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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這舍利又大又圓

惠珍的寺廟,乃是南京城赫赫有名的雞鳴寺。

始建于西晉永康元年,已有千年的歷史,是南京最古老的梵剎和皇家寺廟之一,香火一直旺盛不衰。

這里的香眾諸多,而慧珍在寺中的地位很高,畢竟作為皇家寺廟,慧珍也算是最早一批奉天靖難的僧人。

更不必說,在朱棣靖難之前,慧珍就已是高僧了。

因此,當慧珍圓寂的消息傳出,立即有人往鴻臚寺的僧錄司奏報,而姚廣孝等僧人,大為悲痛,數百僧人,前往明堂念了一夜的經。

消息傳至南京城,不少善男信女,便也在次日紛紛涌入寺中。這雞鳴寺里,肅穆非常,只有偶爾傳出的鐘聲和急促的木魚聲響。

來的善男信女越來越多,其中也摻雜了不少好事之人。

因為雞鳴寺歷來的規矩,凡有高僧圓寂,往往會有坐缸的儀式。

不過棲霞那邊,卻有人放出了消息,慧珍圓寂之後,直接火化,燒結舍利。

舍利……在幾乎所有人的眼里,乃是判斷僧人修行成就的標準。

至少在這個時代,便是如此,絕大多數僧人,燒不出舍利,自然是因為段位太低。

普通的和尚,其實也沒有這樣的煩惱,不過……高僧們就不一樣了。

因為高僧不是尋常的僧人,他是寺廟的招牌,若是得道高僧,弟子無數,生前受萬人敬仰,死後卻燒不出舍利,這就讓人有些尷尬了。

可以說,燒舍利乃是每一個高僧在人生落幕階段的一場大考。

歷來百姓們是最現實的,他們只相信實實在在的東西,給你添了這麼多香油錢,你這舍利都燒不出,雖然大家不至于魯莽的球迷一樣,跑去來一句RNM,退錢,可心里頭,終究還是有些膈應。

寺里上上下下,有人哀痛,也有人心里沒底,七上八下。

其實最好的處理方式是,想辦法讓慧珍坐缸,過幾年之後,再考慮燒結舍利的事。

可現在的問題是,慧珍是個很有爭議的人,他是被皇家冊封的高僧,只是許多人卻不認可,認為他助紂為虐,這怎麼可能是高僧所為呢?

雖說質疑的多是讀書人,和真正的善男信女不是同一個群體,可若是一味的回避,也不是辦法。

再者說了……讀書人的香油錢才多呢!

姚廣孝不得不考慮一下這一塊業務。

姚廣孝念了一夜的經。

到了側殿,卻見張安世一臉興高采烈的樣子,正吩咐著僧人道︰「慧珍禪師真是得道高僧,尋常人吃了我那藥,一天便死了,他竟熬了兩日,可見冥冥之中,果然有佛祖庇佑,都快去準備,丘松呢,丘松呢……爐子怎麼還沒有運上山?」

姚廣孝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張安世上前道︰「姚師傅,你好啊,事不宜遲,我想好了,今日咱們就趕緊把舍利燒出來,免得夜長夢多,你是曉得的,我很忙,若是陛下知道我又在不務正業,又不知要怎樣罵我了。趕緊的燒了吧,燒完了,大家都自在。」

姚廣孝悲痛地道︰「施主……怎麼這樣急?」

「我能不急嗎?」張安世理直氣壯地道︰「來都來了,姚師傅也不希望你的師傅慧珍禪師失望吧。」

姚廣孝露出幾分憂心道︰「貧僧還是擔心,若是燒不出,怎麼辦?」

他唉聲嘆息,可這不能怪他,實在是這事太玄乎了。

而且對姚廣孝的個人而言,其實他也很擔心,畢竟當初和師傅跟隨朱棣靖難,雖說打著奉天靖難的名義,可傻子都知道,這就是造反,不知造成了多少無辜的生靈喪命。

姚廣孝覺得慧珍就是鏡子中的自己,慧珍若是燒不出舍利,他八成也燒不出,沒有這麼多功德,曉得了吧?

