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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大夢黃帝

梁山之陰,清晨時分。

山間樹木蔥郁,綠葉掩映,照出一地的樹影。

子路帶著幾個士卒走入宰予駐扎的大營。

申棖原本正在監督工匠加工拋石車,發現他來了,便笑著上前問道。

「子路,抓著人了嗎?」

子路回道︰「昨晚踫見兩個鬼鬼祟祟在附近徘回的,被抓住以後死活不承認是齊國的探子,非要說自己是進山砍柴的。」

申棖問道︰「那你把他們放了?」

子路擺手道︰「怎麼可能!那倆小子的口音一听就是齊地來的,真當我傻嗎?話說回來,拋石車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造好?」

申棖看了眼干的熱火朝天的工匠們,兩手掐著腰回了句。

「做第一輛的時候,不熟悉,慢了些,但現在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而且子我這次下令制造的是小型的,所以並不算太……」

子路听到這里,眉頭一皺,問道︰「什麼意思?听你這麼說,還有大型的?」

申棖听到這話,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于是連忙往回找補。

「沒有,我說著玩的。」

申棖抬起臂甲抹了抹前額的汗珠,心里悔的簡直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

我這張嘴啊!

差點又違反軍令了!

大型的投石機,菟裘只建造過一座,那也是迄今為止制造的唯一一座。

按照宰予的叫法,那一座大型投石機叫做配重式投石機。

雖然都是投石機,但那一座和現在制造的投石機簡直不是同一個物種。

配重式投石機工藝復雜,無法隨造隨用,只能將部件拆卸後裝車攜帶搬運,而那一座投石機的配件足可以裝滿十輛大車。

但復雜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百來斤的石頭裝在里面,隨隨便便就給你扔出個大幾百步!

之前申棖問過宰予,搞這麼大個投石機是準備干嘛用的。

宰予的回答也很簡潔,這是為了以後幫別人家拆遷做準備。

雖然申棖不知道拆遷是什麼意思,但總歸可以模湖的感覺到有誰要倒大霉了。

因此,他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至少希望對方人沒事’了。

子路看到申棖不願繼續說,也不再逼他了,而是徑直問道︰「子我呢?」

申棖指了指前方的營帳︰「里面干活呢。」

子路愣道︰「子我也學會做木匠活?」

申棖听了,連聲笑道︰「哎幼!何止是會做木匠活,你都不知道現在子我的手藝有多好。

這一兩年,他除了處理政務以外,剩下的時間大部分都在學著做工。

這些工匠做投石器的手藝,都是子我教會的呢!」

子路听著覺得新奇,于是便回道︰「我去看看他在做什麼呢。」

他說完,便邁著步子朝大帳走去。

守護在大帳左右的甲士也早就眼熟他了,因此不等子路開口,便大聲喊道。

「上軍卒長仲由,求見宰子。」

「進來吧。」

子路撥開營帳的簾子,剛走進去就看進去宰予披散著頭發,將手中的長劍橫在了脖頸前,看起來活像是自刎。

子路見狀,驚得大喝一聲︰「子我!大丈夫,豈能求短見啊!」

宰予被這一聲吼嚇得小手一抖,手里的長劍也掉到了地上,隨之掉落的還有他的一縷長發。

子路趕忙三步做兩步走上前去,將那柄長劍給收到了身後。

他痛惜道︰「子我,你這是做什麼啊!就算你沒有信心擊敗齊軍,也不至于如此啊!」

宰予彎腰撿起地上的頭發,一臉的莫名其妙道。

「我怎麼了?」

「你知道你要是就這麼死了,你的兩親、夫子、還有我們這些同學,該有多傷心嗎?!」

宰予听到這兒,立馬知道他肯定是想歪了。

「誰告訴你我是準備尋死的?我不就是割兩根頭發嗎?」

子路還是不相信,他詰問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敢毀傷?

今天你敢割頭發,明天你敢割什麼,我都不敢想!」

「嗯?!」

宰予聞言,皺眉滴咕道︰「我怎麼听著這麼像是罵人呢?」

「我哪兒有,我這是純純的愛護同門。」

子路啪的一聲將宰予的佩劍拍在桌子上︰「子我,你必須和我交代清楚,你到底是遇上什麼難處了!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你但說無妨。」

宰予無奈撇嘴道︰「我真沒有遇上什麼難處,我就是想割點頭發。」

「你沒事割頭發干什麼?」

宰予看他一直追問,也不回答,而是將那一縷剛剛切下的頭發放進了一旁早就準備好的烈酒里。

隨後,又從中撈出了一縷先前浸泡的頭發,拿起絹布耐心的擦拭了起來。

擦完之後,又拿著這縷頭發走到篝火旁烘烤片刻,最後將頭發束出一個小結,將一根指針狀的輕薄小木條綁了進去。

最後,又將頭發穿過孔洞,將其綁在了事先準備好的‘U’型木塊上。

子路這才發現,營帳里居然已經擺了七八個類似的東西。

他兩手捂著臉用力的搓了搓,隨後抓住了宰予的肩膀,一臉痛苦道。

「子我,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般模樣啊?你以前雖然瘋癲,但總不至于干出這種事啊!你切頭發就是為了鬧著玩?」

