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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六十三回︰青山綠水

安全起見,柒姑娘被留在了住處——若在險峻之處讓她出了什麼意外,見了施無棄,可沒人賠得起。他們起了個大早,在葉氏兄妹的帶領下,來到了青鹿涯。

確切地說,是青鹿涯下方的山谷。

霧在谷間喚作山嵐。晨霧還沒散盡,少風的山的溝壑里,女乃白色的屏障滲透到了每一處角落。葉子序說她也忘記上次是什麼時候來的了,或許晚一些,一定沒有這麼大的霧。

在視覺受到限制的情況下,人的其他感官會變得更加靈敏。透過潮濕的嵐,他們能聞到空氣中不知名的植物混合在一起的清香,冗雜又層次分明,就連宮廷里最高檔的香膏都仿不出來這種感覺。耳朵也能听到很多聲音,哪怕細微到尚未蘇醒的鳥兒在窩里均勻的呼吸,潮濕松軟泥土里種子悄然萌發,一滴圓潤的晨露從縴長的葉片上滑落……所有這一切聲音都富有靈氣,這種靈氣從耳里傳到腦海里,從鼻腔傳達到心髒里。

每一寸皮膚,也都感到周圍任何的風吹草動。他們走的小心翼翼,也沒有誰被絆倒或是刮傷,就仿佛整條道路的布局都是被提前安排好的一樣。

不過,葉臨兮還是笨手笨腳的就是了。

這定然與人的靈力感知有關。比如葉子序其實也並不比她哥強到哪兒去。雖然不至于跌跌撞撞,迷失方向卻是理所應當。

「要不……我們等霧散了再走?」慕琬問她。

葉姑娘雖然倔,但她也清楚當下除了在霧里頭干瞪眼,沒別的辦法。他們坐在附近的一塊大石頭上,背對著背,肩靠著肩,止不住地唉聲嘆氣。

這霧若是一直不散,該如何是好。

太陽升高了,將嵐幕照得通透些。能見度比方才高了很多,許多東西已經逐漸浮現輪廓,由遠及近,但還是不夠清楚。

這時候,慕琬感到遠處有些異常。

「山海」她開口,「我覺得附近有妖氣。」

「我也覺得。但在這靈力充盈的地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覺得有些特別」慕琬站起來,「就是……莫名地讓人在意。我想去看看。」

她說的是實話。她知道自己的靈力比起山海他們是差了一點,但已經高于常人。那處妖氣令她十分在意並不是因為有多強,而是讓她覺得熟悉。可山海卻無動于衷,證明他或許並不覺得什麼。慕琬猜想,那或許是只有她曾見識過的妖氣。

她是說……或許是朽月君。

慕琬並不能將朽月君的妖氣記得太清。實力越可怖的妖怪,妖氣越是復雜,讓人無法留下深刻的印象,只覺得駭人,連常人也能感知到。她若是叫上山海,連同阿鸞和葉氏兄妹可能會遇上麻煩;若不說,又怕自己不是對手。思前想去,她還是決定去看看。

何況上次,她太過憤怒,沒來得及追問鶯月君——或說她師父的下落。

他應當不在這里……他在這里能干什麼?慕琬來不及想太多,她太需要確定這股妖氣是從何而來的。山海沉默了半晌,知道她的性子,只得提醒她注意安全。阿鸞想要跟過去,被

他一把拽回來坐下了。

慕琬抽出傘,謹慎地走向她覺得可疑的地方。這妖氣很快淡下來,讓她很難確定。可既然她辨識出來,就一定是她見過的。越這麼想,她越不死心,想要把那若隱若現的蹤跡找出來。慕琬一開始還一步三回頭,要確定自己離開時候的位置。可那股妖氣越來越淡,她走的也越來越快,越來越遠。當晨霧完全散盡的時候,她已經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但是那股神秘的妖氣終于停了下來。一路上,慕琬走走停停,累的氣喘吁吁。當她撥開眼前的高草時,一棵參天大樹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這樹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它非常龐大,大到難以言喻,它的樹腰或許能裝下一座小村子。但它長得很離奇,一路歪著長上去,像是從土里伸出的巨大的手臂傾斜著。而且它光禿禿的,一片葉子也沒有。上面住了許多小動物,什麼鳥兒、猴兒,都在上面安了家。或許是它高而險,即使沒有葉子的庇護他們也願意呆著。只是想來如果它也有樹冠,一定更加壯觀。

這景象太離奇,她竟然沒注意到樹前,有一個人坐在石頭上畫畫兒。

那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慕琬這才收回目光看向他。這一眼接觸便令她意識到,那股妖氣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

