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輪到黃賀沉默了。
在現代，他已經做好決定，不結婚。
但是在秦朝，他如果不結婚，手下的那幫人就不答應。
民為邦本，本固邦寧。
同樣，古代的君主也是國本，太子更是儲君，是江山社稷的根本。
這就好像貪吃蛇的蛇頭，蛇無頭不行。
瓊英可不會放過他，玉手擰著他的臉蛋︰「不許回避，快回答！」
「呃——那個，其實你知道，我身邊有一個叫——」
「瀟睿是吧，我知道她。」瓊英打斷了黃賀的話，「我還知道，秦國公主贏陰嫚也在驪山，跟你關系不清不楚的。」
「這你也知道？」黃賀本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老底都快給人掀翻了。
瓊英翻了個白眼︰「真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把別人都當成傻子？」
「也不看看你在驪山鋪的攤子有多大，就算你使用了身份證明制度，也沒有用，朝廷總有機會滲透進去。」
「你以為自己打敗了都尉軍，就能打敗整個秦國？」
「你想的太簡單了，秦始皇奮六世余烈，才創下了秦國的萬世基業，你想想，自東周時期，秦人已經在這塊土地深耕了七百多年，哪是一場戰斗就能把它打垮的。」
「算了，這些事情以後再說，你先回答我，到底什麼時候娶我？」
每次涉及到感情、婚姻問題，黃賀就覺得頭疼，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回答出個所以然來。
瓊英伸手點了他腦門一下︰「男子漢大丈夫，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如果你想要我，就得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如果你不喜歡，我立馬就走，從此以後，咱們山高路遠，永不相逢。」
黃賀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都要！」
瓊英︰……
……
第二天一早，瓊英就離開了咸陽，黃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伸手一模，除了空氣中留下的淡淡香氣，什麼也沒模到。
「英布，瓊英小姐呢？」
英布正在院子里打熬筋骨，一百多斤的鐵索舞的都快冒煙了。
咚——英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瓊英小姐一早就走了。」
「走了？去哪？」
英布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回蜀郡了。」
黃賀撓了撓頭，心中嘀咕道︰古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怎麼到了我這，一個個都恨不得把我拴在她們褲腰上？
吃過早飯，黃賀並沒有著急返回驪山。
這次來咸陽，他還要見一個重要的人。
上卿，蒙毅府上，下人通傳︰「大人，有客來訪。」
蒙毅這幾天吃不好、睡不香，他的哥哥蒙恬，至今還被關在陽周，生死未卜，他這個做弟弟的，如何能夠心安？
之前趙高得勢，胡亥即將繼位，朝中與蒙氏兄弟交好之人紛紛避嫌，對蒙毅疏遠。
這也讓蒙毅看清了一些朝臣的嘴臉。
如今听到有客來訪，不由納悶︰「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我蒙氏一族落魄至此，還有誰來看我？」
「來客有無通報姓名？」
下人點頭道︰「一共來了三個人，為首的是個年輕人，也就二十四五歲，在他身後的是少府的永巷令章邯，還有一個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卻不知道姓名。」
「既然是章邯帶來的，你就請他們進來吧。」
下人帶著三個人來到偏廳，蒙毅一見來人，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失聲道︰「黃賀？怎麼是你？」
蒙毅千算萬算，也萬萬沒算到來的人居然會是黃賀。
「蒙上卿，別來無恙啊。」黃賀倒是表情從容的走進了偏廳，見到蒙毅在廳中等候，雙手抱拳。
「黃大仙說笑了，今日得見黃大仙，是蒙某三生有幸。」
蒙毅都忘了跟章邯打招呼，沒辦法，誰讓黃賀每次出場都是那麼的拉轟。
他現在還記得，那天胡亥即將登基，在朝堂上，黃賀用一根黑絲，瞬間放到了武功卓絕的馮囂亭父子。
之後從容身退。
更不用說半年前的驪山會戰，黃賀以一萬多人的刑徒軍，大敗五萬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都尉軍，狠狠的打了秦國朝廷一個耳光。
這樣一個手段層出不窮，神出鬼沒，高深莫測的高人，蒙毅早就想認識認識了。
蒙毅回過神來，又跟章邯問好。
章邯躬身行禮道︰「蒙大人，我只是個引路人，是黃先生非讓我給他帶路，不得不說，您這府上可真難找啊。」
說完，他打量了一下蒙毅的宅院，只覺得破落、狹小，根本配不上蒙毅的身份。
「這樣的宅院，又破又小，上卿如何住的下？」
「讓二位見笑了。」蒙毅臉上現出尷尬之色，其實他的宅院原本不在此處，因為要打點關系，蒙毅便將祖上留下來的老宅賣掉。