張安世子也是看出姚廣孝的不安,便安慰道︰「姚師傅放心,有我在呢,今日我算了算,也算是好日子,十月二十九,宜合帳、會親友、納財、除服、裁衣、入殮、成服,你看,宜納財,這不是合著我們要發財嗎?」

姚廣孝︰「……」

張安世一臉真摯地看著他道︰「難道姚師傅不信我?」

「貧僧不打誑語。」姚廣孝道︰「當初,貧僧只是想讓你背個黑鍋而已。」

只是背個黑鍋,沒想過信你這個啊,誰曉得你張安世居然這樣認真。

張安世倒是不以為意,道︰「沒關系,我習慣了,我姐夫總說我人老實,出門就被人騙,我已習慣了。不過眼下,咱們還是燒舍利要緊,姚師傅……你放心,我包舍利的,不出我賠錢。」

姚廣孝哭笑不得,他這時覺得自己好像引狼入室了。

卻沒有想到張安世居然道︰「話又說回來,若是出了舍利呢?」

「這……」

張安世道︰「出了舍利,以後這寺里的香油錢,咱們得二一添作五,對半分。」

姚廣孝一下子沒忍住,立即繃起臉來,勃然大怒道︰「張安世,你竟連佛祖的香油錢……」

張安世連忙道︰「這話說的,分明是你們這些和尚的香油錢,非要說佛祖。姚師傅,你听我一言,我這是包賠的,燒不出……我在棲霞再建一座寺廟給你,比這還要大一倍的……」

姚廣孝真的不希望在自己的師傅圓寂的時候,談這些。

可張安世這般一說,他微微心動,頓了半響,便道︰「立字據!」

張安世爽快地捋起袖子道︰「好好好,取筆墨。」

姚廣孝顯然對于慧珍禪師的功德沒啥信心。

畢竟……他就是跟著慧珍禪師學的佛法,可以說,他是什麼德行,慧珍就是什麼德行……這樣也能燒出舍利?這說不通啊!

既然如此,只好再為佛祖修一場功德了,好歹能撈一座寺廟。

寺廟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叫護國寺,或者道衍寺。

當下,二人立了字據。

張安世樂呵呵地道︰「既如此,那我可燒了?」

「你燒吧,你燒罷。」姚廣孝道︰「阿彌陀佛,師傅圓寂時,還割肉喂鷹,不過總算他也做了一樁善事……阿彌陀佛。」

張安世起心動念道︰「你說……這舍利也有高下之分嗎?」

姚廣孝眉毛一挑,警惕地道︰「施主什麼意思?」

張安世道︰「我的意思是說……這舍利……」

「當然有,舍利有大小,越大,修行越大。」

「顏色呢?」

「你說的是品相?」

「對,品相……」

「品相當然也有區分,當然……要看實際情況。」

張安世志得意滿起來︰「好,咱們要燒,就燒最好的。」

姚廣孝︰「……」

等到張安世出了殿,便見在這殿外,烏壓壓的全是人,僧人們傾巢而出,做著法事,一時之間,香煙繚繞,好不熱鬧。

張安世感受到了這個時代信眾的力量。

心里嘆息一聲,時代嘛,就是如此,人總需要有點精神慰藉。

張安世只好含淚想辦法蹭一點香油錢來,集中資金,去干大事。

丘松的爐子,終于運到了。

十幾輛大車,將火爐子分拆,而後送至後殿進行組裝。

這是一個小高爐,是張安世根據這個時代的情況,改進造出來的,和這個時代的尋常爐子相比,這小高爐的特點是溫度高,能通過催化劑和鼓風囊等作用迅速產生高溫,能大大地提高冶煉的水平。

原本張安世打算弄個鋼鐵作坊,這才折騰出了這麼一個小高爐。

只是這小高爐許多地方還未完善,張安世希望能完善一些,大大地提高冶煉水平之後,再進行投產。

可誰曉得,眼下卻派上了用場。

這小高爐固然還不完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可燒舍利還是夠了的。

張安世吩咐了丘松一番,丘松想了想道︰「曉得,大哥……火的事,交給俺便好。」

張安世很是慎重地道︰「很好,大力出奇跡,給我拼了命的給高爐加溫即可。這里就交給你了,給我往死里燒。」

丘松半句廢話沒有,立馬應下。

另一邊,僧人們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儀式之後,慧珍的遺體便被送了來。

張安世不忍看這樣的場面,于是一 煙跑到前殿去了。

寺廟里,很快響起了悠揚的鐘聲。

不多時,便有僧人出來道︰「吉時已至,慧珍禪師火化……」

此言一出,許多的善男信女都有些驚訝。

要知道,以往的僧人圓寂,都是將其盤坐裝殮于陶缸之中,並在遺體四周添充木炭、柴草等物品,密封後放于室外,保存七日。

七日之後,人們將陶缸下面一個預先置留的小孔掏開,引燃缸內的柴草木炭,將遺體火化。

可現在,七日之期未至,就急著火化了?

