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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回︰問羊知馬

噌——

一道白光飛快地在朽月君面前閃過。佘子殊的發梢微微一晃。

緊接著,她抬起的雙手手臂上,突然出現一條連在一起的紅色細線。兩個半臂突然發生錯位,滑落到地上。本不該有的鮮紅的血迸濺出來,潑到朽月君的臉上。

「呃?」

佘子殊發出疑惑的聲音。她看向自己手臂的斷面,那里面的確有著屬于人類的筋脈與骨肉。但也正因為氣流在體內引發顫動,她上半個身軀微微錯開。與手腕斷裂處平齊的地方,她胸腔中央以上的部分整個月兌落,砸在了朽月君眼前。他往後退了兩步,沒有低頭看那半截身體,而是直勾勾望著仍站立的部分。的斷面之上,噴薄的血下落後,便顯露出神無君冰冷無情的臉。

「既然是惡使,那不就該殺嗎。」

「呵呵……說得是啊。」

朽月君干笑兩聲。可就在這個時候,身體與手臂的斷面伸出細長的紅色涓流。它們一縷一縷的,游移著,恍若有意識的觸手在空中試探。掉在地上的小半截身體和雙手也是,有血的絲線探出來,像極了曼珠沙華的縴縴花瓣。????????????????當兩邊的血彼此踫觸時,如兩蛇在空中相遇,借著彼此的身體蜿蜒融合。地面上的殘體斷肢被生生牽引起來,重新「縫合」與他們眼前。就連遭到破壞的衣物,也在血液的修繕下重新融合,看不出一點拼接的痕跡。

所有人的臉色在此刻都算得上糟透了。

竟然還有神無君的刀無法斬殺的東西?

神無君陷入古怪的沉寂。他知道,或許有一天是會有這樣的人出現,但並不是做好這等心理準備就代表想好了法子對付。他也想清楚這之中的原理是什麼。大約是猜透幾人心中所想,佘子殊伸出一只手來,平靜地解釋道︰

「這位公子,莫不是以為我不知道吧。但是你看吶,身體這種東西,就像是衣服一樣,是你的所有物,該全然由你控制,對吧?」

說著,她翻轉著靈活的手臂,它們柔若無骨,被輕易地翻來覆去。很快,關節處又蔓延出一圈紅色,伸出了彼岸花的花瓣,像血,卻不是。她的上下臂完全分開了,中央則是半鏤空的、輕飄飄的花瓣。神無君瞬間明白了,方才刀刃根本沒有接觸到她。但倘若是這樣,只要她樂意,什麼樣的刀刃永遠也不會踫觸她——它無法真正從她的體內「穿過」。

「我應當回敬你,這才算有來有往。」

只一眨眼,神無君感到有什麼東西撩過他的手腕。那觸感很輕柔,但他立刻發現自己的手腕月兌離了身體。不知從何而來的紅色花瓣刀刃般穿過他的手,另外一股花瓣將那兩把刀刃在空中打了出去。刀插在遠處的浮島上,此刻的神無君豈止是「手無寸鐵」——他甚至已經失去了手。

再生不是難事,他也無需立刻奪回武器。他直接朝著佘子殊奔去,途中雙手就重新長出來。在他即將一拳砸到她身上時,她的那部分衣物連同軀體扭曲、凹陷,散成粉末,在他的手離開時重新整合。他怎麼都踫不到這女人,連戰斗的節奏也被她所控制。

剩下幾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為神無君助戰。朽月君卻暗自退到一旁。不能再這麼耽誤下去了——那位大人的命令。他舞動雙臂,重新召來六把兵器。它們按照自己的節奏旋轉起來,在空中如靈活的筆,恣意書寫。兵器的尖端繪出符文,刃身反射彼此的光芒。很快,在逐漸成型的法陣之中,景色變得光怪陸離。細微的空靈響聲從陣中溢出,戰斗的聲音將它輕易掩蓋過去。接著,他用指甲面不改色地劃破自己的手臂,將鮮血引入其中。

但意外卻發生了。一滴飄泊的血踫觸到切血封喉的刀身,發出短促的「滋」的聲響,像是水落在燒紅的烙鐵上瞬間蒸發。以這一點為中心,有細密的裂紋擴散開來,似樹皮,似鱗片,迅速覆蓋整個刀身。下一刻,它突然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破成百片千片,憑空消失了。

法陣的輪廓也在瞬間消失。

「……不是真品果然不行嗎?」

「你在做什麼?」

這聲音的出現讓朽月君猝不及防。他猛回過頭,發現不知何時那個深灰色長發的女人就站在她身後。大約是環境太吵鬧,自己又太過專注,加之隗冬臨本身內力深厚,才沒被他察覺氣息。刀劍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當啷的響聲終于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第二個發現隗冬臨的人是謝轍。他被佘子殊從上方的浮島打落,正摔到兩人附近。邪見的惡使極難對付。她不僅妖力強盛,連身都近不了,其精神的影響力????????????????更讓他無法自持。每當靠近她一些的時候,都有一些奇怪的、仿佛屬于自己又不屬于自己的念頭佔據腦海。那聲音如此吵鬧,情感如此壓抑,甚至左右了他的行為。

