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勿憂，臣今日進宮，正是為此事而來！」
相比趙佶的慌張，蔡京說話不緊不慢，倒是頗為沉穩，渾然不像是大禍臨頭的樣子。
見蔡京如此澹定，趙佶心中也有了一丟丟的安穩，看向蔡京的時候，眼中的希冀也越發濃郁。
蔡京與趙佶對視一眼，心里莫名產生一個念頭，趙佶的眼神，就好像是……他家里的那條女乃狗。
蔡京心里默默的嘆了口氣，本來他對趙佶也是很尊敬的，畢竟是天子。
但自從「獲罪于天」之後，蔡京是越看趙佶越覺得他差勁，堂堂人間帝王，不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但起碼要有幾分靜氣，可趙佶呢，已經徹底沒了分寸，連腦子都沒了，不然正常人如何能想出火燒帝姬這樣的荒唐事？
蔡京擔心自己會表露出不敬的情緒，趕忙低頭錯開趙佶的目光。
「陛下，臣以為，天帝讓陛下獻帝姬請罪，是懲戒不假，但這應該只是一半意思。」
「一半？」
趙佶迫不及待的問道︰「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應當是天帝對陛下的考驗。」
「考驗！」
趙佶臉色登時一白，萬念俱灰。
他現在還沒找到天宮在哪，這考驗豈不是完了？
蔡京目露失望之色，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繼續道︰「天帝是何許人物，當真需要帝姬侍奉左右，那日直接帶走便是，然天帝降下御令卻未曾給出天宮位置所在，臣冒昧揣測，天帝應當是想看陛下是否盡心尋找。」
「這是怎麼個說法？」
「若是陛下竭盡全力尋找天宮卻一無所獲，或者天宮根本是在九天之上，非凡人可以觸及，想來以天帝之寬宏當不會怪罪。」
「但是，如果天宮就在凡間，我等卻在尋找之事上馬虎疏漏，如此，天帝必然震怒。」
「所以，臣以為，現在最重要的是陛下態度虔誠，認真悔過，盡心竭力應辦此事，那麼縱然最終找不到天宮，天帝也不會太過怪罪。」
趙佶苦著臉道︰「尋找天宮朕何嘗怠慢過，只是悔過一事從何說起，朕即位之後潛心修道，對上蒼不敢有分毫不敬，那日天帝也不曾明言，蔡相可知朕錯在何處？」
人貴有自知之明啊……
蔡京心里滴咕了一句，嘴上卻道︰「臣覺得，當屬林靈素妖言惑眾之事……」
此言一句，原本還哀哀切切的趙佶臉色立馬就黑了。
那天天帝降臨之後，趙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林靈素這個專業人士咨詢一下解決辦法，順便問問他，自己不是長生大帝君麼，天帝怎麼不認識他了。
結果，趙佶沒找到人，一番盤查方才知道，徐寧剛報出天帝名號，林靈素直接就跑了。
不過林靈素的反應雖然快，可他往日仗著趙佶寵信，行事肆無忌憚，得罪人實在太多，很快就被舉報抓住，送到了趙佶面前。
林靈素往日能舌燦蓮花把趙佶哄得不分南北，但在天帝出現後，他們這些神棍是最害怕的。
面對趙佶的責問，林靈素再也不敢信口開河，坦言自己就是個騙子，只是听信趙佶崇尚道教，便想著試一試搏一個富貴，沒想到還真成了。
至于趙佶前世的長生大帝君什麼，自然也是假的。
這個謊言的揭破大概就像皇帝的新衣，可想而知趙佶是什麼心情了，直接叫人把林靈素給蒸了。
活蒸的，可見趙佶是如何的羞憤。
現在蔡京又提這件事，趙佶還是感覺臉上掛不住。
蔡京見趙佶不出聲，忍不住道︰「臣思來想去，大概也就這件事能真的觸怒天帝，若陛下就此事下一道罪己詔，天帝或許會稍稍寬容一些。」
趙佶糾結了好一會，忽然小聲問道︰「你覺得，朕真的不可能是長生大帝君？否則，千百年來無數帝王，如何只有朕能引來天帝降罪？」
蔡京當即愣住，嘴巴輕輕動了兩下，如果趙佶懂嘴唇，大概能明白，蔡京是在罵人。
……
這一對君臣對話的時候，天帝大人正在汴京街頭閑逛。
準確來講，三天的期限還不到，可那又如何，徐寧拳頭大，他說白天算一天，晚上算一天，甚至一個時辰是一天，誰又能反駁他？
不過，徐寧提前一些重回汴京，並非只是為了打趙佶一個措手不及，趙佶沒那麼大排面，徐寧早一步來，主要是看看，汴京現在是什麼情況，有沒有亂起來。
第一次在汴京現身時徐寧做事比較粗糙，但事後琢磨，越想越覺得不妥，折騰趙佶沒關系，萬一偌大的大宋朝中樞停擺，地方州府各顧各的一時不會有大礙，但汴京可是有百萬人口的，這要是來個內亂……
徐寧想到這里，便坐不住，把梁山打蒙之後就直接來了汴京。
但出乎預料的，徐寧發現汴京百姓依舊安居樂業，該干嘛干嘛，甚至青.樓酒肆比前幾天還熱鬧，除了頻繁听見有百姓討論他這位天帝大人，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這個結果，當然是徐寧想看到的，只是，這也太好了一點，好到不真實。
帝都人民都是這麼大心髒？
于是，徐寧把嚇唬趙佶的工作稍稍延後，決定好好看看是誰把汴京的秩序給穩住了。
理所當然的，徐寧首先去了汴京府尹的衙門，他發現那老家伙非常勤奮，連吃飯都舍不得把眼楮從卷宗上挪開，才干怎麼樣不知道，但這態度絕對沒問題。
之後徐寧又逛了其他幾個衙門，情況差不多，官員們一個比一個努力，一個比一個勤勉。
徐寧都感覺到不真實，汴京城的官員都是這種工作狂，把金國人憋死累死也打不進汴京城。
直到入夜，徐寧才找到問題所在，好些官員沒有回家，全都去了蔡京的府邸，徐寧也隱身跟了進去，發現這些官員都在與蔡京回報種種情況，蔡京一一批復，一一叮囑，足足耗了兩個時辰，才讓眾官員散去。
徐寧終于明白，維持汴京城秩序的人，原來是蔡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