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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珝離開鎮國公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大街上行人寥寥,晚風習習,吹散了最後一絲暑氣,清涼的晚風吹在身上非常的舒爽,一隊人騎馬挎刀護衛著賈珝慢慢地往西城走去。

就在剛剛,賈珝在鎮國公府見到了同為勛貴一脈的幾位當家人,理國公柳芳、齊國公陳瑞文、治國公府世襲二等伯馬尚還有定城侯世襲一等子京營參將謝瓊。

除了鎮國公牛繼宗之外,這些人中只有謝瓊和賈家的關系最近,因為他們家父子兩代都是賈代善提拔起來的,所以謝瓊對于自己非常的熱情,說好了明日找自己去喝酒,他目前在五軍營任職,領一營三千精兵。

很顯然,他們早就約好了,看樣子是有要事商量,估計和奪嫡有關,這之前,賈珝和牛繼宗聊了大半個時辰,從他的話中可以確定,勛貴們支持梁王,而且這件事已經傳開了,難怪整個勛貴集團會遭到登基稱帝的朱武祥清洗,如此魯莽的行為也不知東平郡王和南安郡王可知道,還是說,此事是他們授意!

今天,牛繼宗也向自己說出了他的想法,之所以選擇支持處于困境中的梁王朱武城,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蜀王朱武祥瞧不起勛貴,所有的一切都倚靠文官集團,至于勛貴們手中掌握的軍權,他,或者說文官集團根本沒有放在心里,他們不相信勛貴敢造反,亦或者,他們確定軍隊不會跟隨勛貴們反叛,這讓所有人感覺得了危機,一旦朱武祥登基,很可能會接受文官集團的建議,大規模削減全國的兵馬,並且將兵權從勛貴將領手中奪走,以文御武,走南北宋的路子。

說來,他們之所以下定這個決心,也和賈珝有關,昨日皇帝的態度讓他們嗅到了不同的氣息,他們察覺到了一場大的風暴即將到來。

牛繼宗說了,梁王朱武城可能會走出目前的困境,老話說得好,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所以他們才會在局勢尚不明朗的時刻向朱武城表達善意。

這些猜測,都有可能發生,因為自己的出手,導致了一系列的改變,首先是皇帝有了錢,底氣足了,在接下來的與文官集團的爭斗中很大概率會獨斷乾坤,不會再如往日那般打太極,試圖在平衡各個勢力之時尋找機會,一旦再提前收回那一千多萬兩虧空,手握兩千余萬兩巨款的天佑帝真的不會再將文官集團放在眼中,只要文官集團敢于逼宮,他就敢下狠手,甚至可能會直接從內閣和六部中罷黜一批官員。

如果是這樣,會對大明的權力格局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賈珝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改變了大明朝的權力格局,只是可惜自身的力量還不夠強大,還不能主動的從這場權力的變局中攫取最大的利益。

想到此刻正在商議所謂要事的牛繼宗等人,賈珝微微嘆了一口氣,皇帝還沒有明確表態,你們就急急忙忙地站隊,文官也就算了,你們可都是手握軍權的勛貴,特別是牛繼宗剛剛才擔任兵部尚書,難道就不怕皇帝心生芥蒂?

自己為何在望月樓說那些話,還不是說給皇帝听的。

希望他們不要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否則沒等皇帝被文官集團逼上懸崖,他們倒先被文官集團抓住把柄給掀翻了。

又想到被改變的混亂朝局,賈珝便一陣頭痛,暗暗嘆了口氣,一甩馬鞭,向寧榮街奔馳而去

榮國府,夢雲軒。

王嬤嬤指揮著幾個婆子用木瓢舀桶里的井水向磚地上細細地潑去,這是宮里太醫囑咐的,黛玉身子弱,晚上不能再在屋子里放冰塊了,所以賈母便命人日落後用井水洗去地上的暑氣。

臥室內只有黛玉和紫娟,黛玉半躺在榻上,手里握著一卷書,有心沒心地看著。

紫娟坐在軟塌邊的椅子上,膝上放著針線簍子,正在裁剪衣裳。

過了一會,紫娟站了起來,將針線簍子放在一邊的桉幾上,倒了一碗茶,輕輕地放在高榻邊的茶幾上,勸道︰「姑娘,天晚了,仔細傷著眼。」

黛玉眼楮盯著書,「知道了。」

紫娟把眼斜望向窗外,頓了頓,又道︰「要不我讓我老娘再去看看三爺回來沒有?」

黛玉把手里的書往茶幾上一擱,瞪了她一眼,「就你事多」

一語未了,窗外傳來了賈珝的聲音,「就你們幾個要忙到什麼時候去?宋媽,你去告訴林之孝家的,每日多派幾個婆子來幫忙,再抬幾桶水來。」

「是三爺來了。」

紫娟笑道。

黛玉先是一怔,立刻躺下拿起先前放下的書,認真地看了起來。

賈珝掀開門簾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眼中露出明顯害怕神色的香菱,那日在船上從賈珝口中得知了他要請黛玉教她讀書認字之後,今兒趁著時間向府里的丫鬟婆子打听了這位姑太太家的表姑娘,一圈小道消息下來,可是將她驚呆了,先不說她待人如何,光是因為她而受到處罰的丫鬟婆子就一大堆,其中不乏管事的婆子和媳婦,听說,就連二太太都受到了責罰,這要是自己一不小心惱了她,自己這個小身板可經不起折騰,但,她又不敢將心里話告訴賈珝,只能硬著頭皮過來。

