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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無懷葛天

這里依舊是林地,不過是植被稀疏了些。草木都長得垂頭喪氣,蒼涼無比,就跟他們幾個一樣。君傲顏走到一片山壁邊仰頭望去,此處不算陡峭,山坡上也生著可以搭手的植物,只是不知翻過那不高的山頭,又能去往何方。她扭過頭,無意瞥見不遠處兩棵小樹之間,柳聲寒正彎著腰、伸著手,似乎在那兒描繪什麼。

「聲寒?你在做什麼?」

君傲顏一邊問著,一邊向她靠攏。其他人也被她突兀的出聲吸引,紛紛轉身過來。柳聲寒騰出只手,朝她招了招︰「這里的靈力走向不太對,我大概看出些端倪。」

「什麼端倪?」祈煥問,「你在畫畫?」

「不是畫……是擦掉上面的‘墨跡’。這里有一道門。」

「門?」

隨著她的話語,那處空白逐漸顯露出一抹不一樣的輪廓來。他們圍在柳聲寒的身邊,眼睜睜看著那里出現一處類似于籬笆的結構。柳聲寒輕輕一推,籬笆門便開了。她試探著邁了兩步,發現腳下出現了小徑,像是可以入內的模樣。

茗茗好奇地繞到另一邊,大聲驚呼︰「怎麼回事?你走到哪里了,這邊看不到你!」

「大概也是某種結界吧?」祈煥打起點精神,嘖嘖稱奇,「這里面應該別有一番洞天,可在外邊,真是一點都瞧不見的。」

雖不知這路通往何方,但在這荒蕪林地里,怎麼也是個取得進展的突破口。不消說,幾人一個接一個魚貫而入,最後一個進來的君傲顏還隨手帶上了門。柳聲寒候在門邊,往那兒隨手添了幾筆,畫成了原先普普通通的樣子。

再抬頭,景色已是天翻地覆。這兒像是一座普通的靜謐村莊,他們駐足的地方似乎是村口。回身望去,完全看不到外頭的荒林了。整潔的小路仿佛有人專門修葺過,四周圍繞著大片竹海,極目遠眺,可見林間道路在百米開外曲折分岔,隱約通向掩在竹林里的諸多小築。搖曳的竹影里升騰起裊裊炊煙,安靜而祥和的氛圍,倒使得這小村更顯得奇異起來。

「這……是什麼地方?」

不知是誰問出了每個人心里的疑惑。他們之中,自然沒有人能回答。茗茗迫不及待地催促︰「快走吧,進了村子找人問問,不就知道了嗎!」

說罷,他已經連蹦帶跳,率先往里走去。余下四人也毫無異見地跟上,沿著腳下的路邁向林間。小徑的兩邊都聳立著青青翠竹,生機盎然,讓人的心情也不知不覺放松了幾分。偶爾能听見村里有零星的雞鳴犬吠,向疲憊的旅人們傳遞人間煙火的溫暖。

在竹林間繞了幾繞,還未走近那些隱約的人家,他們忽然看到有人向他們迎面走來。

那人空著手,明顯在注視著他們,有一絲戒備,但不至于敵對。走得近了,能看到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透著對陌生人的禮貌疏離。這種正常的生疏與別有用心的熱絡相反,倒使他們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遠遠地看,來人背著手,身著一襲白衣,只是那袖子太短,有些奇怪。略靠近些他們便發現,原來他兩手都自然地垂在身側,而那衣裳也是長袖,只

不過是截然相反的墨黑。這人生得濃眉大眼,周正端莊,舉手投足流露的氣質十分風雅,不像是普通山民。

當幾人對面站定,他向一行人客氣地拱了拱手︰「在下雪墨,不知幾位如何稱呼?」

他們依次報上姓名,雪墨也與他們挨個招呼,神態自若,只在看見茗茗時,面上閃過了幾分驚訝。問候完畢,他才有些躊躇地說道︰

「我們的村子有些偏僻,村外有結界遮擋。不知道幾位客人,是如何抵達此地的?」

「我們不是本地人。」柳聲寒如實說,「道路不熟,我們在山區里迷失了方向,通過靈脈胡亂模索,抵達此地。恰好發現奇異靈力,一時好奇,便推開了門,還請您不要見怪。」

隨著她的話,雪墨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一點。他說了些「無礙無妨,不用擔心」的話,轉而問他們本想向哪里去,為何在山里迷了路——他們知道這是鳥神迦樓羅的領地嗎?