黃賀看著一臉無奈的蒙毅，知道他囊中羞澀，「章邯，你這話就不對了，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此處宅院雖小，但是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朝歌文王囚，燕趙秦王亭。孔子雲︰何陋之有？」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
蒙毅站起身來，深深一躬︰「黃先生大才，隨口一言，便是千古奇文，今日有幸聆听先生教誨，毅三生有幸矣。」
黃賀嘿嘿一笑︰「我也是拾人牙慧，當不得如此夸贊。」
章邯面色一正道︰「黃先生莫要謙虛，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這樣的神仙語句，自然非凡人能作出，看來是在下眼拙，認不得真神！」
「不過經你這麼一說，這個小院子一下就有了韻味。」
蒙毅趕緊讓人取來紙筆，將黃賀剛剛所念的之詞記下，又讀了一遍，仍覺得精彩異常。
「彩，彩，彩，真是行雲流水，意境深遠，我欲將之懸在堂中，不知可否？」
蒙毅和蒙恬，一文一武，蒙毅在文學上頗有造詣，只可惜秦朝距今時間太久，許多文字在蒙毅死後，被趙高所焚，再也見不到了。
黃賀沒想到自己隨口念出的《陋室銘》居然對古人造成如此大的影響，心中暗道︰文字的力量，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發揮它的作用，有些東西，的確可以穿越時空。
黃賀笑道︰「自然，這首詞就送給蒙毅上卿了。」
「不知道這詞有沒有名字？」
「《陋室銘》。」
「好一個《陋室銘》，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這個院子當得起陋室，但是我卻當不起惟吾德馨這四個字。」蒙毅揮毫潑墨，在白紙上寫下了陋室銘三個大字，又將毛筆遞給黃賀。
「先生如果不介意，請留下墨寶，蒙毅也好為先生揚名。」
黃賀提筆便寫，只是他在書法上的造詣沒法跟蒙毅相提並論。
只能說是中規中矩。
「家奴，你去將這副字裱起來，記住要找城里最好的裱匠。」
「可是老爺，咱們家已經沒有錢了，就是今天早上的買糧食的錢，都是跟鄰居大嬸借的。」家奴拿著那副字，兀自不肯離開。
蒙毅抬手就要打，但是想到自己身邊就剩下這一個忠心耿耿的奴僕，抬起的手又放了下來。
他嘆氣道︰「罷了罷了，先收起來吧。」
他轉過頭︰「讓二位見笑了，想我堂堂秦國上卿，居然要靠借錢度日，若是被別人知道，哪個敢信？」
黃賀知道蒙毅陷入困境，卻沒想到他的處境會如此艱難。
只听蒙毅道︰「我蒙氏一族，世代忠良，我蒙家本是齊國人，我的祖父蒙驁從齊國來到秦國，在秦昭王手下做事，我祖父攻打韓國，設置三川郡；攻打趙國，奪取三十七座城池；始皇帝三年，攻打韓國，奪取十三座城池；始皇帝五年，攻打魏國，奪取二十座城池。」
「始皇帝二十三年，我的哥哥蒙恬與大將王翦一起攻打楚國，打敗楚國，殺死楚國名將項燕。」
「始皇帝二十四年，我的父親蒙武俘虜了楚王。」
「始皇帝二十六年，我哥哥蒙恬帶領三十萬大軍，北逐戎狄，收復黃河，修築長城，立下不世之功。」
「我得到始皇帝賞識，成為秦國上卿，跟著始皇帝走南闖北，出謀劃策。」
「誰承想，始皇帝剛死，趙高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假傳聖旨，害死了公子扶蘇，拘禁了我哥哥蒙恬，我變賣家產，東奔西走，才保全了哥哥的性命。」
「我愛秦國，可誰TM愛我啊。」
「到了到了，只落得個眾叛親離，唯剩一個家僕啊。」
蒙毅今年也四十多了，本來烏黑的頭發，已然斑白，亂糟糟的，全然不似黃賀初見他時的英氣勃勃，雄姿英發。
「蒙毅上卿為國出力，蒙氏一族更是世代忠良，可以說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是在權力的斗爭面前，卻落得個如此慘狀，真是令人心寒。」章邯嘆了口氣道，「吾聞故趙王遷殺其良臣李牧而用顏聚，燕王喜陰用荊軻之謀而倍秦之約，齊王建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後勝之議。」
「此三君者，皆各以變古者失其國而殃及其身。」
黃賀心中一動，贊同道︰「我听說誅殺忠良臣子而起用沒有品行節操的人，那是對內使大臣們不能相互信任而對外使戰士們渙散斗志啊，我私下認為是不可以的。」
「如今暴秦無道，而蒙氏一族本就不是秦國人。」
「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秦國的覆滅已經有端倪顯現。」
「這就好像一艘已經漏水的船，船下的人拼命的補救漏洞，而船艙里面的人卻不停的責罵、打擊這些船工，恨不得把他們都趕下船去，這艘船最終逃不過船沉人亡的結果。」
「秦國就是這樣的大船，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蒙毅上卿可以來驪山，驪山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如果說陳楚生的內政點到了70，蒙毅的內政起碼是95以上。