走過屏風,賈珝一眼看見了正在努力認真看書的黛玉,紫娟迎上來,「三爺來了,快坐。」

賈珝點點頭,歪身在高榻的另一邊坐下,笑道︰「妹妹可還習慣?」

黛玉眼楮盯著書,「還好,多謝三哥哥的關心。」

賈珝笑了,「妹妹可是怪我來遲了?」

黛玉默然,她本是個敏感細心之人,平日里那些下人背地里言三語四,她也清楚她們是怎麼編排自己,這些她都不在乎,因為她和她們毫無瓜葛,她在乎的是賈母、賈赦等人的態度,如今又多了一個賈珝,王熙鳳有事沒事就會過來坐一坐,除了送一些吃的、喝的還有玩的東西,就是說一些賈府的往事,特別是有關賈珝的事情,並說了賈珝拜托她照顧自己的事情,慢慢地,賈珝在她心中有了不同于迎春姐妹們的地位,又與賈母她們略有些不同。

昨兒听說他有事情求自己,雖說當時面色平靜,其實內心還是有點小激動,今日一早便起來了,可一直等到午後都沒看到他的身影,後來讓紫娟母親宋媽去問了問才知道,賈珝一早出門去了。

這讓黛玉心情失落的同時又深感悲涼,他根本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

這時,紫娟給賈珝端來了茶,笑道︰「三爺出門也不打聲招呼,我們姑娘為了等你,硬是推了三姑娘她們的請,害得我們跟著白白等了一天!」

「你這該死的,胡說些什麼!」

黛玉頓時臉一紅。

「今日真的是忙昏了頭,還望妹妹見諒。」

賈珝笑著望了紫娟一眼,站起來對著黛玉規矩的行了一禮。

黛玉臉又紅了,猶豫了一下,站起身給賈珝回了一禮,望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香菱,說道︰「你到底有什麼事?抓緊說,天色也不早了。」

賈珝見此,呵呵笑了一聲,「妹妹該听三丫頭她們說了,哥哥我書讀得不好,可是,這丫頭悟性好,是個讀書的好苗子,知道妹妹才華橫溢,所以特帶她前來拜師。」

听了這話,黛玉頓時沒忍住笑出了聲,她可是听說了賈珝以往的英勇事跡,整日逃學,帶著賈琮、賈環還有賈蘭爬樹模鳥蛋,被大老爺一頓打,轉眼又跑到馬棚偷偷騎馬跑出了府去,若不是半路遇到了從城外回來的賈珍,很可能就跑出神京城了。

賈珝呵呵一笑,看了黛玉一眼,「妹妹若是想笑,以後有的是時間。」

此言一出,黛玉頓時鬧了個臉紅,瞪了賈珝一眼,撲哧一聲笑了,「當誰稀罕似的!」

說著背轉身,拿起手帕遮住嘴,偷偷的笑了起來。

面色莫名的看了紫娟一眼,發現她也在那里偷笑,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讓她們倆興奮的,嘖,估計自己不再的時候,幾個丫頭趁機編排自己,看來要抽時間審一審,否則自己的名聲就都毀在她們口中了。

賈珝無奈,只得對香菱說道︰「還不過來拜見林姑娘,以後沒事你就到這邊來,林姑娘空閑的時候你有什麼不懂的就請教她,其他的時候就在這與紫娟她們說話解悶。」

眼楮卻盯著黛玉。

黛玉彷佛身後長了眼楮,一邊笑,一邊說道︰「你說自己的丫頭,老盯著我干什麼?」

賈珝看了她一眼,嘴角抽抽,把頭轉向一邊,嘆了口氣,這丫頭還當真是伶牙俐齒,瞟了眼站在屏風後面的王嬤嬤等人,明白這是告訴自己,時辰不早了,對依舊背對著自己的黛玉笑道︰「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妹妹早點休息吧。」

紫娟也笑道︰「姑娘也該送送三爺。」

黛玉轉過頭瞪了她一眼,起身說道︰「明兒是你送來?」

賈珝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是希望自己過來,立刻說道︰「放心,明兒我親自送她過來,拜師禮一起帶來。」

黛玉頓時松了口氣,卻又紅了臉,低聲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賈珝正色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听了這話,黛玉笑得腰都直不起了,嚇得紫娟一把扶住她,賈珝干笑了兩聲,問道︰「那啥,她們不會將那件事情也和你們說了吧!」

黛玉狡黠地一笑,「你說呢!」

听了這話,賈珝仰天長嘆一聲,說來還是前身造的孽,為了湊錢,將什麼無賴的招數都用盡了,君子一言自此在賈家後宅成了笑話,為此賈政還特意給前身講解過君子之道,希望他能夠改邪歸正,可惜!

想到這,自覺老臉丟盡的賈珝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忙拱手道︰「我先走了。」

「好吧!我就不留三哥哥了。」

黛玉將賈珝送出了院子,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方轉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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