宰予聞言,只是搖頭道︰「子路,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夫子以前不是說過你嗎?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你都沒問我這是干什麼用的,就把我批判一番,是否過分了些?」

「這是做什麼用的?」

宰予回道︰「我問你,頭發沾了水之後,會變得怎麼樣?」

子路想了想,回道︰「會變重。」

「沒錯,但你只說對了一半。」

宰予笑著指著手里的儀器說道︰「它不止會變重,還會變長。」

子路听到這兒,都被自家這個小師弟氣笑了。

「是嗎?多神妙啊!子我,你就不能正常一點嗎?咱們這兒打仗呢!你老是揪著頭發不放干什麼?」

宰予看他一點求知的精神都沒有,只能嘆息道。

「你就不好奇我之前為什麼要向梁山當地的樵夫請教嗎?」

「為什麼?」

宰予引著子路走出大帳,指著清晨林間地面上氤氳的澹澹水汽問道。

「我之所以要找樵夫,是因為他們經常進山伐木,所以懂得山間天氣變化的規律。

我之前已經向他們確定過了,梁山、大野澤一代因為水源豐饒,所以常常在秋冬季節興起大霧。

而大霧的出現,則是有著一定規律的。

而我做的這些東西,正是為了判斷出大霧出現的具體時間。

你呢,現在也別問這麼多。

直接把我剛剛做好的這些東西,放置在前軍駐扎的營寨附近,以後每日早晚派人向我通報毛發指針的傾斜情況就行了。」

子路听了,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子我,你當真沒有騙我?你能知曉霧氣來臨的時間?

我听說,從前黃帝討伐蚩尤時,蚩尤就曾招來大霧,以此來迷惑黃帝,使他失去行進的方向。

而蚩尤的部族從前就生活在大野澤附近,難道你是窺探到了蚩尤掌控霧氣的方法?」

宰予本來還沒想到這一茬,不過既然子路幫他提了,他倒也不介意順著話頭編下去。

「實不相瞞,我不久前做了個夢。」

「什麼夢。」

宰予皺著眉頭故作深思道︰「我夢見黃帝駕著象車經過大野澤。

六條黑龍和畢方並列站在黃帝左右為他護衛,

蚩尤陪同黃帝坐在車輿之中,

風伯在前掃地開路,

雨師在後清灑道路,

虎狼走在車前隨行,

鬼神跟在車後作伴,

蟲蛇伏在地上跪拜,

白雲覆蓋在車蓋上漂浮。

黃帝看到我正在憂愁,于是就命令停下車駕向我詢問緣由。

我將我的憂慮告訴了他,黃帝便笑著告訴我不必擔心,齊人多行不義之舉必然失敗。

我還是不自信,于是黃帝便命令蚩尤下車,教授了我使用霧氣作戰的方法。

但那終究不過是個夢,具體能不能當真,我也說不清楚。」

子路听到這里,眼楮都快瞪出來了。

他尋思了一下宰予的說法,又想了想他最近反常的行徑,好像還真有模有樣的。

「難道你真的懂得了使用霧氣的方法不成?」

子路的內心也動搖了起來,他望了眼宰予塞到他手里的毛發濕度計,終于不再推辭拒絕。

而是一咬牙應承了下來︰「從前子貢便說你能夢見太公,還因此得到了不少他老人家傳授的技藝。如此說來,夢見黃帝好像也並非是不可能。

我听說夢有溝通神異、明晰禍福、預知未來的功效。

從前晉楚鄢陵之戰時,晉將魏曾夢到彎弓射月,後來他果然射中了楚共子的眼楮。

晉國的弒君者中行獻子曾夢見自己的頭被已故的晉厲公砍下來,中行獻子恐懼,只得跪下來把自己的頭撿起安上,然後捧著腦袋逃跑。

醒來後,他找巫祝解夢,巫祝說︰‘您今年必死無疑。’

不到一年的時間,中行獻子果然死在了伐齊的路上。

當初殷商的武丁夢見聖人,知道了聖人的名字叫做‘說’,于是就在全國搜尋,最終在傅岩之地的築牆的奴隸中得到了傅說。

從前文王外出狩獵,在渭河岸邊遇到了呂尚。

文王與他交談後,高興的說道︰‘從前我國的太公在睡夢中預知到了未來的變化。

他睡醒之後就對身邊的人說︰以後定有聖人來周,周也會因此而興旺。

這說的就是您吧?我們的太公盼望您到來已經有很久了。’

于是文王就把他稱為‘太公望’,尊他為太師,並依靠他滅亡了殷商。

現如今,你居然能夢見黃帝,看來這是上天在指引你前進啊!」

子路說到這里,頓時信心大增,對于宰予的懷疑也頓時煙消雲散。

「看來此戰,我魯國,必勝啊!」

------題外話------

我就知道,我和讀者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悲鳴)

——節選自《宰予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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