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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縣衙,陳勝一馬當先,進了縣衙的府庫。

看到滿倉的糧食、還有幾大籮筐秦半兩,陳勝和孔鮒等人的眼楮發亮,連忙讓縣丞新把賬冊拿出來。

「有了這些糧食,我就可以招募更多的大勝軍了。」陳勝心中暗道。

大勝軍現在已經有常備軍八萬多人,這些兵員完全月兌離生產,每天訓練,就像一頭吞金巨獸一樣,消耗巨大的糧食、金錢。

陳勝不是搞後勤的高手,早就覺得捉襟見肘。

他又一直標榜,要做一支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部隊,所以大勝軍的日子並不好過。

如果歷史沒有發生改變,陳勝的部隊規模起碼是現在的兩倍或者三倍,而那個世界的陳勝,只是一個名義上的起義軍共主,手下的人諸如武臣、秦嘉、張耳等人,早就各自為政,擁兵自立。

對于陳勝的命令也是陽奉陰違,甚至還有的人殺死了陳勝派去的信使。

但是現在的陳勝即便日子過的苦了點,但是心中的信念沒有丟,他牢牢記住臨走時,黃賀跟他說過的話︰「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孔鮒等人交接完府庫,匯報道︰「有稻米十萬斛、麥二十萬斛……秦半兩一萬八千斤……麻布二百匹……」

孔鮒現在是陳勝的大管家,這個人既有學識、也懂得管理,幫了陳勝不少忙。

……

何明一身輕松的從趙家娘子家離開,留下滿地的狼藉,還有一個死不瞑目,渾身不著片縷的女子。

那個女子眼楮睜的大大的,眼角已經迸裂,眼淚混著鮮血滴滴答答的流到桌子底下,聚集成了小窪地。

「光顧著玩女人,兄弟們,發財的機會來了,咱們快搶去吧。」

何明心情大好,之前因為初次殺人帶來的恐懼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對金錢和權力的渴望。

他明白,這次仗打下來,自己怎麼著也得往上提一提,說不定成為什長也不無可能。

一行六個人從趙家娘子家出來,剛一開門,就撞見了呂臣帶領的執法隊。

何明認得呂臣,他是新陽縣人。

新陽縣,屬淮陽郡,跟四川郡毗鄰,就在下城父往西一百公里的地方,跟何明還算半個老鄉。

「呂校尉!」何明見到長官,立即行禮,他身後的幾個同隊士兵也趕緊行禮。

呂臣也認得何明,在他印象里,何明是個老實巴交的年輕人,有些靦腆,不愛說話。

「何明,戰斗結束,怎麼不歸隊啊?」呂臣和顏悅色。

何明拎起手中的布袋,炫耀道︰「這不是大勝了嘛,我和弟兄們去老鄉家里借點糧食。」

呂臣的眼神落到布袋上,目光一凝。

那個布袋上面有一塊血跡,似乎是剛染上去的,還沒有干。

「何明,這是哪來的?」

何明順著他的眼光往下看,正好看到布袋上的血跡,無所謂道︰「大人,你說這個?當然是從這戶人家拿的。」

「咱們大勝軍乃王者之師,要她一袋小麥怎麼了?要我說,這下蔡城的一切,都是咱們大勝軍的,她們不應該把門關的緊緊的,這TM是防賊呢!」

呂臣又問道︰「里面的人沒事吧?進城前,陳王已經下令,秋毫無犯,誰要是觸犯了軍規,法不容情。」

「趕緊把小麥給老鄉送回去!」

何明神色一僵,他忽然想起來,開戰前,軍法處的好像真的講過,不許拿群眾一針一線,不許傷害下蔡城的老百姓。

可是——

見到何明猶豫,呂臣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還愣著干什麼?快送回去啊?」

何明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同隊的隊員也紛紛低下了頭。

呂臣見狀,一把推開何明,沖進了趙家娘子的家中,當他看到赤身不著片縷的尸體,仰面躺在桌子上的趙家小娘子時,火氣蹭的一下就冒出來了。

那死去的趙家小娘子,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地方,青一塊紫一塊,尤其是生育孩子的地方,更是一片狼藉,紅的、白的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

更讓呂臣難以接受的,是趙家小娘子的小月復處,插著一柄菜刀,那菜刀不甚鋒利,幾乎要將其小月復整個剖開一般。

「娘——娘——娘——」兩個三四歲的小女圭女圭,正撲在趙家娘子的尸身上,那個年紀略小的是個男娃,他對生死還沒有概念,踮起腳,試圖去喝母親的女乃女乃。

「張三、李四!」

「屬下在!」

「給我把何明他們綁了,等候陳王發落!」

何明本來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可當執法隊的隊員用繩子捆住他們的時候,何明就開始叫嚷︰「憑什麼把我捆起來,老子奮勇殺敵,老子宰了四名秦軍,沒了老子,這下蔡城能打下來嗎?」

