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注定是個不眠夜,因為所有人都在等待鎮國公府給出確切消息。甚至于有人派僕從徹夜守在鎮國公府門外,只等鎮國公府掛出白燈籠,好回去報喜。
鎮國公府里隱隱傳出哭聲,進出的僕從都傷心欲絕,跟死了親爹般。
自從東海百貨開業以來,鎮國公府的僕從月例銀子都翻了好幾翻,對他們來說,謝世子可不就是賞他們飯碗的親爹?
謝氏的族老甚至連夜互相敲門,攜手來找謝尚書,就為了確認未來家主繼承人的死訊是真是假?
鎮國公府內院,有人騷動了。
幾個生了庶子的妾氏都蠢蠢欲動,紛紛派出自己的兒子,去外院打听消息。
「娘,您怎麼也盼著二個死啊?」謝勤煩躁地推開親娘搭在肩膀上的手。
「以前你前面有嫡有長,娘當然不敢奢望。可是現在,嫡出的死了,庶長子又做了大和尚,剩下的庶子里,就勤兒你最出挑,自然要爭上一爭。」謝勤的親娘許氏想到兒子的大好前程,就忍不住笑。
謝勤忍不住潑冷水,「二個那麼厲害的人,不可能死。」
許氏正要反駁,又听兒子道,「就算二個真死了,我也不會去爭那勞什子世子位!」
「我也不許其他人爭!」謝勤拂袖而走。
在他的心里,只有二哥那樣德才兼備的人,才配做鎮國公府的世子,謝氏的未來家主,其他人,敢覬覦大位,他就使絆子!
再者,他始終不信二哥死了。二哥可是把皇帝、有涯先生和瑯琊王氏都玩得團團轉的詭詐之人,身邊又有鎮國公府無數暗衛保護,會中北蠻子的奸計?
這樣想的不止謝勤。
王昆為此,第一次徹夜不眠等消息。也是第一次,他的心境沒辦法平靜。
「兒子認為謝勛肯定是詐死。父親還是睡吧。」王啟恆和謝勛交手多次,太了解其詭詐的手段,會中皇帝的奸計才怪。父親太希望謝勛死,才會抱一線希望,不眠不休地坐等消息。
院子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王昆倏地站起來,疾步迎上去,「查的如何?」
管家搖頭,「十一個隊員的尸體都被領走了,我們的人沒能接觸。不過,仵作說,那些花娘的尸體有些奇怪。」
「如何奇怪?」王啟恆問。
「至少十余具尸體上發現了腐肉。」
「這就對了!」王啟恆兩手激動地相擊,「人早就被調包了。」
活人身上怎麼會有腐肉?還是做皮相生意的粉頭?
王昆失望地回了房間,坐下後,神情恢復了往日的從容。
「謝世子如此興師動眾,他要干什麼?」
王啟恆搖頭,「兒子也猜不準。」
謝世子經常不按牌理出牌,亂猜只會錯下判斷。
「要揭穿這件事嗎?」
糾結這件事的,還有京兆尹。
京兆府的仵作也看出了問題,因涉及謝世子,不敢聲張,悄悄稟報了京兆尹。
京兆尹能坐穩京兆尹的位置,也不是蓋的,立即想到,這必然是謝世子布下的一個局。
要上奏皇帝嗎?
萬一破壞了謝世子的計劃,他吃不完兜著走。
可不上報,皇帝追究起來,他烏紗不保。
還有縱火的賊子,到底是北蠻子,還是……想到那個可能,京兆尹太陽穴突突突急跳起來。
「哎呀,本官頭好痛啊~」京兆尹抱著腦袋大喊,「來人,叫大夫!本官大概要中風了~」
僕從听說大人要中風,頓時慌了手腳。
剛剛從衙署出來的仵作听說京兆尹頭痛到要中風,嚇得雙腿一軟,差點兒跌倒。好不容易恢復了力氣,他撒腿就跑。
娘啊,連大人都要裝病避禍,這件事只怕大條了,他也必須裝病才行!
還有一人不相信謝勛就這樣死了,那就是有涯先生。
他自從听到消息,就沒再回去睡,焦急地等消息。
他本意要派人去現場驗尸,可惜楚玨的案子後,王啟恆對刑部的人員進行了大清算,他的人要麼被調任,要麼被發配到底層,謝世子被燒死這樣的大案,根本插不進手。
他就派人去京兆府打探消息。
「怎麼樣?有疑點嗎?」有涯先生問信僕。
信僕搖頭,「京兆尹突發疾病,听說似乎要中風,已經昏迷了。」
「那負責驗尸的仵作呢?」
信僕再次搖頭,「那仵作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破了頭,也在昏迷中。」
「怎麼如此巧?」有涯先生皺眉,「沒有其他人接觸過那些尸體嗎?」
信僕搖頭,「京兆府和刑部的仵作剛驗完尸,鎮國公府和楚府的人就到了,說是要保護現場,讓百姓看看北蠻子的惡行。圍觀的百姓也跟著起哄,不讓帶走尸首。還有那性子暴的,已經打去驛館了。」
「一幫愚民。」有涯先生沒時間管那些愚民做了什麼,走到桌案前,刷刷寫下一封信,遞給信僕,「親手交給王侍郎。」
京兆尹那邊打听不到消息,只能去問王啟恆。
王啟恆看著有涯先生的信,直皺眉,「父親,要告訴有涯老賊真相嗎?」
「看看再說吧。」
情況還不明朗,王昆不想下注。瑯琊王氏究竟是拆穿,還是幫謝世子,全看謝世子要做的事,是否對王氏有利?
「听說京兆尹和仵作相繼重病。」王啟恆嘲諷地搖頭,「這位代大人還真狡猾。」
這個時候,裝病確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明天兒子也告病吧。」
法不責眾,就算皇帝發現他們欺君,也不能如何,人吃五谷雜糧,生病人之常情,皇帝知道了,也只能暗惱而已。
養心殿。
皇帝也在焦躁不安。
過了最初的興奮勁兒,皇帝腦子逐漸冷靜下來,也意識到謝勛的死,還需要再確定一些細節。
「刑部和京兆府的折子送來了嗎?」
安順搖頭,「派出去的人說,京兆尹突發疾病昏迷了。刑部那邊因為王侍郎沒去衙署,暫時還沒折子送來。」
「混賬!」皇帝怒捶床沿,「一個個都是亂臣賊子!」
「皇上,會不會是他們都看出是皇上您的手筆,才不敢伸手?」
皇帝陰沉的神色這才稍稍緩和,「驛館那邊呢?」
「有不少百姓跟著奴才派去的人打上驛館的門了。」
皇帝輕嗯一聲,「注意,不要傷了那幫北蠻子。」
他想趁機趕走北蠻子,可要是打傷人,北蠻子肯定獅子大開口,他這邊反而為難。
安順正想說,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中,一個小太監疾步進來,「皇上,不好了!北戎使者被百姓追打,逃到宮門口,嚷嚷著要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