但她沒見過這個男人。

他眉清目秀的,看著和山海差不多大。他也有一頭柔順的長發,面容卻比無棄柔和許多。那身長衣的質感看上去很昂貴,或許身份顯赫,卻不知為何他一人在此地。

他身後擺了個畫簍,里面有許多不同的畫卷。慕琬走進了些,感到妖氣從此處傳來,還摻雜著其他的氣息。

「姑娘你……」他的聲音也很柔和。

「抱歉」她感到錯愕,「我,唔,我迷路來到這里……我打擾到您了?」

他笑了笑,收起筆。

「不,沒有。」

「冒昧打擾……您是在做什麼?」

「我喜歡雲游四方,畫些稀奇的景色。比如這幅,我遠近高低,都看過了,這次才來到它面前。」

說著,他指了指面前的枯樹。慕琬看了看樹,又看了看他的畫。這張畫卷很大,剛動了寥寥幾筆,還看不出什麼。但從下筆的力道來看,能看出些許有模有樣的筆法。

「這樹,它死了麼?」

「非死非活。」

「咦?」

「而且在那邊」他抬起手,穿過林間,指向很遠的地方,「那邊有一棵一模一樣的。」

慕琬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正是「歪脖樹」歪向的、相反的方向,但什麼也沒看到。

「啊,還未請教……」

慕琬楞了一下,連忙回應︰「啊,在下梁丘慕琬,從雪硯谷來。」

「在下成幽」他微微側目,「雪硯谷……你是雪硯宗的弟子?」

「正是。」

「唔,我認識你的一位師兄弟。你們弟子眾多,梁丘姑娘不一定認識。啊,不對,我想你一定是知道的……」

「您說說看?說不

定我是真知道的。」

「我知道你們宗主失蹤的事,成某深表遺憾。我正巧拜訪了那個老朋友,從雪硯谷來,沒在這兒呆多久。那位朋友,姓鄔,暫時接管你們門派的事務。」

慕琬的眼楮一下子亮起來。

「你說的可是我們大師兄,鄔遠歸?你是他的朋友?」

「那是自然。咦,莫非,你就是他口中那個遠行的小師妹?」他輕輕挑眉。

「是我!師兄他過的好嗎?還有我師姐雁沐雪,你可曾認識?我寫了信,不知他們收到沒有……」

「他們很好,他們很想你。」

成幽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頭,但立刻意識到這對一個剛見面的姑娘而言並不合適,馬上收回手臂。他轉過身,從身後的畫簍里取出一個畫卷,在她面前緩緩展開。

「你看,這是在雪硯谷遇到的妖怪。」

這畫上是個雪白的兔兒,耳朵尖泛黑,眼楮紅紅的。一般人看上去,一定只覺得是一張普通的兔子的畫,慕琬卻覺得它傳神得很,似乎下一秒它就會眨眨眼楮,動動三瓣兒嘴巴。

他的確畫得非常好,但慕琬卻覺得,這並不僅僅是一張畫兒這樣簡單。

「看出來了?」成幽又笑了,「我將式神都收在畫里。」

「難怪……」

「難怪什麼?」

「啊,我方才在很遠的地方,就覺得有一種熟悉的妖氣……原來如此,竟然是、是我谷中的妖怪。哎,我真是……原來您也是役魔使。」

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怎麼連自家的東西都分不清楚?

「哦,對了」她接著說,「我也有自己的式神,只是不多……」

她撐開傘,兩張寫著不同的奇異字樣的符咒飄落下來,被她用手指在一瞬間夾住。然後她將它們遞給了成幽。

「白荻與寒水姬。」他接過來,一眼認出。

慕琬翻動了畫簍里的幾個畫卷,頭也不回地問他︰

「這些都是你的式神麼?」

「不都是。有些是普通的畫,有些是空畫卷。真正的式神只有四個。」

她轉過身的時候,成幽將符咒還給她,指了指她的傘說︰「這樣倒是能收很多式神。」

「用畫背著,好像並不方便。」慕琬接過來。

「我只有常用的四五個,太差的,就換掉。行走江湖,沒點兒防身的手段可不行。」

成幽將那張畫著兔子的畫卷展開,一端放低,那只鮮活的兔子一躍而下,蹦蹦跳跳地躥進樹林去了。慕琬注視著它,再回過頭時,他收起了方才的畫卷。

「你不畫了嗎?」

「換個地方,去畫另一面。」

「……為何?畫畫不是要坐在一個地方很久?」

「我喜歡畫……不同的面。這樣畫出來,才是真正的樣子。」

慕琬跟追著他走了幾步,不太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她一直跟著,還想多問問谷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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