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擅闖者,殺無赦。
西北候的這份軍報,甚至等不到大朝會結束,不由讓金鑾殿里的文武百官都心慌氣短。
殿前侍衛疾步呈上軍報。
皇帝看完,臉色變地極難看,手都在微微顫抖,「陽關和敦煌相繼失守,西北侯那個蠢貨,現在退守九泉!」
雪國此番出兵,分兩路,一路從玉門關攻入,一路攻打陽關。西北侯正好在南部巡視,遇到戰事,就留在陽關指揮了。
陽關太小,不過兩天,就被攻破。西北侯又退守敦煌。雪國兩路大軍合在一處,敦煌也只堅持了三天,再次失守。西北侯帶著幾百人率先撤離,中途還是遇到一隊回鄉探親的謝家軍,幫著阻擊敵軍,才堪堪逃得一命。
領兵幾十年,橫行河西的西北侯一遭被打地落荒而逃,魂喪膽消。
「還是謝家軍厲害啊!」有官員感嘆。
不過是五千人的小分隊,竟然阻住了雪國三萬人!
北疆、河西相鄰,百姓經常相互竄走,謝家軍有不少人來自河西四郡。北疆徹底停戰,謝三爺就給了那些親人沒辦法趕來探望的將士回鄉探親的長假,為防匪盜,又讓他們結成小隊。
謝勛暗暗冷笑,北疆連年戰事,謝家軍的戰斗力都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豈是西北侯手里那些殺殺匪盜,還沾沾自喜的慫貨能比的?
皇帝原本听人夸謝家軍,龍心大大的不悅,轉念一想,臉上有了笑容,「是啊。打仗,整個雲朝的兵卒,沒有能比得上謝家軍的。謝尚書,謝世子,此番對付雪國,謝家軍要當仁不讓啊!」
謝勛特想一口吐沫啐在狗皇帝的臉上,太他娘的厚顏無恥了!
「皇上,謝家軍剛打完北蠻子,很多將士的傷都沒養好。再則,北疆還需要人鎮守。此戰只怕謝家軍有心無力了。」謝勛不想如狗皇帝的願。
北一鎮內,血流成河的慘狀,謝勛還歷歷在目,休息不到一個月,又上前線?
這也太慘了!
「北蠻子正在內亂,應無力攻打北疆。」兵部尚書李赫眉心緊蹙,「雪國人來勢洶洶,九泉若再失守,敵人長驅直入,甘州數百萬黎民危矣!還請謝世子摒棄前嫌,力同心!」
李赫竟然沖謝勛行了九十度大禮。
這話要是別人說,哪怕是皇帝親自開口,謝勛都會狂噴,可這人是李赫,一心為國為民,不帶丁點兒私心,把謝勛喝罵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謝家軍驍勇善戰,必須參戰!」皇帝沉吟稍許,「北疆那邊,實在不行,從西北侯的手里調十萬人過去,將謝家軍替換出來。」
連丟四城,皇帝已經將西北侯和西北侯麾下的將士看作廢物之流。
「謝家軍二十萬,再從東、南、京畿各處調兵,務必湊夠八十萬人。」皇帝站起來,沉聲宣布,「三日後,朕御駕親征!」
一句御駕親征嚇壞了文武百官,紛紛開口勸阻。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皇上不可離京啊!」
「皇上是我雲朝的主心骨,豈能以身犯險?」
「萬萬不可啊,皇上!」
噗咚噗咚,文武百官跪下了大半,祈求皇帝收回成命。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百萬強兵來勢洶洶,唯有朕親至前線,才能激發將士的勇氣,奮力向前,打勝這場仗。」皇帝揮袖,「都別勸了。朕意已決。三日後就要開拔,你們與其在這里浪費口舌勸朕,不如省下時間和精力,處理出兵的事宜。」
皇帝甩袖離開了金鑾殿。
出兵的大方略就此定下。
謝勛原本想刺狗皇帝幾句,听他說要御駕親征,暫時忍了。
就像李赫說的,此番大戰,事關雲朝存亡,必須力同心才能打勝。從各方湊來的八十萬大軍,如無皇帝從中調度斡旋,只怕不能齊心協力。
敵軍本就人多勢眾,雲朝再鬧內訌,八十萬人等于去白白送死。
謝尚書和謝勛早料到朝廷會讓謝家軍傾巢而出,之前所作所為,不過是想惡心一下皇帝。
保家衛國的大事,謝氏之人又怎麼會袖手旁觀?
「可謝家軍只剩下十二萬人,就算最近有新征,也遠不夠二十萬啊!」上了馬車,謝尚書開始犯愁。
為了給那些死傷的將士多領一些撫恤金,謝三爺沒把真實的死亡人數上報朝廷。原本的打算是,等吃個半年空餉,再上報病退。
謝三爺哪里想到如此快又起戰事?
雖然軍餉還沒發下去,被發現,謝三爺至少要落個拖延不報的罪名。
「這件事倒是無妨。」
封建社會的軍隊,就沒有不吃空餉的,其他人手里的兵,數目應該也有水分。法不責眾,又是在前線,皇帝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處罰便宜三叔。
謝勛擔心的是,此戰後,謝家軍只怕要損失慘重。
無論是從戰局來說,還是狗皇帝的私心,到了前線,謝家軍必然成為此戰的主力。
冷兵器時代,戰爭都是用人命堆疊的。
沒了謝家軍這根脊梁骨,謝氏未來在朝堂,在京城,在雲朝,要如何立足?
回到鎮國公府,父子倆就去了清風院。謝尚書把朝堂上發生的事一一稟報給老爺子後,就去找幕僚商議出征事宜了。謝勛卻留了下來。
「祖父可想過此戰之後,謝氏該何去何從?」
他沒把擔憂告訴便宜老爹,便宜老爹太疼他這個兒子,若知此戰謝家軍將損失慘重,肯定擔心他出事,甚至阻止他參戰。
家族存亡的憂患就在眼前,謝勛在出征前,必須得謝老太爺的準話,才好在外便宜行事。
謝老太爺沉默許久,不答反問,「你有什麼想法?」
謝勛咬了咬牙,道,「沒了謝家軍的謝氏,唯有急流勇退一途。」
「退到何處?」謝老太爺並未因為孫子心生退意而失望,嘴角甚至噙了抹淺笑。
謝勛叫九碗拿來一幅地圖,手指在某處輕點兩下,「祖父覺地這里如何?」
看著孫兒指著的地名,謝老太爺兩眼微微眯了眯,銳芒一閃而逝。
「你想用驅狼吞虎之計?」
謝勛頷首,「只是要讓族人跟著吃苦了。」
謝老太爺微合上眼,似乎在糾結掙扎,半晌後,輕嘆道,「就按照你說的做吧。」
比起吃苦頭,能保住家族血脈更重要。
沒了謝家軍這根脊梁骨,謝氏就是皇帝案板上的魚,只能任皇帝宰割。偏偏他和謝家軍都做不到對此戰袖手旁觀。
雲朝的國土,謝家軍寸土不能讓!
雲朝的百姓,謝家軍一個也不能丟!
此戰,無論是謝氏,還是謝家軍都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