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聖女的命令後，小聯軍離開營地，整齊劃一地將隊伍推進到庫薩庫人曾經的聚落處。
此時血薔薇勇士已經保護著庫薩庫人進入了朱夜帝國的領地，聚落只留下了無數費蘭澤部的十字軍尸體。
這場戰斗烈度並不高，血薔薇在救出庫薩庫人之後，就迅速撤退了。
十字軍這邊傷亡了近千人。原本費蘭澤公爵的麾下有四千部隊，多數人在血薔薇勇士殺過來之後就四散奔逃，等戰斗結束後，居然又聚攏回來三千殘兵。
死掉的十字軍加上庫薩庫人，大約有一千兩百人左右，庫薩庫人撤離時帶走了一小部分同胞的遺體，但多數庫薩庫騎兵的遺體仍留在戰場，與敵人的尸首混雜在一起。
江笑談默然看著這里橫七豎八的尸體，然後走向了其中一具。
那是一個年輕的庫薩庫騎兵，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身上有好幾處傷口，頭上戴的庫薩庫氈帽已經被血染紅。
他從自己的戰馬上摔下來，摔斷了頸椎，脖子扭向了不可思議的方向。
少年騎兵臨死時還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馬刀，江笑談有些費力地將那柄馬刀從遺體手上拿出來，放在手里端詳著。
那柄馬刀上有著無數個缺口，並且被暗紅的血污覆蓋。
"咱們軍中也有不少這麼大的孩子吧？"江笑談說道，"是不是還有比這個孩子更小的？"
跟在他身後的馬辛有些驕傲地說道︰"我十二歲的時候就跟著父親在領地里剿匪了，初次出戰時，一個匪徒在我眼前被劈死，讓我把前一天晚上吃的黑面包都吐了個干淨。"
對于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來說，沒被尸體嚇暈過去，只是吐出了隔夜飯，已經是值得夸耀的事情了。
"我十二歲的時候，還在學校里讀書呢。那時候覺得殺戮、戰爭什麼的，都是電書本上的東西。"江笑談說道。
馬辛和鮑德溫自然地以為江笑談所說的"學校"是西大陸的魔法學院，這也很符合"凱因"養尊處優的貴公子設定。
"我們應該盡早結束這場戰爭不僅是這場戰爭。我們身為一方領主，有責任讓領地不再被戰火所侵蝕，讓孩子們待在教室里，而不是死在戰場上。"江笑談喃喃地說道。
"這自然是我們應該做到的，只是男人拿起武器保衛家園，也是一種榮譽。這個騎兵也算是為榮譽而死，死得其所。"馬辛說道。
"不對。"江笑談搖了搖頭，"男人也分男孩和成年人，讓男孩戰死在戰場，而自己靠著孩子的死苟活，可不是什麼榮譽。"
"你說的也對。只是男孩十一歲就成年了，這些戰死的年輕士兵也都算是成年人。"馬辛說道。
江笑談愕然地抬起頭，十分無奈。
這個世界對成年的界限太低了。
十一歲孩子心智都未發育成熟，不應該承擔戰爭這樣殘酷的責任。
江笑談想了想說道︰"庫薩庫人都是舉世無雙的勇士，但是他們對自己人跟對敵人一樣殘忍。他們過早地把孩子逼迫到了馬背上，卻無視了孩子們其他的可能性。這些男孩其實還可能成長為出色的商人、工匠或者藝術家。"
"可是庫薩庫人族群就那麼點人，他們稀少的年輕男丁只有全派上戰場，才能保證族人的基本安全。"鮑德溫說道。
江笑談思考了一會兒，贊同道︰"嗯，對，這就是癥結所在。高原地區環境惡劣，庫薩庫人又不擅長耕種，只能靠漁獵為生，食物的產出不足，無法維持族群的人口，所以只能窮兵黷武。"
實際上，即使是南方諸國也是這樣，生產力不足以支持人口的爆發，加上領主的剝削更是削弱了領民的生育。
即使是逐漸富庶起來的賽普勒、康斯坦丁和羅圖姆，領民也剛剛開始安居樂業，等吃到第一波人口爆發的紅利，還要經過幾年。
說到了人口問題，馬辛突然問道︰"凱因大人，其實我一直無法理解您所說的發展人口的政策。現在羅圖姆的領民有足夠的糧食喂養很多孩子，也能預見將來會有很多過剩的勞動力。但田地就那麼多，農民無地可種的話，多出來的閑人有什麼用呢？"
"閑人？領民怎麼會有閑人？他們無地可種，就會去當商人，成為工匠，如果有一個條件優渥的家庭支持，還可以去追求科學和藝術。"江笑談反駁道。
"普通的農民想要成為工匠倒還好說，只要肯吃苦到工坊當學徒，就總有機會的，但是當商人就很難了吧？他們至少要學會算術。至于藝術，這都是貴族才能掌握的知識。"
"所以我們要發展教育和衛生，讓農民的孩子也能接受貴族子弟一樣的教育。這種對領民的投資會讓我們得到幾倍幾十倍的回報。"江笑談說道。
"投資領民？"
馬辛也知道，聰明的領主懂得利用自己獲得的財富來創造更多財富，所以他供養騎兵，並投資商業，但是"投資領民"這樣的說法，還是第一次听到。
"就跟商業投資差不多，只不過對領民的投資，需要在前期不計成本地投入大量財富，而且一時半會還看不出成效。但是這種投資是絕對有必要的。"
"你剛才說，要讓農民的孩子也能接受貴族子弟一樣的教育，但他們如果學會了劍術和兵法，卻來反抗我們怎麼辦？"
"我們要給予農民的孩子打開上升通道，如果一個農民的孩子足夠優秀，擁有反抗我們的力量，那為何不讓他成為貴族？而如果他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與我們一樣的地位，為何還會反抗我們？"
"但這樣一來血統的純淨性就"
江笑談嘆了口氣︰"馬辛公啊，你真的認為血統能決定一個人是否優秀嗎？那位血統高貴的費蘭澤公爵難道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嗎？他的血統能改變他死在這里的命運嗎？到頭來他還不是跟眼前這個庫薩庫少年一樣，死在了這北國的荒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