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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事不宜遲

第六十九回︰事不宜遲

竟然已經爬到這麼高的地方了。

因為原本一直趕路,所以並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時間有限,再加上這一帶的氣候與地勢的原因,他們當然沒有爬得很高,但也足以將遠處的小城盡收眼底。城中幾乎所有的房頂都平平的,與三人常見的不同,據說是利于儲水,因為這兒很少下雨。建築的布局都很整齊,每處街區都方方正正的,但建築群的分布形狀很特別,就像是一朵月季花開在戈壁灘上。可能房屋邊緣的分布,也與地形和水源相關吧。

夕陽西下,一些邊緣的新房子反射著太陽的光,像是給花鍍上了一層金邊。確實好看,但葉聆知道,當下他們有更要緊的事。這山大約爬了五分之四,幾人還一無所獲呢。她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卻在視線掃過下方的時候感到一陣眩暈。

即使這面山的坡度很緩,但沒有參照物,也沒有植被,也顯得太高、太空曠,葉聆忽然有些手腳發軟。謝轍見狀立刻說道︰

「抬頭,別往下看!」

「我我我腿軟……」

「掉不下去。下來了我接你。」

寒觴在高台上卸下行囊,用力拍手示意她向上看,她這才戰戰兢兢爬了上去,勉強找回了狀態。三人休整了一下,眼看著太陽的高度越來越低。終于,他們趕在天完全黑下來前來到了山頂。再重新看向來時的那座小城,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似地上的星河。

「一路上都沒什麼發現。」寒觴坐下來,靠在一塊石頭上,有些疲憊地說,「靈力的流動像不存在一樣稀薄,這里沒有什麼活物。」

光與影交界的地方……劍即是鑰。

謝轍也坐下來休息,心里默念了兩遍這句無意義的話,又搖搖頭,大概還是沒想明白。皋月君與睦月君都給他們說過類似的話,都是為了讓三人找到蝕光闕的入口。這百骸主也真是的,把自己的地盤建在這種虛虛實實的地方做什麼?在這平頂山上,又有什麼和所謂的光影相關呢?三個人靠在大石頭上發著呆,望著天上逐漸清晰的群星。

倒是腦袋空空。

這上面的植被倒是稍微茂密些,有幾棵樹,還有大片的草皮。他們休息了一陣,撿來枯枝生火取暖,一人蓋了條舊毯子。

「我們明天要是一無所獲,就得回去了。」

謝轍的語氣倒是平淡,也沒有什麼泄氣的感覺。但寒觴听著不太舒服,畢竟他是最有所求的人。以妖怪的身份見到百骸主,說不定能得到些許指點,至少能幫忙打探一下消息。與歿影閣還有些不同的地方,在蝕光闕,酬勞是後付的。也就是說,即使寒觴兩手空空地到那里去,也不必擔心被掃地出門。在皋月君那兒可就不一樣了,大多數時候是她的手下見人,他們的心情更是陰晴不定,很難通融,沒什麼商量的余地。

「你們先回城里,我在這兒多待幾天。」他並不甘心。

葉聆倒是擔心,說他們本就沒帶什麼吃的,他一個人不是要餓壞了嗎?寒觴說不會,因為妖怪並不像人一樣脆弱,頓頓都要吃飽。但謝轍卻明說了最關鍵的問題︰

「那劍呢?」

他們又不說話了。把風雲斬交給寒觴,他肯定不放心,寒觴自己也清楚。聆嘆息道︰

「唉。雖然我覺得寒觴肯定不會拿了劍就跑,但我也不能慷他人之慨,阿轍自己的看法和決定才是最重要的。何況若是因為什麼意想不到的原因丟了壞了,不好擔責。」

在這點上,聆倒是意外地坦誠,也精確地說出了其中的關鍵。謝轍便說︰

「你也別說什麼逞強的話了。明天多找找,休整一下,再沒什麼線索,後天起早點。」

「我還以為你要卷鋪蓋跑路了呢。」

「我不是那種人。」

寒觴伸了個懶腰,做了一個深呼吸,這才接著說︰「咱們早上在城里花太多時間了。如果早點出發,好歹能在駱駝棚那邊休息,物資也夠,不至于現在帶著葉姑娘受苦。」

「我都習慣了,現在說這些干什麼。」聆淡淡地笑了一下。

「結果也沒問出什麼所以然來。他們好像都是只听說過,卻也沒見過。很少有人問他們,問過的人也沒有再出現過。估計要麼是找到了,要麼放棄了。」

寒觴拈起下巴︰「嗯……至少可以肯定,若是找到了,那證明蝕光闕還有其他出口。走無常們也說過,確實不止一條道路,這條已經是我們最方便的了。而且吧,既然求助于他的都是些妖怪,恐怕是很少和人類接觸的。不知對他們打听的人中,有多少是妖怪變的。」

「……早些休息吧。」謝轍整理了一下毯子,「明日早點起。」

平頂山上的夜晚確實很冷,是干冷,比起青璃澤那邊的濕冷要稍微好些。但聆幾乎都要忘記白天的時候這兒有多熱了,一點兒也不像冬天。不知在過年前,他們三個能找到蝕光闕嗎?那偏僻而避世的地方的主人,又是個怎麼樣的人?

