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群該死的秦賊，我今天就算是死，也別想從我口中套出一句話來！」
百越斥候咬牙切齒，盡管身軀顫抖，但依然是一臉決絕的模樣。
看到他這幅樣子，韓信搖搖頭嘆息一聲，語氣當中滿是遺憾。
韓信澹漠的聲音，從此刻響徹整座中央營帳。
「傳我號令，舉炊火準備餐食，此人就捆在中央營帳，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得為其松綁。」
听到韓信的話，周圍的將士頓時疑惑了起來。
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繼續嚴加拷問麼？
怎麼還下令要做起飯來了？
不過，韓信乃是一言九鼎，作為統領數十萬秦軍的國尉，在軍隊當中擁有極高威嚴。
眾人雖然疑惑，但卻不敢違背命令。
「喏！」
「等等！」正當一隊人馬準備拉扯著百越斥候往外走的時候，百越斥候忽然高呼了起來。
「懦夫，你果真不敢殺我！」
百越斥候大笑一聲，死死地盯著韓信，眼中滿是嘲弄的神色︰
這一次，韓信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斥候的怒斥，只是笑著不語。
夜幕降臨，中央營帳四周燃起篝火。
升騰的火焰，將整座中央營帳映照得宛若白晝一般。
在中央營帳中央，立著一口大鍋，隨軍南下的廚子當即忙碌了起來，不時切下幾塊紅薯丟入其中。
一想到即便是在惡劣的百越邊境，也能平常到美味的五谷紅薯粥，士兵們也都不由自主咧開嘴開始笑了起來。
除了這些紅薯粥以外，咸菜也沒有缺斤少兩，看上去相當豐盛，甚至還有一些飄在其中的細碎肉末，這些都是在附近山林打獵而來的獸肉，足以讓他們飽餐一頓了。
不少秦軍將士走到中央營帳門口，自覺排起隊來。
不多時，手中全都端著熱騰騰的五谷紅薯粥。
即便有士兵專程送來一碗豐盛的五谷紅薯粥，韓信也並沒有吃，任由香噴噴的香味飄向四周。
韓信坐在篝火旁，在惶惶火光的映照下，面孔顯得異常英武。
看著被五花大綁綁在樹干上的百越斥候，韓信端起面前的一碗五谷紅薯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隨後，韓信抬起頭來，笑眯眯的道︰
「這喝五谷紅薯粥，可真是一件美事啊。」
百越斥候聞言，頓時冷笑一聲。
「你們這些愚蠢的秦國人永遠也想象不到，我們西甌國國庫當中有多少比這個粥還要豐富的糧食……」
'哦？」
韓信彷佛沒有看到百越斥候的表情，繼續喝起了五谷紅薯粥，悠悠說道︰
「那為什麼西甌國的百姓卻在遭受著饑餓貧寒？」
「那又如何？」百越斥候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憤恨之意。
顯然，韓信這一句話直接讓他破防了，就連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是嗎？」
韓信沒有說話，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有著玩味地盯著眼前的百越斥候。
直把面前的五谷紅薯粥全都當面喝掉之後，他這才拍了拍手，站起身來。
「我很好奇，既然你們西甌百姓全都挨餓，你們這些士卒的糧食又從哪來的？」
韓信似乎早就猜到百越斥候的答桉。
他緩步走到百越斥候的身前，低下頭來俯視著眼前的百越斥候，緩緩說了出來。
「不出意外的話，你們西甌國糧草應該早就吃完了吧？現在不過是憑借著國庫里僅存的糧草苟延殘喘而已。」
「西甌國王現在還能夠拿出足量的糧草來供養你們百越兵卒，莫不是從百姓里的口糧中克扣出來的吧？」
韓信的聲音當中，充滿了譏諷的味道。
百越斥候一听這話，臉色變幻不斷，原本還有些輕蔑的神情，頓時變得蒼白起來。
韓信所說的話，即便是他也再清楚不過。
可他根本無法想到，自己從始至終連一句話也沒說出來，韓信為什麼能對西甌國眼下的情況知曉得如此清楚？
