一圈的玉器,一時間徑直是涌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來。

就好似是一座山巍然矗立在了那里,即便心理素質強大如李然,也不由得是被他所產生的這一股強大氣場所震懾。

楚王眯著眼,卻直勾勾的看著李然,而李然則完全不敢接目。

楚王那雙眼楮,可謂是不怒自威。就仿佛是擁有一種令人不由自主就會忌憚和恐懼的魔力,只要瞥上一眼,心神便會為之顫抖,就更別提此刻他的眼中還隱隱藏著一絲不可見的怒氣。

見得如此場景,所有人都覺著,李然此次恐怕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畢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甚至當著外邦使團的面,如此打他楚王的臉,這口氣身為楚王的熊圍又豈能咽得下去?

就當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楚王這下要對李然下手之時,然而接下來的事,卻再度讓眾人是目瞪口呆。

楚王就站在李然的身前,好一陣後,他忽的是一伸手,將李然給徑直扶了起來,而後又甚是親切的握住了李然的右手,將其帶到了大殿的中央。

「諸位!寡人今日聞過,且听得真言,寡人心中甚悅!自今日起,上至寡人,下至庶民,皆要牢記先君文王之法令,日後膽敢收納盜竊犯罪者,同罪!」

其實,楚王在這里故意是耍了個小聰明,他並未說明這個「文王」到底是指周文王,還是他楚國的楚文王。

換句話說,他要臣民們所遵守的並不是周王室的法令,而是他楚國人自己的法令。

因為,楚國人向來最是「不服周」的,每每有一些舉措,往往都是和「周人」是反著來的。

所以,楚王熊圍如果拿周文王的那一套來說,這會直接引起自己人的反感。

而如果是他們自己的先君文王的呢?那可就完全不是一碼事了。

而這,也就是為什麼李然非得在勸諫時,特意提了一句「楚文王」的原因。

不過,此時除了李然外,並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些細節。因為此時此刻的他們都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楚王。

「寡人初登王位,國事之巨細,裁決之輕重,難比先君,此罪皆在寡人。」

「今日听子明先生一言,令寡人是茅塞頓開。此後,章華台將不再收納天下之罪臣,尤其是以下犯上者,決不予以收容!倘若有以下犯上而逃亡至我楚國之人,有暗通款曲者,若為寡人所知,便是與之同罪!」

「諸位可都明白了嗎?」

這一番話說完,楚王招攬李然的架子,便又再度是上升了一個等級。

即便是李然當著眾人的面將其比作紂王,他也居然還能夠虛心納諫,而且還當即為之做出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這等的胸襟,這等的容人之度,這等的果決,細數古今多少君主,能夠與之相提並論者,又有幾人呢?

而伴隨著楚王熊圍的話音落下,在場眾人也都是驚呆了。

他們萬萬沒想到,此事居然會來這麼一個大反轉!

他李然不但啥事沒有,而且楚王還因此而徑直改變了自己的政令!

這李然,也實在是太猛了吧!

怎麼會這樣呢?

大王為何會如此信任李然這一外邦之臣?

這是此時此刻,在場所有楚臣心目中所共同浮現出來的問題。

他們完全不能理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一個李然,當真能比得上如今這大殿內的所有楚國臣工?

一時間,楚臣們紛紛在心中是發出了質疑,也對李然今日的幸運一時嫉妒非常。

而子產听到楚王這話,心里懸著的一顆石頭這才落在了地上。

不過,即便是他,也同樣是十分的詫異。畢竟楚王前後的反轉實在有點太大了,他一時間也沒能適應得過來。

楚王言罷,此時已然轉過頭又看向了李然,並是面帶笑意的詢問道︰

「先生以為,如此可行否?」

對,我堂堂楚王不但容忍了你李然的暗諷,而且還接受了你李然的勸諫,改變了現有的制度。非但如此,而且如今還要再反復的虛心請教于你。

怎麼樣?給足你面子了吧?