想著想著,她慢慢就睡著了。

聆第二天是被冷醒的,估模睜眼的時候不過辰時。東方的天泛起亮光,柴火有限,篝火大約熄滅多時,模上去已經冷了。現在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因為昨天的太陽殘留在地面的熱氣已經消散殆盡,而今天的太陽還未升起。她哆哆嗦嗦地裹上薄毯子,站起來在原地徘徊了一陣。另外兩位朋友好像還未醒來,她也沒有打擾他們,而是披著毯子朝遠處走了些。

山的另一面是什麼樣,她還不知道呢。從那邊可以直接下去嗎?不過下去了也沒什麼意義,听小城的居民說,再往平頂山更遠的方向走去,就是真正的荒漠了,連碎石也見不到。走了一陣,她稍微暖和些,就將毯子在手臂上掛著。又走了一陣,視線里不再只有貧瘠的地面,而是出現了一片黃色的區域,恐怕就是沙漠。

聆停下腳步的時候,心里驚了一下,整個人徹底清醒過來。前方竟然是斷崖,她一點兒心理準備也沒有,將頭探出去才發現它幾乎是個斷面。斷面並不平滑,坑坑窪窪的,每一陣風都能從上面帶走一些沙塵。她後退了好幾步,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從山上滑了下去。

「你怎麼在這兒啊?」是寒觴的聲音,「竟然跑這麼遠了。」

「哇……你看——」葉聆伸手指向前方,「這里到處都是沙丘……」

這的確是一副值得人感慨的場景。從平頂山下去的沙子還有些粗糙,里面藏著不少碎石,但越往前沙子越細膩,塵土似的,在最前方形成高低不同、起伏不定的沙丘。像是凝固的海面,有著光影奇特的波紋,十分壯觀。

「蝕光闕……會在這種地方嗎?」謝轍也跟了上來。

「在不在的,看了才知道。」

話音剛落,寒觴竟然一躍而下。葉聆嚇得驚叫一聲,謝轍也上前幾步,從斷崖看了下去。只見寒觴腳踏崖壁,身輕如燕,整個人幾乎和地面平行。他看著是「跑下去」的,其實雙腿在為自己施加阻力,減小地面造成的沖擊。很快,在他們眼里,寒觴變成了一個點,他踏過的煙塵彌漫開來,讓兩人的視野變得模糊。

寒觴在朝下跑去的過程中逐漸放低身子,彎下腰,用雙手與崖壁接觸。他整個身子都擴散出一種特別的紅光,如果有人從遠處看,一定能看到一個巨大的、赤色的狐狸輪廓,甚至有九條尾巴。不過從平頂山向下看去,就只能在沙塵中看到一陣紅霧罷了。

他是看到了什麼,還是感覺到了什麼呢?兩人都不清楚,恐怕只有追上去問才知道。

「太亂來了。」謝轍皺起眉。

「這、這他、他不會有事吧?」

聆感覺自己聲音有點顫。她在擔心什麼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寒觴的實力她是見過的。只是平時相處太久,聆總是容易把他是妖怪這件事拋在腦後,將他像一個普通的人類男性一樣看待。所以問題剛說出口,她心里就有了答案。而謝轍倒是一貫冷靜。

「他能有什麼事呢。只要是他敢做的,都有十足的把握。」

「那……我們要怎麼下去呢?」

「我倒也能直接下去,但你恐怕不好走。」謝轍環顧四下,「等等,你看那兒——」

謝轍的手指向右側方,那里有一處軟梯。他們走到跟前去,謝轍檢查了一下。

「繩子還算結實,但也用了些年頭,小心為妙。」

「它好像不是直接到底的……」

那種腿軟的感覺又出現了,盡管聆只是順著崖壁觀察了一會。大約是避免繩子老化而發生斷裂,梯子有很多部分,斷斷續續組成一條路。每兩條軟梯間的距離較大,不好落腳。

「我先下吧,幫你看著點。」

「好……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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