其中不乏有好事者,有幾個綸巾儒衫的讀書人混雜在人群之中,低聲道︰「如此心急火燎,也不知是因為什麼緣故,依我看……他們自己也曉得這慧珍……必不能成正果,所以趕緊燒了,免得引來大家的議論。」

「是啊,若是等七日,還不知要鬧出多少議論出來呢,這慧珍哪有什麼修行,當初雖是姚廣孝扇動靖難,可這慧珍……只怕也沒少出力。」

讀書人們七嘴八舌,聊的是熱火朝天。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雖然朝廷一再聲言靖難的正當性,可這些東西,在民間乃至讀書人群體之中,卻是沒人相信的。

那烏壓壓的善男信女們,更加不願散去。

他們沒有讀書人這樣多的小心思,只曉得一個僧人圓寂了,特來寺廟里觀禮,好讓菩薩多保佑自己幾分。

「就怕到時燒結不出舍利……那便可笑了。」

「燒結不出,說明他沒有修成正果,這可是陛下冊封的禪師,沒有修成正果,豈不正印證了他平日里助紂為虐,所謂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嗎?」

听聞慧珍當即火化,居然這寺廟里的人越來越多,以至人滿為患。

更有不少讀書人,紛紛來看熱鬧。

許多人就是奔著看笑話的心態,即便是讀書人,也篤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道理,即便人生前報不了,可到了死後……這報應終究會來。

于是乎……萬眾期待。

可這些人里不包括姚廣孝,他一直皺著眉頭,顯得憂心忡忡,因為他發現事態稍稍有些失控了。

當下,便在側殿里對張安世道︰「張施主,現在又來了許多香客,還有不少讀書人,哎……造孽啊造孽啊。」

張安世寬慰著道︰「姚師傅,你平日里不是一向鎮定的嗎?稍安勿躁,相信我,沒什麼好擔心的!」

姚廣孝疲倦地緩緩落座,而後幽幽地嘆息道︰「做人要講良心,何況還是僧人?現在被萬千人恥笑的畢竟是貧僧的師傅啊,要我于心何忍?」

張安世看姚廣孝心情越發低落,便移開了話題,道︰「空空在寺中如何了?」

姚廣孝便道︰「他如今很是安分。」

張安世不由感慨道︰「人啊,經歷了大變故,能做到他這樣,已是不容易了。」

姚廣孝頷首︰「他不是一個好皇帝,卻是一個好和尚。」

說著,二人便各自喝茶,卻一時顯得有些尷尬。

就在此時,有小沙彌匆匆而來道︰「師傅,安南侯,已經開始燒了。」

張安世點頭,突然對姚廣孝道︰「現在這寺廟里,每年的香火錢有多少?」

「你想做什麼?」姚廣孝直直地看著他,眼中是明顯的警惕。

張安世笑了笑道︰「問問嘛,隨口問問。」

姚廣孝道︰「其實也沒多少。」

「可是你們在錢莊里,就存著了幾十萬兩的銀子,不只如此,你們每年還大量地購置田地。」

姚廣孝口里只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張安世卻沒打算放過他,繼續道︰「且不說真金白銀,單單大量購置的土地,每年就是一大筆的開銷,這寺產很是驚人……那些人……真都如我這般大方,舍得給這麼多香油錢嗎?」

姚廣孝微微合著眼楮,繼續念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張安世繼續自顧自似的說著︰「我細細思來……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得這寺廟一半的股,我就要開源節流,拿給我承包的話,我先裁掉一半的僧人,留這麼多念經的沒啥用。」

「除此之外……將這寺廟的地產,要重新打包整理一下,單靠租種土地的收益,終究是太低了。還有,既是寺廟,得走古樸的風格,不要動不動就建寶殿,刷金漆,佛在你我心中啊……」

