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
胡亥公子府邸。
此刻的胡亥坐在床榻上,臉上的神情萬念俱灰。
他低著頭捂著臉,一直喃喃自語,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真相。
「不可能……」
「趙高夫子怎麼會死?」
胡亥有些愣神,他就這樣一直低著頭盯著手中的竹簡,一直沒有說話。
他也是剛剛才從昔日趙高府邸管家口中得知,趙高已經被處死的消息。
胡亥無論如何想不到,那位讓他不遠千里回到咸陽的恩師趙高,怎麼會這樣不明不白就死了?
而且,還是以謀反的罪名腰斬戮死?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好端端一個教他秦法寫得一手好字的老師,怎麼可能會和六國余孽有勾連?
而且死狀如此淒慘,這其中絕對有蹊蹺!
胡亥一臉憤滿,剛想起身向父皇陳述其中的冤情,很快就嘆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
此刻的他,不過是一介皇子,哪里會有寫密信不遠千里和父皇聯絡的資格?
只有扶蘇這種權限狗,才有這種寫小作文告密的權力。
想不到如今手里的竹簡,竟是趙高留給他最後的遺物了。
事到如今,胡亥也想清楚了趙高的用意。
看來趙高臨行前特地用一個沒有字的竹簡送給他,就是想讓他自己振作起來,成為自己的天命之子吧。
如今,趙高已死,他只能靠自己了。
然而,一想到現在血淋淋的現實,胡亥就氣不打一處來。
現在朝廷上下全都是扶蘇的人,他拿什麼和扶蘇斗?
尤其是扶蘇前段時間組建出的東廠,如今規模已經擴展到了幾百人。
這些東廠人在那位老太監曹正淳的帶領下,哪怕一些風吹草動,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扶蘇的耳朵里。
這讓得胡亥甚至在自己府邸里咒罵幾句都不敢,生怕就被扶蘇安個罪名拖出去斬了。
他絲毫不懷疑扶蘇這狗賊會毫不猶豫地大義滅親。
如果只是這些倒是就罷了,關鍵是胡亥還血虧一萬貫秦半兩。
自從挑戰失敗以後,作為賭約,這些錢全都被扶蘇全部搬走了。
還真是搬得個干干淨淨,半枚秦半兩都沒落下。
現在的胡亥就剩下這個府邸還值錢了。
胡亥靜下心來自然越想越氣,自己在三天時間怎麼可能背得完秦法?
要不是扶蘇蠱惑,他根本不可能出言要求挑戰。
結果到頭來,還白給一萬貫秦半兩,小金庫的小錢錢全沒了。
現在的胡亥,只剩下去稷下學宮讀書一條路可以走了。
這是趙高臨死之前留給他的遺願。
胡亥也打算不折不扣完成恩師的夢想,厚著臉皮再去找扶蘇求情。
這都墊了一萬貫秦半兩,還不出貨可就沒意思了啊。
即便他和扶蘇先前有一些過節,但是看在自己給了一萬貫秦半兩的份上,再說些好話,想必多少也能開個後門吧。
胡亥想清楚了這個問題,就從床榻上站起來,往府邸外走去。
他現在就要去見扶蘇,入稷下學宮就讀!
自從稷下學宮建成以來,他就隱隱感覺在那里似乎有著很大的秘密。
等模透了里面的秘密,有朝一日,他就能把當今監國殿下扶蘇,直接取而代之。
不料。
胡亥剛準備出門,竟愕然發現房門不知何時已被鎖死。
這些木質結構竟如同焊死一般,任由他如何推動,就這樣牢牢卡死在原地,根本不見移動絲毫。
「這,到底怎麼回事?」
胡亥一臉憤怒,再次用力推動起眼前的木門。
然而于事無補。
就在胡亥掙扎的同時,就見得門那頭緩緩出來一道陰冷的聲音。
緊接著,原本牢牢關死的木門,也在這個時候豁然打開。
來者一頭花白長發,正是東廠督工曹正淳。
在其身後,清一色戴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絛的廠衛特務,這便是東廠標志性的服飾。
為首的曹正淳氣質愈發陰冷,見到胡亥先是手握拂塵行了一禮,然後似笑非笑道︰
「胡亥公子請回吧,陛下說了,從今日開始你只能待在房間內,以儆效尤,莫要為難本督主。」
胡亥同樣是怒視眼前的曹正淳,毫不客氣便怒罵起來。
「曹正淳,為何不讓本殿下出府,我又何罪之有?你可知肆意偽裝父皇口諭當為死罪?」
曹正淳眯了眯眼楮,手里拂塵一搖晃,身後的東廠特務當即喏了一聲,遞給曹正淳一封詔書。
曹正淳打量了片刻,便當著胡亥的面緩緩念了起來。
「趙高乃六國余孽,乃當世亂臣賊子,意圖顛覆大秦政權,依秦律,當處以腰斬戮死刑罰。」
「胡亥與虎謀皮,罪不可赦,念在血溶于水的份上,當于龍場處以三個月禁閉以示懲戒。」
「不,這不可能,到底是誰陷害我?」
胡亥听著听著,臉色驀然蒼白了起來。
听到最後,更是癱坐在地,彷佛一瞬間被抽離了靈魂。
他完全想不到,趙高被冠以這樣的罪名戮死也就罷了,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要關上他三個月的禁閉?
憑什麼?
「曹正淳!這些都是扶蘇讓你做的是吧?」
胡亥突然想到了什麼,緊握的手掌青筋鼓動,怨毒的目光就這樣凝視著眼前的曹正淳。
曹正淳卻只是笑而不語,安靜地看著氣急敗壞的胡亥表演。
「好啊,好啊,你們全都是這樣的狗賊!」
胡亥站在原地,一臉憤滿。
他完全想不到,扶蘇這狗賊竟然這麼絕情,自己送了他一萬貫秦半兩,還要如此對待他?
關三個月禁閉對于胡亥來說,不如讓他去死!
扶蘇這狗賊就是仗著監國權力咄咄逼人!
他胡亥,此生最痛恨的就是扶蘇這類權限狗,若不是自己現在沒有權力,他恨不得當場把扶蘇打入監牢,關上一百年。
眼前不就是仗著他胡亥在咸陽式微?
實在是太欺人太甚了。
看著胡亥氣得跳腳,曹正淳也懶得在說些什麼,就這樣轉過頭去,撂下了一句話。
「殿下說了,讓你安心在龍場悟道,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就出來吧。」
胡亥剛追出去準備說上幾句,眼前的景象伴隨著木門緩緩合上,眼前的世界,突然只剩下了房間這一小塊。
也就意味著,胡亥從今天起,三個月內都只能待在這房間里了。
除了每天有著一些伙食按時供應以外,這和關在監牢里面基本沒有什麼區別。
很顯然,他在父皇眼中,也不再會有任何的競爭力了。
明白了自己的現狀以後,胡亥的眼神也逐漸暗然了下去。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天趙高在他耳邊,說他是大秦的天命之子引起的。
漸漸的,胡亥也開始怨恨起,那位早已腰斬戮死挫骨揚灰的趙高起來。
全都是因為他,毀了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