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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回︰無險有驚

相傳上古時代,兩儀中的至陰至陽之氣化作兩位聖獸,名曰太陽燭照、太陰幽熒。二聖化身天之四靈,隨著數千年的傳說衍化,逐漸在人們的認知中銷聲匿跡。雖說任何人都一定听過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神話故事,卻鮮少有誰知曉它們與天地萬物之起源︰燭照幽熒。

那當然不可能是聖獸本尊,只是刀氣的化身罷了。但當它們以那種當今人們完全無法理解的形態現身時,在場的任何人都會對這樣的傳說深信不疑——沒有比這更符合混沌陰陽之始祖的形象了。非凡奇異,超然世外,月兌離人對鬼神妖異固有的刻板認知。

光芒緩慢地淡化,千層塵浪彌漫在空中,他們的視線依然一片模糊。祈煥抱著琴從牆頭跳下來,不顧一切地朝著略微黯淡的光的源頭沖去,險些在混亂中絆了一跤。

他停下腳步,塵霧中央空空如也,音樂天那龐然大物竟消失不見。只有柳聲寒雙手扶著白涯的肩膀,而他卻在不斷地用左右手摩擦自己的雙眼,時而輕咳幾聲。

「怎麼樣了?!」

「嗯……」白涯小聲地嚷著什麼,「看不清。」

是灰太大了嗎?他覺得不是這樣。即使睜開眼楮,眼前的一切依然只有黑暗。他能看到柳聲寒的身影,與自己面對面。但那也並非一個成型的人類輪廓,而是一團不規則的、具有旺盛生命力的靈力結構。這便是他所能看到的事物的「本質」?再轉向祈煥,他的模樣看上去倒是更像一個人,不過也和柳聲寒一樣,像一種燃燒的光,或成型但不規則的霧。

眼前的一切只有黑與白。現在,還彌漫著很多松散的、灰色的微粒,他不知這是什麼,只覺得肺里很難受,鼻腔中有股無法形容的怪味。

良久,這種單調的色彩逐漸淡化,鮮艷的一切重新佔據了他的眼楮,粉塵也不見了。

他看到祈煥抱著琴,目光驚異地看著他。

「你眼楮怎麼了?」他皺著眉,「傷到了嗎?但現在好像好了……只是你抬頭時——」

「抬頭時……?」

「很怪,眼白和瞳孔的顏色……沒事,現在已經好了。你能看清東西嗎?你還好嗎?」

他不太好,肺里很難受。他剛剛好像吸入了很多那樣的粉末,呼吸感到很不暢通,氣管里十分干燥。而且那種刺鼻的氣味究竟是香是臭他也分不出來,因為實在太濃郁了。

柳聲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卻一直放在他的兩把刀上。

「水無君的這把刀,大概在鍛造的過程中,吸納了一部分他的力量。」她彎下腰,手很小心的在刀身上模了過去,確定了什麼似的說,「現在它就連我也能傷到……但就在不久前它只是普通的刀而已。你激發了它的某種力量嗎?」

白涯又是一陣咳嗽。他抬起頭,表情無悲無喜︰「不知道。咳、咳……我只是,揮砍它而已。」

「你就把音樂天

給砍死了?」祈煥皺著眉,十分不可思議,「渣都不剩?」

「我沒有殺他們。」白涯將一把刀橫過來,也放在眼前慢慢打量,嘴上回應道,「我只是將他們從哪兒來的趕回哪兒去。」

「你撕開了六道的裂隙……用這把刀?」

祈煥的眼楮幾乎在閃閃發光。他饒有興致地蹲仰視這對刀,有點兒刻意,但真摯無比。他搖著頭嘖嘖稱奇︰

「是我不識貨了,我還以為它只是長得比較稀奇,沒想到啊——哎,你能再表演一下那個嗎?就剛才那個?」

「你想累死我嗎。」白涯作勢砍他,「能不能少惦記點不是你的東西。」

他的嗓子稍微好了一些,終于能說兩句利索的話了。這時候,君傲顏與她的父親也從遠處趕來,視野變得清晰。兩人跑過來時都有些灰頭土臉的,不過大家都好不到哪兒去,就誰也別笑誰了。