姚廣孝依舊不為所動,非禮勿視,非禮勿听。

張安世似乎一點不在乎姚廣孝不回應他的話,接著道︰「還有,一味的要香油錢也不好,要打造IP,IP知道嗎?要將一些吃飽了撐著,每日只念經的家伙,組成一個又一個的僧團,去安南,去佔城,去暹羅,那里信佛的不少,我們要開拓業務,這叫開源。」

說著,張安世嘆息道︰「還要鼓勵善男信女,將銀子存進錢莊里,尤其是安南那邊,新的錢莊剛開張,安南百姓太苦啦,他們從前被胡氏這樣的人統治,現在最需的是心理的慰藉……得告訴他們,佛祖見不得阿堵物,可如果將這阿堵物,也就是金銀存進錢莊,兌換我錢莊的金票和銀票,那就可以了。」

姚廣孝今兒居然脾氣出奇的好,依舊還是一聲不吭。

足足過了兩個多時辰。

這時,又有小沙彌急匆匆地來道︰「師傅,安南侯,開爐了。」

姚廣孝听罷,立即站了起來,他已經受不了張安世沒完沒了的絮絮叨叨了。

當下,連忙起身道︰「好,這便去開爐。」

一般開爐,都是僧人們和許多寺廟里重要的善男信女們一道見證。

于是寺中的僧人都聚在大雄寶殿里,木魚聲此起彼伏。

隨即,便又有人抬了大缸,這大缸早已被燒得烏黑,一般的火化,都是用柴火燒,可這一次,張安世用的卻是高爐,溫度極高,可以達到兩千度。

燒完之後,再讓人將這大缸,從高爐里取出。

此時,不少人早已聚集于此,一個個翹首以盼。

數十個僧人,數十個香客,此時圍著這缸,一個個神色凝重。

姚廣孝和張安世到了,其中一個香客,姓張名順,張家在南京城乃是大戶,平日里給寺廟里的香油錢不少,所以準張家來開缸,不過那張老太公身體不好,便讓兒子來代勞。

這叫張順的,是個讀書人,雖沒有什麼功名,卻對此不以為然,他低聲滴咕,只怕已燒成灰了,定沒有舍利。

等見姚廣孝和張安世來了,他雖是不敢做聲,心下卻冷笑,慧珍與這些人……沆瀣一氣,怎麼能成正果?

他心里已想著,待會兒回去之後,該如何將見證的結果,告訴自己的親朋故舊了,到時少不得添油加醋,調侃一番。

姚廣孝則是面色凝重,他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里,額上默默地滲出了許多細密的汗珠。

「開缸。」

姚廣孝道。

「是。」

一聲落下,幾個和尚再不猶豫,先是砸缸。

這缸一破,便見缸底黑乎乎的都是一層灰盡。

燃燒很充分,基本上都成灰了。

張安世很欣慰。

只是……

在這積攢的厚厚一層灰里……卻不知里頭有沒有舍利……

那張順見狀,微微一笑,不禁生出戲謔之心。

其他一些香客,也都睜大了眼楮,畢竟平日里給了寺廟這麼多香油錢,若是這里的高僧都沒有得到正果,難免有幾分國足粉絲的沮喪。

姚廣孝自是將眾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可此時也沒有退路可走了。

他露出疲憊和緊張之色,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取舍利!」

「是。」

只見一個和尚蹲了下去,開始小心翼翼地在灰盡中扒拉。

 地……將手伸進了灰盡中的和尚,突然身子一僵,竟是一動不動。

「怎麼了?」姚廣孝緊張地驚道

「師……師傅……」這和尚的手還在灰盡之中,可神色很異樣。

而後,他手開始顫抖……然後,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接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拳頭大的圓球出來。

這一下子……

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姚廣孝童孔收縮。

這啥玩意?

香客們一個個目瞪口呆,身軀微微顫抖。

那捧著舍利的和尚,也嚇了一大跳,雙手不禁顫抖。

其他的十幾個和尚,瘋了一般,突然跪坐下,雙手合掌,口里不斷地念誦︰「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不得不說,捧在這和尚手里的玩意……實在太大了。

舍利這玩意,最大的可能是不可得,可絕大多數就算燒出了舍利,其實也不過是指頭一般大。

若是再大一些,幾乎要建寶塔來供奉,成為鎮寺之寶了。

而眼前這玩意,已是大得出奇。

拳頭一般大,它是舍利嗎?