百越斥候一臉驚恐地看著韓信，心中充滿了震撼與畏懼。
難道，秦軍竟然已經掌握了西甌國的一切消息渠道麼？
這種情況下，若是秦軍這些大軍南下攻打西甌國的話，恐怕用不了多久，西甌國就要亡國了吧……
秦軍的盔甲乃至各種鋒利的鐵器，全都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新鮮玩意。
親眼看到兩者之間的巨大差距，百越斥候內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這時，韓信轉過頭來看著眼前的百越斥候，眼神也冷了下去，聲音變得冷肅起來。
「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落在百越斥候的耳中，卻宛如雷霆霹靂，在中央營帳當中久久回蕩。
被五花大綁的百越斥候听到這一句話，沉默了半晌。
他又看了一眼紅薯五谷粥，最後嘆了一口氣，一臉萬念俱灰。
他完全想不到，秦軍光是行軍的軍糧居然就如此豐盛。
這樣的待遇放在西甌國內，那是連西甌國王也無福消受的美食，沒想到，居然只是這些秦軍的行軍軍糧？
即便是他，此刻都有些忍耐不住眼前的誘惑，更別提其余的西甌士卒了。
百越斥候閉上眼楮，像是在內心下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片刻後，百越斥候緩緩睜開眼楮，看著韓信一臉淒然笑道︰「我可以將我所知道的所有秘密都說出來，」
「但是，你必須向天發誓，我說完以後，不會殺了我。」
韓信笑了笑，隨後點了點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按照百越斥候所說的方式發誓。
這些百越軍隊之所以會是死心塌地地為西甌賣命，無外乎都是想要在這個時候尋找一些活路。
沒想到嘴這麼硬的斥候，看見紅薯五谷粥以後，沒多久就破防了。
「好，我說！」
百越斥候听了韓信這番承諾之後，頓時長舒一口氣，彷佛是卸下了心中壓抑的負擔。
既然韓信已經按照他們西甌國的方式進行發誓，想必韓信作為一軍領袖，肯定做不出背信棄義的事情出來。
如果背信棄義，他也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想到這，百越斥候將他所知道的關于西甌國內部的消息全盤托出，就算是一些比較隱秘的情報，也不敢隱瞞分毫。
听著百越斥候口述，韓信眉頭微微皺起，陷入了沉吟當中。
如他所料，西甌國的百姓確實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百越地區其他部族也沒好到哪去。
不過，韓信沒想到的是，西甌國王居然想在這個時候進行反攻？
韓信心底隱隱升起一絲擔憂。
看來，向西甌開戰這一件事情，得盡快了。
在得出了自己想要的情報以後，他便轉過頭來，壓低聲音對著身旁的副官低聲說道。
「給他一碗粥，喝完以後就帶他上路吧。」
「大人，萬萬不可啊……」副官一臉驚駭抬起頭來，言語當中大有想要勸戒一番的意味。
先前他就一直站在旁邊，韓信所作所為他全都看在眼里。
可他也沒想到，韓信僅僅為了從斥候口中套取有用的情報，居然寧肯發誓。
他們對于誓約這一件事，可謂是相當敬畏與謙卑的，發誓這一件事乃是和天神共同見證，倘若違背誓言，必將天打五雷轟。
副官的想法韓信自然也清楚。
看著副官猶豫不決的神情，韓信只是笑了笑，揮了揮手示意副官不必多言。
他自然明白自己剛才做的事情，意味著什麼。
不過是戰術性發誓而已。對于一場戰爭的勝利來說，不過是再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所謂兵不厭詐。
戰爭的目的在于能自保而全勝，如果只要用微不足道的代價就能解決一件大事，韓信還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這個代價。
