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經視電視台。
王慈德坐在辦公室里，手里拿著一份昨天的報紙，報紙停留在範恬的那篇報道上。
他戴著一副黑色的老花眼鏡，仔細研讀。
半晌，他放下手中的報紙，端起茶水，細抿了一口。
報道寫得非常精彩，通過一篇報道，使得王慈德對成軼的了解就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自信，有才華，有洞見，有擔當。
而且這篇報道，對自媒體行業的利弊也有一個較為清晰的闡述。
但是王慈德的關注點不在這兒，他的關注點在于︰
為什麼成軼接受了湘省時報的采訪，但是不接受經視電視台的專訪？
他也不是無的放失的去思考這個問題，《少年》的火，幾乎是超越年齡段的火，在他的圈子里，也有人談及《少年》。
他一去了解，才知道《少年》在網絡上引起了何等浩蕩的風波。
違博，公眾號，朋友圈，都在熱傳，轉發了這個視頻。
坐在他這個位置上的人，更清楚被這兩個賬號轉發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
同時，他也意識到，經視電視台錯過了何等機會。
要知道，湘南科技大學新生開學晚會本來是經視電視台最早參與的，且也是全程參與的。
連《同一個少年》這個素材第一次出現在公眾眼前，也是通過經視頻道。
如果專訪拍攝順利的話，恰好能趕上這波網上的熱度。
到時候，節目一經播出，借著這波熱度，經視電視台就能在全國電視台中月兌穎而出。
當時朱京對他的說的話，他並沒有細想，一來，他一直非常器重朱京。二來，他之前並不是很看重對湘南科技大學的專訪。
但是現在回想起來，王慈德才覺得朱京話里處處漏洞，站不住腳。
正在他思考間，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進來。」
在門外時，陳炳河臉上還帶著猶豫，但是當他推開門進來時，臉上已經換上了堅定。
「台長。」
「坐。」
坐下後，陳炳河發現王慈德正帶著探究的意味看著他，那深邃的眼神，彷佛把他給看穿了。
「陳主任，有什麼事情你說。」
「台長，我要向您坦誠一個事實，是那天去湘南科大做專訪……」
陳炳河一五一十得交代了，從朱京一開始是怎麼挑釁成軼的，又在校長辦公室如何把他逼走，再到專訪陷入僵局，他苦口婆心勸朱京主動和解，最後朱京不听他的勸告，導致專訪徹底流產。
他講完後，已經做好了接受質疑和批評的準備。
他和朱京身份差距太大了，他就是個坐冷板凳的，而朱京是王牌節目的導演。
在領導眼里，沒有對錯，只有利弊。
誰對他有用，他才會袒護誰。
所以，朱京威脅他的那句話沒錯，他把這件事捅出來，朱京固然會受損，但他自己受到的影響更大。
殺敵一百，自損一千。
所以朱京才會那麼有恃無恐，篤定他不會把這件事捅破。
但是，向來明哲保身的陳炳河此次卻過不去心中的坎，選擇了坦白。
可他預料中台長的反應卻沒有發生。
王慈德只是點了點頭，道︰「陳主任，你為什麼來跟我說這些，要知道，正常情況下，你說出來不會有半點好處。」
「或許，我跟成軼算是朋友吧，我不希望他蒙受不該有的指責和誣陷。」
朋友？
王慈德在心里咀嚼著這個詞，年齡相差如此之大，陳炳河竟然將一個大學生視為朋友？
王慈德對成軼這個少年更加好奇。
「陳主任。」，王慈德點了點桌子上的報紙說道，「實際上，你應該慶幸來了這一趟。」
陳炳河這才注意到報紙上範恬的報道，看著報紙上成軼的照片，再結合王慈德的態度，霎時間，他身上立馬出了一層冷汗︰
「台長，您早就知道了？」
王慈德露出了深藏不露的表情。
他打了個電話︰「朱導演，來我辦公司一趟。」
不一會兒，朱京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
他一進來就看到陳炳河，頓時心里泛起不妙的預感。
「朱導演，你坐。」，王慈德招呼道。
「誒。」
朱京連連應聲。
坐下後，他問道︰「台長，您找我來是工作上的事？」
「不著急說，你先看看這篇報道。」
王慈德把報紙遞給了朱京。
朱京接了過去，一開始還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看到成軼的照片，他童孔一縮。
坐在位子上，沉靜地看了起來︰
「筆者深以為然，自媒體時代的來臨是不可避免的，短視頻的火爆同樣是不可阻擋的，網紅的出現，既順應了時代的潮流，又符合人們的娛樂需求。
我們不能「恐」網紅，見網紅就喊打喊殺，也不能「迷信」網紅，盲目崇拜網紅的一言一行。
我們要去擁抱成軼這樣的正能量，清流網紅，也要去抵制低俗，嘩眾取寵的網絡小丑。」
看到這里，朱京明白了，陳炳河已經把事情的真相捅給了王慈德。
他有這個判斷基于一個很簡單的邏輯。
當初，他曾當著陳炳河的面，大加斥責成軼，說成軼「歪門邪道」，「心術不正」，做網紅是「下九流不學好」，更是因為他的網紅身份一開始就對他抱有偏見。
因為他認為「給成軼做專訪，只會讓成軼更猖獗。讓社會風氣更變壞。」
更把電視台收視率的降低，歸咎到了成軼這些網紅的頭上。
但是這一篇報道卻狠狠地打了他的臉，從根本上否定他的底層邏輯。
因為網紅是時代促生的，哪怕朱京再討厭網紅，也阻擋不了時代的潮流。
他要做的應該是樹立一個正確的「網紅觀」，不能把所有的網紅都視為同一貨色，媒體的責任是引導大眾審美，只有對低俗的網紅，才要抵制到底。
對于成軼這樣的網紅，應該更多的報道。
可是他沒有做到，朱京，反而是「恐」網紅的典型。
這張報紙，明晃晃地告訴他︰你錯了，大錯特錯。
「朱導演，看完之後，你有什麼感觸？」，王慈德問道。
朱京吐出八個字︰「滿篇贊譽，言過其實。」
「言過其實？」，王慈德又問道，「朱導演沒有關注網上的風浪嗎？」
朱京搖了搖頭。
他倒是在朋友圈和公眾號里看到了成軼的那個視頻。
但是出于對成軼的偏見和厭惡，他從來沒有點進去過。
「唉，作為媒體人還是關注一下時事，不能月兌離人民群眾太久啊，朱導演！」
說著，王慈德把的那條微博調了出來，放到朱京面前。
「這……」
朱京一開始還能保持沉靜，看清楚之後，直接繃不住了。
「這怎麼可能？」
成軼，一個他瞧不起的網紅，被轉評了！
還沒等他從震驚中醒過神來。
王慈德又道︰「朱導演，這個專訪還是要做的，我們不能再錯失這個機會。」
「可是……」
「沒什麼可是，我們媒體人，要客觀，求實。同時，也要敢于推翻自己，認識到錯誤！」
「可是台長……」
「沒有可是！」，王慈德轉頭對陳炳河道，「陳主任，你就在這里給成軼打個電話，探下他的口風。」
「好的！」
陳炳河掏出手機，撥通了成軼的電話。
「喂，成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