話題進行到這兒,楚王禮賢下士的架子已經是一覽無余了。

試問古往今來,歷代君侯,能夠將求賢納才的態勢擺得如此的端正,如此恭謙的,又能有幾人?

于是,饒是李然,也是有些反應不及,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作答了。

你說回答可行吧,好似你當真是在「教訓」楚王,為他出謀劃策了。

可你說回答不行吧,又是典型的得寸進尺,人都已經給你這麼大面子了,你還隔這兒嗶嗶賴賴?

李然一時語塞。

這時,楚王見狀一笑,松開了李然的手臂,而後從容不迫的道︰

「先生高義,今日所言,實乃治理我楚國之良方!寡人,受教了。」

是的,他不但接受了李然的勸諫,而且還要給他堆一堆功勞,當著現如今李然的頂頭上司鄭伯和子產,好生的感念了李然一番。

這叫什麼?這才叫真正的惡心人。

你不是不願意為我楚官麼?沒關系,反正你只要給寡人出謀劃策,甭管你是不是我楚王的麾下,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如此一來,顯然,鄭伯和子產的臉上頓時是有些掛不住了。

——

第219章_鍥而不舍的招攬

李然與楚王在章華宮內的一番唇槍舌戰,最終卻以楚王的「大度懷柔」而告終。

非但如此,楚王熊圍在最後還著實的惡心了鄭國人一把。

你們看,李然不是你們鄭國的行人麼?現在不還照樣是為我楚國在此出謀劃策?

呵呵,這才是寡人要的效果!

不知不覺當中,已經來到薄暮時分。而當天的筵席,也就在各樣微妙的氣氛中結束了。

……

鄭伯,子產以及其他人則都被安排在了偏殿內住下。

而李然,則是被單獨安排在與楚王寢宮相近的廂房內住下。

是夜,楚王在寢殿內,又再度喚來了伍舉與觀從,問及今日之事。

「依你們所見,今日寡人所為,能否讓李然是為寡人所用?」

他今天的架子已經算是擺得足夠好的了。按道理,就算是個經世老者,只怕也會被感動到落淚吧?

他在筵席上,已經是做到了「一代賢君」所應該做的一切,難道這樣還不能讓李然是為自己效命?

此時,伍舉與觀從是相視了一眼,又皆是微微搖了搖頭。

伍舉先道︰

「李然此人,從不按常理行事,臣以為我們對此人也不能是以常理度之。」

「大王招攬李然之心,已是路人皆知,禮賢下士之舉,更是明明白白。而李然三番五次的拒絕了大王的好意,一看便是心存他志。」

「今日大王雖是謙懷如斯,虛心納諫。但在李然的眼中,這恐怕也是大王為了招攬他而故意為之的,以李然之心性,恐怕還難以讓其感懷大王的好意啊。」

老辣的伍舉不光是嗅覺敏銳,而且目光也是十分的精準。

李然會因為今天這件事便給楚王感激涕零麼?

顯然不會。

在李然的眼中,今天這件事,只不過是一場戲罷了。一場意欲招攬他,而故意演出來的戲碼。

而且,這場戲,還多多少少是有些脅迫,刁難之意在里面。

此時,觀從也是在一旁回道︰

「臣以為伍舉大夫所言極是。」

「李然而今在鄭國出仕,與晉國又素有往來的,與趙武,羊舌肸等人更是交往甚密。」

「這樣的人,大王若只是想用普通手段將之籠絡至麾下,只怕亦是很難啊。」

觀從作為楚國的諜報頭子,知道的事顯然要比伍舉多得多。

既然李然是背靠著晉國這麼一棵大樹,而且與晉國上卿又往來甚密,那此時此刻又豈能因為你楚王的一點小恩小惠就改立旗幟,另投門庭呢?