「你、你是……」

「被打得可真慘啊。」從隗冬臨的語氣听不出半點同情。

「……阿轍?」

嘲諷之下,謝轍听到一絲微弱的呼喚。他懷疑自己听錯了,瞪大眼楮看向隗冬臨。她的身後緩緩挪出一個人的身影。那一刻,他的狼狽地爬起身來,卻僵在那兒,不敢邁出半步。

真害怕這是一靠近就會散去的海市蜃樓……他做夢都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里。

而更加夢幻的,便是聆朝著他奔了過來。

「你……你的手怎麼了?!」

「你們真的在這兒!真不敢相信……」聆自顧自地說起來,聲音有點抽噎,「我和卯月君來的,接著又踫到冬臨——啊,我的手,沒事的!這可多虧了冬臨。卯月君在天上探路,正好瞧見問螢帶著阮緗出來。還有阮緗,好久不見她呢!她們在外面休息,卯月君幫忙看著呢。一听你們在這兒,我硬要隨冬臨來看。我都沒想過還能在這兒踫到你們!我真的,我、我跟你說——」

謝轍有些懵。首先就沒從重逢的沖擊之下緩過神來,其次他也听不懂聆在說什麼。她為什麼會在這里?怎麼來的?她的手為何是透明如冰的形態,里面還有血在流動?還有卯月君,卯月君不是已經死了麼,他記得清楚。他正杵在那兒努力思考著,卻又听到這樣一句︰

「我以為我永遠也見不到你們了……」

聆終于忍不住哭起來。于是那些雜亂的思緒被拋到九霄雲外,他只是緊緊地抱著她。

「真感人,你說是吧?」隗冬臨看向朽月君道,「我是來找你的——听說你收集六道神兵,大約,是想打通六道間的屏障。我想借此尋找拔刀出鞘的方法。」

「如你所見!」朽月君指向那些刀劍,「寄意修羅道的那把刀已經沒有用了,即便是從鏡影中復現的樣品,終究不是原來那個。少了其中一把,這就是一堆破銅爛鐵。我千不該萬不該,被這群蠢貨打亂節奏,耽誤了任務!」

謝轍抱住聆,輕拍她的背。但他盯向朽月君,用不容置疑的聲音說︰

「既然如此,你就該把刀劍歸還我們。拿著兵器,我們與邪見之惡使的對決尚有勝算。否則,惡使作亂,六道混沌,一切都會變得無法挽回。」

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戰局。化作原型的寒觴打到這會兒,可以說是精疲力盡。凜天師再怎麼法術高強,降魔杵再怎麼驍勇善戰,都抵不過時間的消磨。神無君也無法傷及她,她的一切都是那麼游刃有余。即便是短暫地觀望一陣,都能感到他們沒什麼勝算。

「給你也未必有用。」隗冬臨潑了一盆冷水,「那女人就是惡使嗎?連神無君都不是對手,恐怕與戰斗的技巧沒有太大關系……打通六道,莫不是那位大人的主意?」

「廢話。合著我剛說的話都講到狗耳朵去?」

「雖然不知為何會發展到如此局面,但該不會……既然是那位大人說的,打破六道屏障未必是件壞事。彎刀、短劍和降魔杵對這妖怪仿佛也沒有用處,我看它們根本沒踫到他。」

「而且她的靈魂植根于黃泉彼岸,」朽月君說,「雖然有影障在,她尚不能從????????????????人間汲取力量,但即便燭照•幽熒也送不走她。唔……等等。」

「你明白了?」隗冬臨抬手道,「也許能從六道的壁壘上打個洞,將她強行驅逐出去。被直接打通的壁壘必然靈流劇烈,她一定會被連根拔起,撕得粉碎。至于如何修復洞窟,或許……這就是影障存在的意義吧。」

說罷,她看向附近的皋月君。她面無表情。

「少一把刀劍。」朽月君說。

「修羅的刀麼?興許……封魔刃可以一用?」

「什——真是亂來!何況它根本不能出鞘不是麼?」

「我有這個,」隗冬臨取出那把匕首,「聆姑娘給我的。既然取自封魔刃,那……」

她說著,聆終于緩緩從謝轍懷里抬起頭來。她的情緒恢復了些,腦袋隨之清醒,突然意識到現在的場合是那樣焦灼,不由得感到尷尬與慚愧。她知道自己是沖動而來,又派不上用場,只是不好意思地捏著衣角,低下頭來。

「區區一把匕首,力道不夠。」

「好說。封魔刃中有我收服的天泉眼,那是一處移動靈脈。只需同時將它開啟,在人間的通道內將壁壘打穿,應該更容易些。畢竟這里會很薄弱。」

朽月君一時有些錯愕。他又加思考,接著說︰

「你們可別想得太簡單。在人間打破壁壘,影障內會發生什麼,你們可承受得住?」

聆和謝轍對視了一眼。他們多少都有些奇怪,朽月君竟會為他們的安危考慮。

「……令牌。」

沉默不語的皋月君忽然開了口。經她提醒,謝轍立刻取出那兩枚令牌,順手遞給聆一枚。朽月君取出一枚屬于解煙的令牌,喃喃道︰

「難怪她會將它拿出來……原來有命令在。之前交戰的時候,我注意到神無君腰間別著佘氿的令牌,但還欠一個。」

「在我這兒。」

隗冬臨取出了狩恭鐸的令牌,豎在手中展示給他們看。

聆仔細觀察著手中令牌,輕輕在耳邊晃了一下。她听出一絲異樣,立刻注意到側方的接縫並不普通。她用力一摳,便拉出小小的抽屜來。

里面赫然躺著一枚白色的花瓣。這是曾屬于吳垠的所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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