韓信能忍昔日胯下之辱，能以千金酬一飯，豈會因為這些何足掛齒的事情，阻礙了大秦南下平定百越的步伐？
況且，眼前的百越斥候也把秦軍的底細模得一清二楚。
韓信也不敢保證，一直留著他的話，會不會在一次混戰當中趁機逃走，這些情報會不會給大秦帶來一些沒必要的損失。
長痛不如短痛，不如滿足他的願望以後，殺了他好了。
知曉了大秦軍隊底細的人。
必須得死。
……
咸陽。
當確認了西甌國反攻大秦的消息已經是數天前的事情，扶蘇又一次相當安逸地躺回藤椅上。
既然這樣，他打算躺平了。
反正前線幾十萬秦軍全都交給霍去病和韓信指揮，再加上不久後神機營精銳部隊就要抵達百越邊境，基本上十拿九穩了。
雖然他想了三天三夜也想不通，為什麼西甌國會在這個時候反過來對大秦宣戰，要反攻大秦。
這種行為，完全就是自殺式的行為，沒有任何意義。
今時不同往日，有了靈渠提供源源不斷的糧草，完全不用擔心秦軍缺少糧食。
甚至還有醫療兵作為後勤保障，把風險盡可能降到最低了。
當然，秦軍也不可能和西甌士兵在叢林里玩躲貓貓，任你怎麼躲在山林苟住，只要火銃一陣齊射，不被嚇傻也得被嚇尿。
山林間雖然不太適合火器作戰，崎區的山道當中，也不可能有適合騎兵沖鋒的場地。
所以這一次南下平定百越地區的秦軍，除了幾百騎以防萬一以外，基本都以步兵以及遠程裝配秦弓弩的弓弩手為主。
但是，西甌國在這個時候發動攻擊，實際上等于把自己送上門去，滿地找死。
除了死還是死。
也罷。
扶蘇也懶得計較這個問題。
正當他準備好好休息一番的時候，卻見面前的王賁一臉古怪的抬起頭來，猶豫了片刻，緩緩道︰
「殿下，我有句話，不值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扶蘇皺了皺眉，他沒搞懂王賁莫名其妙說這句話有什麼意思。
王賁沉默了片刻，湊近扶蘇後壓低聲音說道︰
「殿下，據韓信國尉所說，百越地區為首的西甌國當中，掌握這一條紅瑪瑙礦藏，其中象牙珠玉無數。」
「噢？」
扶蘇眨了眨眼楮，這個倒是他預料之外的事情。
百越盛產珠寶他倒是知道，後世也有不少陰謀論揚言，大秦之所以要南下發兵滅了百越，就是為了百越珍藏的無數的翡翠象牙，犀角瑪瑙。
小了，格局小了。
盡管這些寶物的確珍貴，但是和幾十萬秦軍的性命相比，還是微不足道。
既然還有意外驚喜，那就勉為其難全都接受了吧。
當然，如果領頭的西甌、駱越、南越這些部族肯合作的話，扶蘇也完全不介意分給他們一些好處的。
「除了紅瑪瑙礦藏以外，西甌國境內也有著無數寶藏，沒想到西甌國治下民不聊生，百姓全都飽受饑餓，這種情況下西甌國王竟敢心生反攻我大秦的想法。」
「此刻我大秦前線幾十萬大軍已經列陣完畢，只待殿下一聲令下，我大秦三路大軍，即刻南下平定百越。」
王賁一邊說著，一邊單膝跪地，說話的聲音顯得有些激昂。
雖然他現在已經成為大秦冶煉廠廠長，但是內心對于沙場征戰的想法從未停止過。
他也很清楚，扶蘇沒有讓他上前線征戰的原因，便是有著多方面的考量。
既如此，王賁也把這種上戰場的激情化作工作的動力，不折不扣完成扶蘇立項的各種項目。
畢竟生產各種兵器的冶煉廠，也算是間接為大秦征戰出了一把力了。
無論是畝產一萬多斤的土豆、乃至紅薯等各種糧草，以及火力充沛的神機營，這些，都是決定大秦致勝百越的關鍵因素。
戰嗎？
戰啊！
在王賁看來，秦滅百越之戰，必勝！
「很好，待會兒我便讓馮相草擬一份文書，等神機營部隊到達以後，便開戰吧。」
扶蘇一臉平靜地擺了擺手，示意王賁此事已然告一段落。
接下來，只需要靜等前線傳來的捷報即可。
王賁離開前，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從懷中掏出一份密信出來。
不出意外的，正是嬴政寫給扶蘇的回信。
扶蘇倒也不急，接過王賁遞過來的密信以後，就直接查看起來。
剛看第一行字，扶蘇就不由一愣，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