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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長夜(下)

「阿郎,你是故意放走那人的吧?」剛回到帳中,威爾遜便沉聲問道。

阿郎剛挨了一掌,臉色有些泛白。

他聞言面容一緊,點點頭,語氣誠懇地說道︰「抓住一個刺客,能得到的情報恐怕有限。而此時此刻,也不是與耶茲利爾人撕開臉皮的時候。屬下今天犯了大錯,卻蒙大人寬懷以待,所以我自作主張,想……」

「想借此用間!?」威爾遜戳口說道,臉上已滿是笑意。

「大人英明!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若失敗了,還望您恕我私放嫌犯之罪!」阿郎施禮答道。

他眼中自然流露的仰慕之情令威爾遜渾身一陣舒爽,哪兒還有心情追究什麼先打後奏的事。

菲利普這時才明白過來,也趕忙說道︰「大人慧眼如炬,您要不說,我還蒙在鼓里呢!阿郎此招也是神來之筆。肥歡拿了對方的錢,便會被看成是貪圖小利之人。他們滅口不成,又看到阿郎有縱容的意思,很可能改變方式,轉為拉攏。這樣一來,就等于在咱們身邊埋下了一個暗樁啊!」

威爾遜哈哈一笑,眼含深意地對阿郎說道︰「你為了麥肯的大業,不惜以身犯險,實在是難能可貴!只是,這里恐怕不如在雇佣軍中那般自由啊!」

「大人!說實話,若非生活所迫,誰願意去過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呢?我自追隨您左右以來,處處受人尊敬。所做的事,也再不只是為了幾個臭錢那般齷齪。如此機遇,對我來說,就是一場造化!我那兩個兄弟,都和我一樣,希望能永遠留在您身邊辦事。如您擔心我與以前的組織糾纏不清,待這里事畢,我便去和他們了斷關系。這在雇佣軍中並不是什麼大事,不會有什麼問題的!」阿郎說出了早就打好的月復稿,心中也是舒爽無比。

「很好!」威爾遜臉色一整,嚴肅地說道︰「既如此,今後你們兄弟就跟著我吧!只不過,你以前的關系嘛,暫時保留著反倒于我們有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阿郎羊裝出似懂非懂的神情應道︰「您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威爾遜滿意地點點頭,把一直握在掌中的蝴蝶飾物亮出端詳起來。

「耶茲利爾特命局的這種身份證明,還真是獨特得很吶!」菲利普在旁冷聲說道。

「哼!可並不是所有毛蟲,都有化繭成蝶的機會!」威爾遜不屑地說著,手掌中灰芒閃現,那做工精巧的飾物頃刻間便被溶蝕成了一堆粉末。

「那,兩位大人,屬下先行告退!」阿郎一邊心疼,一邊知趣地請示道。

「嗯!」威爾遜稍作遲疑,便輕聲說道︰「你留下共同參詳參詳吧!很多具體的事情還要你去安排才好!」

「多謝大人提拔!」阿郎感激地說著,心里已經喜翻了天,知道自己在對方眼中的信任度已經提高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此時,拉賓剛回到自家的營地,便趕忙去向迪爾波拉復命。

見手下滿面驚慌之色,女人臉色一沉,問道︰「被發現了?」

「對方加強了戒備,我剛和弗里茨說上兩句話,便被發覺了!幸虧那個阿郎故意露出破綻,我才能全身而退!」拉賓驚魂未定地說道。

迪爾波拉聞言,總算是松了口氣。

她定了定心神,嘆道︰「這倒還真是雇佣軍行事的風格,得人錢財,與人消災!」

「女士,咱們怎麼辦?剛才鬧了那麼一通,威爾遜定然已經察覺?我怕他會對您不利?!」拉賓擔心地說道。

「對我不利?哼!」女人眼中怒意閃現,恨聲說道︰「他敢怎麼樣?和我公開鬧翻嗎?就因為他囚禁了我的妹妹,而被我發現了?!」

見老大發火,拉賓不敢再說,但眼中的憂慮也絲毫未減。

過了半晌,迪爾波拉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她長出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放心吧!這是只能心知肚明,但絕不能公之于眾的骯髒事。對他,對咱們,都是一樣!不過,既然阿郎肯幫這個忙,今後倒是可以和他保持聯系!」

听到這番話,拉賓的心才踏實了一些。

「弗里茨有什麼交代?」迪爾波拉突然問道。

「哦,隊長她,她說,讓您別輕易相信,相信威爾遜。」拉賓結結巴巴地回答著,還不得不憑著自己的推測才能把一句話補全。

「就這些?!」迪爾波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費了這麼多周折,花了十萬麥肯金元,就,就換回來一句話?

全是廢物!

女人雙目微闔,深吸了口氣,以平復即將爆發的怒火。

過了良久,她才冷聲吩咐道︰「明日定會有一場大戰,你多帶些人手,偽裝成蘇麗爾軍人的模樣,趁亂務必要將弗里茨搶回。哪怕是殺了她,也不能把人留在威爾遜手里!」

「什麼?您……」拉賓萬沒想到會听見如此瘋狂又絕情的命令,不由得喊出聲來。

「住口!」迪爾波拉一聲怒吼,截斷了對方的話,更震得大帳的帷幕無風鼓動,聲勢極其駭人。

「你認為我很無情是吧?覺得我把自己親人的性命視如草芥是吧?啊?」女人怒不可遏地喊道。

听著對方歇斯底里的喊叫,這次拉賓卻沒有退縮。

「屬下不敢,我知道您這樣吩咐,應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我覺得明目張膽地搶人,會將隊長至于極其危險的境地。而且,不管明天事情發展到什麼地步,我也決不會向她出手!如果,您覺得我違令不遵,現在就可以殺了我,但我便是死了,也不會改變這個想法!」拉賓雖然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但這段話仍然是喊出來的。

盯著眼前這個從來對自己百依百順,現在卻梗著脖子叫嚷的手下,迪爾波拉的眼神漸漸軟化下來。

「弗里茨有你這樣的男人守護,也算不枉此生!」她輕聲嘆道。

拉賓聞言,渾身一震,卻不知該如何對答。

「你記得阿郎帶來的傳言嗎?弗里茨說她就藏在家里院中的小草屋里。」女人語氣悠悠地繼續說道︰「這話听起來充滿溫情,其實對我和妹妹來說,卻是終生難以擺月兌的夢魔。因為,那個小草屋,是我們犯了錯,接受懲罰的地方。」

「呵呵。」女人發出一聲自嘲的冷笑,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她彷佛是在自言自語地接著說道︰「懲罰很簡單,沒有飯吃,沒有水喝,也不許出去!」

拉賓听著對方的訴說,情緒漸漸穩定下來,雙眉卻緊緊皺在了一起。

只听迪爾波拉又說道︰「那是一個很小的草屋,我們當時雖然只有四五歲大,卻連坐也要彎著腰。」

「女士,對不起,我剛才……」拉賓心情沉重地想要道歉,卻被女人擺擺手打斷。

「所以,當我成年以後,帶著妹妹離開家時,她對我說,即便是死,也絕對不要再回到那個小草屋去。」女人說著,語音轉冷,緊盯著拉賓的雙眼,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喝道︰「而我,答應了她。你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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