「沒有你,下蔡城照樣能打下來。」呂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帶走!」

然後他大聲說道︰「陳王有令,凡進下蔡城者,毋須遵守軍紀,秋毫無犯!」

「遵守軍紀,秋毫無犯。」

「遵守軍紀,秋毫無犯!」

四周緊閉的房門里,一雙雙眼楮,盯著這邊。

趙家娘子的慘嚎,讓這些人噤若寒蟬,生怕自己家也會遭到搶劫。

看到何明等人被綁走,這些人才稍稍的松了口氣。

像何明這些打了勝仗就開始享受的人,下蔡城的縣衙關了二十多個,不過他們多是搶劫、違背婦女意志,像何明他們,搶了東西、違背了婦女的意志,最後還把人給殺了的,倒是蠍子拉屎獨一份。

兩日後,下蔡城縣衙大堂。

屋里屋外擠滿了人,這些人當中有被搶掠的下蔡城百姓、也有下蔡城附近的三老、里正、里監門、還有本城的一些大商賈、工匠匠人,當然一些平民百姓也在邀請之列。

這些人今天齊聚縣衙大堂,是因為他們得到了大勝軍的通知,要懲處一批進城後燒殺搶掠的大勝軍士兵。

獄吏已經將這些人犯下的罪行一一記錄在案,並張貼在大堂的醒目處,可供所有人觀看。

如今下蔡城的縣令已經換成了大勝軍里的人,名叫朱雞屎。

朱雞屎是符離人,陳勝起兵後,他帶著一幫小弟從幾十公里外的符離縣趕過來,投奔陳勝,目前是陳勝手下的一名校尉。

在此次攻打下蔡城中,作戰勇猛,一個人就斬殺了十幾個秦兵,而且還粗通文字。

這樣文武雙全的人,在大勝軍里面可是稀罕物。

朱雞屎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陳勝,得到肯定答復後,他一拍驚堂木。

「犯人何明,犯殺人、違背婦女意志、搶劫……」

本來這些事情都應該是獄吏宣讀,然後由獄猭定罪。

但是今日陳勝在場,朱雞屎也只能客串獄猭的角色,親自斷案。

「依照《大勝軍軍律》,不遵軍紀者,斬!」

嘩——圍觀的人群里頓時議論紛紛。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些搶掠東西的大勝軍士兵,最後的判決竟然是處死,簡直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一些家中遭受搶劫的百姓,也覺得這個刑罰太重了。

何明等人更是不敢置信,隨即大聲喝罵︰「老子是為起義立過功的,老子的身上,還有被秦軍射穿的箭孔,還有被劍割裂的傷口,憑什麼要殺老子,老子不服!」

「你這是公報私仇,看不得我們立了功,不想給我們獎賞!」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

這些大勝軍的軍士表現不一而足,但是都對朱雞屎的判罰不服。

朱雞屎听到堂中嘈雜,便又把目光投向了陳勝。

事關重大,朱雞屎也不敢惹眾怒。

陳勝沉聲道︰「國有國法、軍有軍規,爾等在出戰前,均熟讀軍規,當知我大勝軍雖起于草莽,卻是仁義之師。」

「大勝軍起于大澤鄉,陷蘄縣,下垓下,皆秋毫無犯,二城百姓簞食壺漿,以勞王師。」

「今爾等不過立下寸功,就敢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日後若是進了咸陽,還不把天都掀翻了?」

「況我大勝軍內,賞罰分明,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能相抵,爾等既然不遵軍紀,當依法處置。」

「朱雞屎。」

「在!」

「驗明正身,明正典刑。」

「是!」

何明等人听到陳勝的話,腸子都要悔青了,可是世界上沒有賣後悔藥的。

「陳王,求您念在我初上戰場,就斬殺了四個秦軍,恕我犯罪一時糊涂,留我一條性命,我想留著這條命,繼續為您打江山。」

陳勝長身而起,來到何明身前,蹲在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的敵人,是暴秦,是一切跟我們站在對立面的人,對付敵人,我們要像寒冬一樣冷酷,對待百姓,我們要像春風一樣溫暖。」

「但是你犯了一個不能饒恕的錯誤,如果這次放了你,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難道也要放過?」

「那我們定下的軍紀還有什麼意義?」

「你放心,你死後,我們會按照戰死的軍士厚葬你,你的父母每個月也能領到你的軍餉,只可惜——」

何明淚流滿面,以頭搶地︰「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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