楚王聞聲,一時陷入了沉思。

不可否認的是,他今日所為,的確有表演的成分在里面,也的的確確是為了籠絡李然而故意表演出來的。

可面對伍舉與觀從的回答,他終究還是有些心有不甘。

畢竟李然的這一番運籌帷幄,能將各路諸侯都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本事,乃是他們楚國眼下所最為需要的。

無論是他那對于「周禮」這一套游戲規則的熟悉程度,還是他那又不拘泥于「周禮」行事作風。

都對楚王熊圍是極具吸引力的。他若是得不到,那只會是令他輾轉反側,寢食難安。

「那依你們所見,寡人該當如何?」

既然今日之事依舊無法令李然轉投自己的麾下,那還有沒有別的法子呢?

伍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面對李然,縱是老練如伍舉,他也始終是有些看不透。李然此人,就好似天生自帶著一層迷霧似的,能夠令人無法猜透他的心中所想。

同時,如此捉模不透的人,也同樣是給了伍舉以很強的壓迫感。

所以,他從見李然第一眼起,便對李然此人是不甚喜歡的。只不過,礙于身為臣子的本分,他這才幾次三番的是替楚王出謀劃策,試圖招攬于他。

但在其一而再,再而三的挫敗之後,此時面對楚王的問題,他如今也只是選擇了沉默。

倒是觀從,听得楚王如此問,卻是一旁冷冷道︰

「稟大王,若真想得此人佐助,或不可急于一時啊。」

「常言道,千年冰寒非一日之功,李然既是能夠運籌天下的大才,那大王便不能以常人之理度之,還需日復一日的慢慢感化,方為上策!」

「臣听聞,鄭國的伯石大夫和子皙大夫等人皆對李然是頗有微辭的,大王或可從此處著手?」

觀從絕對不會說一句廢話,因為他的職責所在,就是為楚王出謀劃策的。

而他的最後這一句話,則是直奔主題,更是著眼在了實際上。

沒錯,李然如今既然是鄭國的行人,那麼倘若鄭國方面直接是罷了他的官呢?

楚王聞聲,對觀從所言自是心領神會,眼前不由頓是一亮︰

「嗯……觀卿此計甚妙!」

于是,當即便命人是取來了筆墨竹簡,便要寫信予豐段。

豐段乃是他名義上的老丈人,只靠著這一層的關系在,有些事自然是會好辦許多。

而伍舉與觀從,見得楚王正欲提筆,便當即準備退下。

可誰知,楚王一邊端著筆,卻是一邊頭也不抬的與他二人言道︰

「嗯,你們出去後,將寡人寢宮內的侍妾都給李然送去。」

「想來,他現在應該還待在鄭伯處未歸吧?」

李然的下榻之處,雖是被安排在距離楚王不遠處的廂房內。但經歷過今日白天之事,鄭伯想必是一定會召見李然的,而此刻他多半還在鄭伯所在的偏殿內說話。

「諾!」

伍舉與觀從聞聲,當即是一齊應聲答應道,隨後便是慢慢退出了殿門之外。

果不其然,當伍舉將楚王宮內的侍妾送到李然的廂房之中時,李然的的確確是仍在鄭伯處還沒回來。

伍舉看著這幾個國色天香的楚王侍妾,卻是漫不經心的與之言道︰

「今晚大王要你們所侍奉的,乃是大王最為重視的貴客,你們知道該怎麼做麼?」

幾個侍妾面面相覷,皆是不明所以。

畢竟,她們也才剛剛入宮沒幾日,而之前她們被選入章華宮,那可都是侍奉楚王的。

「你們……」

伍舉各自在她們耳邊小聲說道了好一陣,又再三詢問她們清楚了沒有。

待得這幾名侍妾皆是一陣羞澀的點頭允諾過後,伍舉這才又匆匆的前去安排其他事務去了。

而就在伍舉離開後不久,李然便是告退了鄭伯與子產,並獨自一人也準備返回就寢了。

今日之事,鄭伯與子產多少都是有些擔憂和疑慮的,所以他自是要好生去解釋一番才行。

待得他從鄭伯處回到廂房,夜早已是入深了。而偌大的章華台,如今卻是寂靜一片。

于是,他就這樣毫無防備的進入了他所下榻的廂室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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