「你們殺了它?」他們問。

「老白把他們趕回老家去了。既然是天界道的叛徒們,應當會過著逃犯一樣的生活,或者被抓住,受到應有的懲罰吧。」

祈煥如此推測。在親眼確認白涯沒有異樣後,君傲顏終于舒了口氣。

「這麼一來……香積國國母與乾闥婆的連接會被斬斷嗎?」

柳聲寒並不確定︰「我不清楚那是一種怎樣的連接……但就算沒有,天界的時間相對這里而言,也為她留下了應當足夠長的時光。大概吧……」

他們沒得選,而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君亂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問道︰「等一下。白少俠既然將名為音樂天的妖神趕了回去,那麼,那些被他們收起來的法器……」

「我避開了。」白涯果斷地回答,「我在它體內看到了那些東西。他們似乎還沒有學會如何正確地使用所有法器——不然對付他們可能也沒這麼簡單。不出意外的話,它們現在應該散落在皇城各處……」

誰曾想幾人淪落到在皇宮撿垃圾的地步呢。

雲開霧散,卻已是夕陽西下之時。趁天黑之前還得將它們找到,可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那些被控制的人已經恢復了意識,有些人倒下了,再也沒站起來。想必,城外的那些人也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扔下工作跑到這兒來干什麼。諸如「我灶里還燒著火」,「我衣服洗了一半,要順河漂走了」,「我的店沒有人看了」的議論不絕于耳。雖然人們還在困惑,很多游手好閑的充滿好奇的人仍徘徊在門口,更多忙著工作的人還是早早回去了。

城內有人揭開了白涯的符咒,陸續走了。

不再有人道謝,也沒有人道別。自始至終,他們都只是被利用的工具罷了,工具也不需要擁有過于豐富的感情。或許就和真正的蟻穴一樣,忙碌的工蟻們只顧埋頭工作,從不停下腳步。對于兵蟻、蟻後位置上的人在干什麼,並不需要他們過多關注。

死了太多的人,他們也不知是誰殺的。對于國師的擁護者與教主忠誠的信徒,白涯他們才是破壞了他們樂土的入侵者,才是應該被抵抗的敵人。如今沒誰有精力告訴他們自己心中所想,也沒誰有興趣了解事情真正的全貌。人人都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

這麼想來,沒把他們直接趕出去已經是給了面子。但歌沉國不能停留太久。在這里待的時間越長,越容易受到非議。總之要快些把法器重新收集起來才是正事。

望著人們離去的背影,幾人準備著手找東西了——這會兒應該沒誰有力氣順走什麼吧?畢竟他們都更想回家和老婆孩子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覺。而就在這時,人們都停下腳步。雖然反應仍有些木訥,不過還是對著遠處來的人行禮。

是秋若筠。

有兩位下人一前一後抬著架子,她端端地坐在上面。看得出她身體還是很弱,甚至無法下地走路。她身後零零散散跟著一些守衛和宮女,大家眼神怯懦,像極了當過逃兵或是躲在桌子下的角色。但這沒關系不是嗎?至于太後本人,她的疾病與歌神的關系十分復雜,不是說國師消失了她的健康就能回來。對于這點,他們都很可惜。

「……」

傲顏張開嘴,好像想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現在似乎問什麼也不合適。但太後並不介意,她壓了壓手,示意他們不必行禮也沒有關系。

「我很感謝你們。對皇城的破壞,日後我們也會慢慢修繕;對于百姓們的情緒,我也會做出一套體面的解釋,但是……」

「我們不會停留太久。」白涯開口道,「找到這里的法器我們就離開。」

太後點了點頭。

「嗯……我會派人一起幫你們尋找,並將內城封鎖起來以防萬一。我們都不理解它的價值,應當不會有人私藏。只是,找到以後你們就要離開,越快越好。」

他們都不說話,只是默默點頭應和。太後的態度不難理解,她倒不是真的著急將他們掃地出門,而是因為神明的擁護者不在少數,他們都是盲目瘋狂且不理性的。留在這里,對兩邊來說都是一種隱患。何況……

太後她,姑且也算擁護者之一吧。

她的女兒秋未語,想必已經……沒有歌神牽線木偶一樣的操縱與維護,她只是一具尸體而已。如今的太後,興許終于接受了這個既定的事實吧。

這是一場漫長的死亡,漫長的訣別。

今後又會怎麼樣呢?她的身體究竟會不會慢慢好起來,還要等時間來回答。沒有了小小的女王,她必不得不回歸王位——憑借這孱弱的軀殼。她會遇到新的良人嗎?又如何確定對方不是為了國家大權而來?而她還會信任誰嗎?

算了……都和他們沒什麼關系。說到底啊,是他們太愛管閑事,才會變成如今這樣的。

都是自找的,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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