柳聲寒一一作答,用了些春秋筆法,只告訴他自己一行人其實也不知該去哪里,本是想找條出路,先出去再說。至于鳥神呢,他們也是踫了面的,不大談得來,關系有些緊張。比較無奈的是,他們有重要的東西落在了神鳥大人那里,正愁不知如何是好。發現此處別有洞天,也就試著進來了,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商量一下行程也好。

與外界截然不同的氣氛讓大家都有些安心,唯有白涯,依舊警覺地盯著雪墨。後者並不介懷,他听著柳聲寒的話頻頻點頭,最後沉吟了一下。

「既然如此,你們跟我來吧。我的家還算比較大,能容得下你們幾位一塊過夜。」他向白涯寬容地笑笑,「當然,你們也可以原路折返,自行尋找住處。不過山間夜晚,多少有些危險,你們要多多注意安全。」

白涯挪開了目光,沒有吭聲。柳聲寒拉了拉他衣角。

「您是美意,願意暫時給我們一處容身之所,我們自然感激不盡。有勞您帶路了。」

「好說,不用客氣。」

雪墨領著他們在竹林間穿行,一邊向他們簡單地介紹這座村莊。依他所言,這村子叫做竹村。這村子也算名副其實,不僅到處都種著竹子,連掩映在林間的小築,原來也都是竹子搭蓋的。或不如說,那些建築都是由竹子編成的。它們和普通村落的房屋大不一樣,更像是他們故鄉西南邊的一些小樓,底下幾根竹制的柱子將屋子撐在半空。在竹林里打眼望去,一座座小屋就像懸空漂浮一樣。

每座小樓邊都有幾個村民在忙碌,有人在收拾房屋下堆積的雜物,也有人用籬笆圍了一圈,在屋子下邊養了雞,這會兒正喂著。他們還看見一位年長些的婦人,叉著腰在門口拉長了調子呼喊,听著內容,大概是孩子調皮,不知跑哪玩去了。

令他們訝異的是,幾乎每個人看到他們,都會暫時停下手中的活,向雪墨大聲問好,語調里洋溢著親切。也許是因雪墨頗有人緣,村里人打量他們這些外來者的眼神雖然陌生,卻坦蕩純淨,沒有絲毫惡意。

「這兒是……世外桃源嗎?」祈煥喃喃地說,末了又糾正自己,「不對,世

外竹源?」

雪墨含笑瞥了他一眼。

「也不算。一定要說的話,大約是亂世淨土吧。」

他的家在村落的深處,是一座比他們方才路上看到的都要氣派的吊樓。只是這家里好像沒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跡,只有雪墨一個人招呼他們進了門,在廳堂里圍坐一團。

「你們長途跋涉,也是辛苦。有些話,我也不好勞累你們在村外,站在路上回答我。」

「您待我們如此和氣,有什麼問題直言便是,我們一定回答。」

「既然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柳姑娘,您回答問題時似乎頗為顧慮。能否麻煩您,將具體的遭遇與我詳細說說?你們從何而來、為何而來,丟失的是什麼重要物件?再者……」他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你們與鳥神大人,又有何矛盾?雖說逐客不大禮貌,可身為這村落的守護人,若我不能弄明白你們的來頭,無法確認你們于我們而言安全與否,我也只好請你們離開了。還請諸位見諒。」

「守護人?」

出乎大家的意料,白涯忽然發難。他繃著臉看向雪墨,即使還不到惡意的份上,卻也是十足的提防。

「還是守護神,或者別的什麼?不管是什麼,你都不是守護‘人’。」

他把「人」字咬得很重。

君傲顏都愣住了︰「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您真的是……」

「白少俠說的不錯。」出乎意料的是,雪墨非但沒有生氣,還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我的確不是人類。可你們也不用驚慌。這一路走來,你們自己也該看到了。這些村民,可的確是實實在在的人類呢。」

問的是白涯。他點點頭,算是同意。

「他們看起來,可像是被壓迫欺負的模樣?」

「哪能呀。」茗茗插嘴,「他們看上去啊,比我們村的人開心太多啦。而且,好像都很喜歡你哦。」

雪墨沖孩子笑了笑。

「所以,你們也能看出,竹村和鳥神治下的地盤不大相同,我與這里的其他妖類,也不是一樣的想法。你們走到這里,應該也知道了外面鳥神的規矩,心懷不忿,順理成章。可我和竹村,都不像那些妖和事,你不用遷怒于我。」

白涯吐了口氣,略略放松了表情。

「我們會告訴你我們的來路。但相應的,我也希望……對您有更多了解。」

「當然,這很公平。」

白涯大致交待了幾人各自的來歷與來意,也將與神鳥大人的摩擦多少透露給他。雪墨信守承諾,爽快地向他們介紹了自己的出身。從交談中他們得知,他的確不是人類,而是一名品類少見的妖異。

「食鐵獸?」柳聲寒面露訝然。

「是的,食鐵獸——我明白,我們一族並不常見……想必廣闊天地,還有許多我的族人存活于世。只是在這九天國,我們原本就數量稀少。到現在,這整片山區,也只剩這小小的一方竹林。這里的食鐵獸,僅剩我一個。」

雪墨看似輕松地說著,語調多少有些悵然。畢竟,他很久沒有提起他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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