「師……師傅……」

姚廣孝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楮,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童孔不斷地收縮,連呼吸都似乎沒了。

便連那張順,心下也是大驚,這可是親眼所見,親眼所見的……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和尚手里的舍利,一言不發,可眼楮都似是要爆出來了。

緊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和尚小心翼翼地開始撥去舍利上的灰塵。

隨即……一個顏色露出來。

是鮮紅。

而後,人們又發現湛藍……

有黑。

有綠。

紅橙黃綠青藍紫……

七種斑斕色彩,熠熠生輝。

姚廣孝只听聞,曾有高僧,燒出五彩舍利。

至于七彩,根本就無法想象。

「師傅……師傅……」捧著這舍利的和尚,手顫得厲害。

姚廣孝這才 地醒悟過來,突然,啊呀一聲。

「師傅啊……你成佛啦。」一下子的,姚廣孝倒地跪拜,口里道︰「修成大正果……這是真佛也。」

那張順也從不屑,轉瞬之間,變得虔誠起來。

其他的香客們,一個個落淚,紛紛拜倒,口里念念有詞。

姚廣孝激動得手舞足蹈,又站起身,終于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舍利,道︰「這樣的舍利,曠古未有,歷朝歷代的有德高僧,都不如慧珍禪師……啊……成佛了……成佛了啊……」

姚廣孝是見慣大場面的人,可素來鎮定如姚廣孝,這一刻也是如痴如狂。

「快,快,敲鐘,趕緊敲鐘……」姚廣孝厲聲道︰「取寶盤,將這舍利送入大雄寶殿,供善男信女瞻仰。」

「是,是……」那和尚喜極而泣地流著淚,而後匆忙而去。

「哈哈……哈哈……」姚廣孝狂喜。

慧珍就是鏡中的他呢,慧珍師傅可以有這樣的舍利,那麼他……

看來……貧僧做對了,做對了。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雖然靖難成功,可是時人對姚廣孝的行為多有不屑。

其中一次,對姚廣孝打擊最沉重的,就是靖難成功之後,他曾到家鄉去見自己的姐姐,可是他姐姐卻閉門不見,于是姚廣孝只好去拜訪故友王賓。王賓也不肯相見,只是讓人傳話道︰「和尚誤矣,和尚誤矣。」

當世之人,沒有幾個人願意理解他,都認為他禍害了天下。

可現在……慧珍也跟著靖難,雖沒有他這樣的功績,可慧珍燒出了這樣好的舍利。

這得多大的功德啊,而這功德是什麼?豈不正是奉天靖難嗎?

張安世在旁看著眾人的反應,心里想笑。

所謂的舍利,其實就是結石而已,哪一個和尚結石嚴重,等火化之後,舍利就越厲害!

可這個時代的人不懂這些,卻認為這是修行的證明。

張安世能燒出這樣曠古未有的大舍利,無非就是有了兩種方法,一種就是在慧珍和尚臨死之前,給他喂的藥上頭,另一個就是利用了小高爐的高溫。

其實形成的原理並不復雜,人體骨頭的主要成分是氧化鈣、氧化磷以及一些有機物組成。骨頭在火化的時候,首先有機物會碳化並逐步完全分解,里面的碳元素全部氧化變成了二氧化碳,這時候骨頭就變成了骨灰。

骨灰的主要成分是羥基磷酸鈣,如果繼續焚燒,溫度進一步提高,骨灰就會開始融化,羥基磷酸鈣分解為磷酸三鈣。持續加熱到1700℃左右,磷酸三鈣就會徹底地熔化,冷卻後就形成了有玻璃光澤的堅硬小球,如果里面摻雜了不同的元素就會形成不同顏色的玻璃狀晶體,也就是舍利子!

所以,只要溫度足夠高,那麼產生的舍利就越大。

而另一方面,張安世所謂的藥,是增加色彩用的,增加的元素越多,顏色自然就越多了。

後世的時候,還有人專門申請過一個專利,即《雞骨頭制作舍利》專利。

這玩意……張安世甚至可以批量的生產。

當然……要慎重,差不多就得了。

而此時,姚廣孝突然醒悟了什麼似的,連忙道︰「派人,派人,立即入宮去報喜,去報喜……陛下若知,必然大悅,哈哈……哈哈……」

看著手舞足蹈的姚廣孝,還有一個個念經的和尚,以及虔誠的念念有詞的信徒,張安世咧嘴,樂了。

要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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